黯夜微涼,血氣濃烈叨擾了月色。閃身避過凶險殺招,把攻擊任務留給那個小廝。在宮裡,武功不能暴露。
轉眸之間,忽而發覺身後樹下一個黑影一晃而過。淺淺鉤唇,七星步踩起,瞬間無蹤。
「飛羽等我很久了?」藏身樹後,我看著身邊的黑衣人笑道。
「從他們埋伏開始。」
「你可知他們是什麼人?」視線回到酣戰的眾人身上,我沉聲發問。
「鳳家暗襲。」
「暗襲?」
「那是鳳府背後龐大的暗衛機構,是鳳相的耳目以及打手。」
點點頭,那個小廝此時一個手刀,一排暗衛喋血。
「手刃?」皺眉,我輕聲道。
「那是多年前在暗勢力中消匿的殺手組織頭目,泠阿,用手刃殺人於無形。」墨翼說到這裡,稍微頓了一下,幽幽道:「你身邊,倒是藏龍臥虎。」
淺淺一笑,這天澋曜身邊,才是人才濟濟!
「的確臥虎藏龍,不然怎的飛羽這麼快就拿到我要的東西了?」轉眸,狡黠一笑,目光打落在他手中拖著的包裹上。
墨翼也不多言,只將長盒遞與我:「查看一下。」
點頭,掀開盒蓋,忽聞一陣花香,夜幕中升起一團白煙。
眉峰鎖起,糟了!有毒!
這時,忽覺氣氛有變,墨翼猛地抽出長刀,竟是朝我揮來!
怎麼回事?
墨翼的攻擊疾速而有力,次次精準,無半分拖沓。我只躲不還擊,頗有些招架不住。腳下一點,我飛身躍出,墨翼緊隨而來。
忽的墨翼刀鋒一轉,竟是朝著自己砍去,我伸手阻止,卻追不上那刀速。只聽刷的一聲,粘稠的血液噴上我的臉,血紅的視線裡,墨翼竟是一刀砍在脖子上,橫刀而過……
「墨翼——」驚駭喃喃間,那頭顱瞬間滾落,血光四濺。
愣怔看著墨翼的頭,我腳下發軟,一時懵在那裡,完全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
墨翼……就這麼,死了?
尚未從驚駭中回神,只覺陰風一陣,那無頭的身體竟然繼續揮刀向我砍來!
怎麼會這樣?!
我大駭躲開驚險一刀,不可置信的與那身體交戰。這件事……不對勁!
隱約覺得自己著了道,卻如何找不出破綻。只得被動躲避著攻擊,不行……只能拔劍了!
猛然抽出腰間水心,抵劍而上,刀劍爭鳴間,似有血氣翻湧。動作猛地一滯,怎的會有血氣?
腦中一片迷濛,默念了幾遍靜心咒,方清醒些。忽而,神經繃住,乍然斷裂。
他在逼我拔劍!
剛剛的一切交戰,都是在逼我拔劍!
拔劍?
莫不是……
忽而,小臂劇痛,長刀在上面劃出一道深口。神思瞬間清明起來,再轉眼,身前的竟是完好的墨翼,而他的右臂已然被砍傷,左臂持刀朝我狠命揮舞。而那一雙眸子,空洞而迷離。
果然是中了幻術!
心頭瞭然,從我聞到那盒中的氣體開始,一切都是假象。墨翼的攻擊,自殺,全部是幻覺。而我拔劍抵上的長刀,想必……
看看墨翼血肉模糊的右臂,就是他的手臂!
閃身避開墨翼的攻擊,舉起劍柄擊中他的後腦。
「唔……」
「墨翼……」一把扶住攤到的他,我沉聲道:「醒了?」
「怎麼?你……沒死?」墨翼迷惑的看著我:「你為什麼要攻擊我?」
這樣看來,他是產生了和我一樣的幻覺,眼神凝重,低聲道:「我們中了幻術,而且,下藥的人,應該來了。」
話音方落,便聽得幽幽笛聲,飄渺夜空之中。
心上一沉,我一個手刀打暈墨翼,將他藏匿在暗處,不停默念靜心咒,同時尋找著施術之人。
竟然會妖法!睦南,果然是大有長進!
半晌,未發現有什麼變化。卻漸漸發冷,垂眸間,竟是發覺小臂上的傷口血流如注!
不過是個小傷口,怎會……
這是幻象,還是真實?
轉頭間,一陣頭暈目眩。貧血的感覺……這是真的!
該死!
迅速點了墨翼的**道,防止他和我一樣血流不止,我飛身朝著不遠的太醫院奔去。
砰——
一路血流不止,最終體力不支,竟是一下跌入藥堂。
已是夜晚,藥廬裡早就沒了人。我找到金瘡藥,便開始止血,忽覺身後一凜,傳來一句質問。
「什麼人?!」
轉眸,歎了口氣:「原來是白公子……」一陣暈眩,我栽倒下去。
金瘡藥也不行麼?
「你……」白鳳穩穩接住我,發現了傷口,皺起眉來:「這樣一個小傷口,怎麼……」
白鳳環著我,垂眸檢查傷口,就在他低頭一瞬,接著月光,我看到他後頸之上,髮際線中隱藏著一個極難發現的紋身,好像是一隻眼睛……
這時,笛聲又起,我掙扎著起身,卻再一次無力軟到在白鳳懷裡,恨恨咬唇,艱難道:「他們追來了。」不顧白鳳的疑惑,打開長盒,取弓yushe。使出全力,竟是拉不動弦。
皺眉,想起今日朝上睦南使節的話,這弓非睦南將軍與皇室之人,無人拉得開。此話,果然不是唬人的……
「傷得連弓都拉不開了?」白鳳嘲諷一句,卻是透出絲絲擔憂的語氣。他從我手中接過弓箭,輕言道:「要she哪裡?」言語間,竟是輕鬆張滿功。
「你……」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心中疑惑頓起。這個白鳳,難道……
「我同情心可不是總這麼充沛的,你再耽誤時間,我可是改主意了?」
垂眸靜心,我沉聲道:「北偏東,十里方向,七里方向;北偏西,三里方向。」
嗖嗖嗖——
三支箭射出,笛聲驟止。小臂的血瞬時止住,鉤唇浮笑,這聽聲辨位的功夫,算是沒白和狐姬學!
本是全身戒備,只等睦南妖人下一步動作,竟是等了良久,對方無所反應。正詫異間,發現外面隱約有火光影綽。
和白鳳對視一眼,他扶著我起身,推窗而望。
「起火了?」
我二人幾乎同時驚呼。再看火位和燃點,我凝重道:「是箭。」
真不愧是睦南之寶,開元追月弓,原來是射出便燃燒的厲害弓箭!這樣一來再好不過,省的我費心製造事件,現在的形勢剛好。
隨手將弓箭扔到地上,我轉眸道:「火馬上就燒過來了,我們離開這裡。」
白鳳雖有疑問,但也明白逃生要緊,點頭便離開。我走了兩步,發現那長盒中,竟還有一塊兒石牌,隨手拿了揣在懷裡,又順手順了些金瘡藥,才追上白鳳,逃了出去。
「你不準備解釋一下嗎?」走出太醫院,身邊儘是匆匆跑去救火的太監。人聲鼎沸中,白鳳的聲音清冽而刺耳。
「我本以為白公子會知道,」抬眸,我扔出一句試探:「方纔追殺我的,可是睦南人!」
白鳳皺眉看我,片刻,又露出一個瞭然的傲笑:「看來你是今早在朝,太過招搖,才惹了禍患!虧了殿下派去人,依然護不住你呢!」言語間,儘是譏諷。
不對!
若真如我所推斷,白鳳是睦南奸細的話,此時,他首先應該是撇清與睦南關係,免我懷疑才是,而非說出這樣沒頭沒腦的諷刺。
但他能拉開開元追月弓也是真,難道……他的身份,連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忽而想起我們之間還有另外的過節,看看熊熊烈火,心思一轉。
「白公子你看這救火之人,也真有意思。還沒弄清楚火源在哪裡,就妄自潑起水來,豈不徒勞?」挑眉一笑,我深看白鳳一眼:「白公子,做什麼事情都要明白了情況再動手,你說是不是?」
白鳳冷看我一眼,不應。
一聲輕笑,我自顧自繼續:「這火撲不滅也就是損失一點錢財,但是要是報仇搞錯了人,可是無辜的一條人命呢!」
「見到火就撲滅,遲早要找到火源的,雖是笨法子,卻不至於有漏網之魚。」忽明忽暗的火光裡,白鳳的表情堅硬。
「笨法子?我看可不見得。」冷看白鳳一眼,繼續繞彎子:「怕是這救火之人聰明得很,心不只在救火,還想趁亂撈些錢財什麼的。所以不急著救,先撈夠了再說。」
「你對救火倒是看法頗多。」
「唉……我可是只看了表面,沒準那個救火之人身後還有同夥,我就找不著了。」
氣氛一時僵持,我抬眸,他垂眸,複雜的視線交錯在一起,糾纏,鬥爭。
「既然安全了,你最好速速回去。殿下今晚若收不到你活著的消息,全部華清宮性命怕都有威脅。」白鳳輕哼一聲打破沉寂,轉身就走。
靜靜望著他的背影,我抿唇而立,心緒紛亂。
這個白鳳,到底是誰的人?
「百鬼。」
正幫墨翼撒著金瘡藥,就聽他突如其來的一句,惑然抬眸,只見他在我手上畫了一個眼睛圖案:「你剛才描述的紋身可是這個樣子?」
回想白鳳後頸的花紋,我淡淡道:「類似,但是瞳仁是白色的,」
「那就是白鬼了。」
「白鬼?」
「百鬼是隱藏在天澤的探子組織,百鬼的成員多混跡在天澤各個角落,作為線人,提供情報。其中,白鬼是藏在皇宮之中探子的代稱;同樣還有混跡在玩樂場所的花鬼,隱藏在暗處的黑鬼,扮成一般百姓的黃鬼等等。」
「那麼,這個組織建立的目的是什麼?為誰效力?」墨翼雖身為御前侍衛統領,卻對於各種暗處勢力和門派組織研究極深,我權且把他當作,無所不問。
「我只知道這是一處龐大勢力,而且行事極有目的性,定是有幕後當家操縱。而究竟為誰所用,江湖上,一直是個謎。」
點點頭,眉又鎖緊一分,現在看來,除了天澋曜,三皇子兩大勢力,其餘不成器的皇子零散勢力,澋然與雲淡月聯合勢力,以及霂王爺為首的保皇勢力之外,又多出這樣一個百鬼,而百鬼究竟是他們中某家的勢力,還是另有隱藏的野心家,卻是不得而知了。
事情,越來越頭痛了。
轉眸看向墨翼,我吩咐道:「你的傷我只是草草處理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再找瑰菱看一下。記住,萬不可讓宮中太醫知道你的傷勢。」
墨翼點點頭,我繼續道:「現在,立刻去樓外樓,告訴狐姬,到中澤長街等我。」
墨翼聞言起身,正要離開,我又是一聲喚:「還有,今晚害你受傷,抱歉。」
他身子微微一顫,繼而回頭衝我一點,便飛身而去。
深深呼吸,我亦轉身離開,今晚,還有很多事要做。
走到一半,身邊便多了一個小廝。我不說話,他亦不言語。果然是殺手頭目,他怎麼過來的我竟是絲毫沒有察覺,直到他站在我身邊,才有所反應。
派來這麼一個難纏的傢伙,以後的行動ziyou,怕是絲毫也沒有了。
「受傷了?」淡淡一句,飄揚在夜空之中。
小廝身形一晃,沉聲應道:「小傷。」
「飛鏢有毒,要謹慎處理才好。」淡掃一眼他肩頭,我已看出大概:「看來我離開之後,又來了不少對手。」嘴上清淡,心裡卻是佩服,一晚上應對各家暗勢力,他也不過是肩膀擦傷而已。
「是。」小廝沉聲應著,語氣已不再敷衍,卻依然冷硬。
淺淺一笑,冷血殺手,還是天澋曜的人,想收服還真是難呢……
這時已然出了宮,街市上已鮮有人際,店舖紛紛打烊熄燈,走到中澤長街,迎面一個老婦與我極近地擦身而過,一股熟悉的花香飄來,我不禁翹起了唇角。
明日朝堂之上,看來有的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