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姬今晚戰果如何？」側倚欄杆，我靜靜看著城裡的燈火一盞盞熄滅，最後只剩窗欞之上一汪淡淡的月光。
「說來話長。」
淺淺一笑，我轉眸定定看著坐在桌邊的狐姬：「白鳳，果然不簡單……」
狐姬亦是一笑，揚手打了個響指：「孤游！」
話音方落，一個八尺漢子便推門而入，很是恭敬地向狐姬行禮。
「這是唐門明僚探子之首——孤游。」狐姬揚眉介紹道：「想必門主已經見過了。」
笑看狐姬一眼，我目光打落在跪地行禮的淺游身上，調笑道：「何止見過，我們還賭了一場！」
孤游聞聲忽而抬頭，臉部肌肉因驚詫而縮緊，橫貫整臉的刀疤愈發猙獰，半晌，才囁嚅道：「門主……」言畢臉上閃過一絲緋色，低頭一拜：「那日孤游不識門主身份，冒犯了。」
我打一眼掩口而笑的狐姬，道：「狐姬手下無庸才，那日你主子安排你展了賭術之技，今日且讓我看看你的行事能力好了！」
孤游聞言，收了促狹，在我的示意下起身，娓娓道來：「白鳳的身世之謎，這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二十年前，宮中有位醫術超群的太醫，名號賽華佗。賽華佗膝下無子，身邊只有一個外出行醫時，自戰場上撿回養大的棄嬰。賽華佗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並且將自己的醫術悉數傳搜與他。這個孩子也是天賦異稟，頗有青出於藍之勢。
有一年，宮中大皇子忽發疾病，賽華佗前去診斷，發現症狀極似心疾，便開了些藥養著。誰料，不出三日，大皇子便撒手人寰。賽華佗因此事被認定行醫無方，連降數級，成了宮裡打雜的藥師。
本以為一切就此結束，沒想到不到一年，二皇子也因為相同的疾病死去。賽華佗這才恍悟此事的蹊蹺，於是，暗查醫書，對比兩位皇子的症狀，終讓他發覺，這看似心疾的病其實是中了一種西域奇毒。賽華佗心知此事複雜，不敢趟這汪渾水。但本著救人濟世之心，他日夜鑽研，還是研究出此疾的解藥。
就在這個時候，淮河下游出現疫情，他被派去幫助診治。臨行之前，他擔心此行身遭不測，便將解藥交與唯一的徒弟，又是好一番囑托才上路。
而前往淮河沒多久，就傳來此行多位太醫染上疫病，身死異鄉的消息。小徒弟聽聞此事哀慟不已，長跪乾清宮外，祈求皇帝准許他前往淮河見師父最後一面。皇帝為他的孝心所感，便派人將他送到淮河。小徒弟心願得償，傷心的送走師父，卻不想也染上疫病，沒多久也死了。」
說到這裡，孤游停頓了一下，定看我一眼：「故事講到此處，本該結束了。然而就在五年之後，京中又出現了第二個賽華佗！
那年皇宮中各個皇子紛紛得了怪病，太醫全都束手無策之時，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自薦入宮，揚言能治皇子的疾病。但條件是若真的治好，他要做太醫之首。當時皇帝許下這承諾之時，所有人都不抱任何希望，然而，不出半月，他竟是治好了所有皇子，唯獨可惜的是九皇子天澋凌，因為耽誤了病情，命雖然保住，卻是癡傻了。而這個少年神醫從此名揚天下，並且當上了太醫之首。而之後的數年裡，他精湛的醫書的確征服了其他太醫，從此，宮中他的地位，再無人能撼動。連皇帝也是對他欽佩有加，甚是器重。
這個少年，便是白鳳。
但是，沒人知道，他就是當年賽華佗唯一的弟子，視如親生骨肉的弟子。」
點點頭，我讚賞地看一眼孤游：「能利用目前的線索，將白鳳刻意掩藏的身世查的如此清晰，想必也是費了不少心力吧！」
孤游頷首行禮：「屬下職責所在，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辭。」
輕笑出聲：「狐姬果然是找了個好幫手！那日彫蟲小技詭勝孤游，現在看來的確是我失禮，委屈你了！」
迎上孤游微怔的深眸，我暖笑道：「為查此時，孤游多日奔忙，想必勞累得緊。狐姬，備好佳餚、熱水、暖床，好好慰勞一下！」
狐姬點頭間，一個響指。便進來一個小丫鬟，對著孤游做了個請的動作。
孤游還有些發愣，衝我頷首道：「門主睿智過人，又體恤下屬，屬下幸甚。」言罷又是一拜，才隨那小丫鬟出門。
「門主收買人心的功夫狐姬自歎弗如！」兩人方出了門，狐姬便含笑道：「不動用任何承諾便把一個有傲氣的人收得服帖，我可是做不到！」
「呵……是真的做不到？還是不想做？」我轉眸淡看狐姬一眼，鉤唇：「狐姬下次想做什麼大可直接說與我，這樣拐彎抹角甚是麻煩！」
這個狐姬，明明是想讓我當白臉收了下面人的心，她當紅臉監督工作，鼎力配合，掌控唐門人力，卻是不直接提議，非要設一個套，讓我入戲！
「門主英明。」狐姬含笑一拜。
搖搖頭，我按住額角。那樣的表情……看來我是白說了，下次這種事，她定是不會依我所言，想必又是如法炮製……
這幾個護法，還真是性格鮮明，各有怪癖之處……
「好了，鋪墊完了，狐姬說說今晚所得吧。」隨她好了，我做到桌邊，言歸正傳。
「白鳳的復出實際上是源於仇恨。當年賽華佗的死，並不是瘟疫，而是中毒！」狐姬收斂笑意，嚴肅敘述道：「當年白鳳來到淮河，送葬之後，又返回偷偷挖出賽華佗的屍身，卻不想被他發現重大秘密，死了數日的屍體上竟然出現了一塊血蓮圖案。白鳳雖然不知這圖案是什麼，但可以確定，賽華佗的死絕不是簡單的瘟疫，而是一種罕見的毒。而且，定與這血蓮有著莫大的關係。而這朵血蓮，門主身上竟有一模一樣的！」
微愣看著狐姬沉靜的眼眸，難道那朵血蓮，就是我身上的血靈蠱？！
血蓮，為什麼又是血蓮？
那個食人妖物身上也是血蓮圖騰，竟和血靈蠱的圖案相同，這到底是一場巧合，還是……一切都與玄月宮有關？
而且……竟然還牽扯到皇宮。
這個賽華佗發現大二皇子死有蹊蹺，便中毒身亡，絕對有問題。
「狐姬，這件事沒完，我還要查四件事：第一，大二皇子死後身上有無出現蓮花標記；第二，當年為大二皇子診斷過的太醫如今都身在何處；第三，在淮河，與賽華佗一併死了的太醫都有誰，死因如何，是否參與大二皇子的診斷。第四，玄月宮與蓮花圖騰有沒有什麼聯繫。」
「是，門主。」狐姬沉聲一應，抬眸擔憂道：「白鳳那裡，門主想如何處理？」
「周旋。」我凝視狐姬，清冷道：「因為，白鳳對你說的，並非實情的全貌。」
如果當真如狐姬所說，他僅僅掌握蓮花圖紋這一條線索，當發現我的蠱毒後絕不該是殺我這樣的反應，而是會逼問我事情的實情。而從他名義上非殺我不可，卻處處放水來看，他身後一定還有一個指使者。而且，沒猜錯的話，這個指使者一定明確告訴他要殺死身上有血蓮標記的人！
那麼，這個幕後之人……到底又是誰？
還有……
起身，走紙窗邊，眺望龍家老宅的方向，指尖發緊，扣住窗欞。
白鳳的身世揭曉，也昭示出他不可能是我哥哥。那麼……回想那晚他吹出竹葉曲時的情況，似乎影立刻便安靜下來，莫非……
這件事，我定會找出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