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水謝好聽風,重遊舊地,故人相逢。!!
難訴離恨種種。
不過將那萬千心事,都沉默托付青花壺,白玉杯。
好天良夜,淡天一片琉璃,皓色千里澄輝。
清尊素影,有月徘徊。
深春夜色裡,沐昕眉目清逸,通透如玉,目光相會,百感交集。
風起了。
捲起桌面上一朵落花,卻又無力攜走般,惆悵著落在碧玉杯中,在一泊青翠裡,嫣紅嬌軟的飄搖。
沐昕微吁一口氣,將酒杯對我一照,說的第一句話,令我詫然。
「你可還記得沐昂?」
我怔了怔,實想不到他開場白竟是如此,想了想才道:「那個和你很像的兄弟,你的三哥?從小愛耍刀弄槍,性子特別大膽激烈的那個?他不是很早就去丹霞山學藝了麼?」
「他回來了,」沐昕淡淡綴一口酒,「聽說我娶親,他趕回來看新娘。」
我默然。
「那時我被困在宮中,他去見我,我對他說,他能回來,咱們兄弟還能見一面,真好。」
我挑起眉毛,嗯?了一聲。
沐昕微微一笑,那笑容裡幾分慶幸幾分苦澀:「他聽得這話,和你的反應是一樣的,便拖住我不放定要問個究竟,我無奈之下,心道這一番心事,也當給個人知道,將來若能遇上你,為我分辨明白,我九泉之下也不枉。便和他說了此事始末,又道我正欲求見陛下,願以我靖難微功,換得陛下饒恕我滿門老小性命,我自己自刎階前,只說衝撞帝駕愧而自裁,決不提抗婚之事,不辱公主清名。」
我冷笑一聲,怒道:「你當他這樣便肯放過你家了?你若真的----」說到這裡心生後怕,微紅了眼眶。
「沐昂也是這麼說,」沐昕歎息道:「他說皇帝那個心性,你若自刎階前,他顏面受損,還是會拿沐府上下出氣,方孝孺十族被誅怎麼來的?還不就是個令他不快?」
「我自己也明白,」沐昕目光憂傷,「只是我無法想像你得知我娶熙音會是什麼樣的感受那樣對你太殘忍我寧死也不願娶熙音,然而那時我竟死不成,也拒不得。」
我悵然仰望天際,道:「她費盡心機,討得皇帝歡心,原就是為得到你。」
「我和沐昂相對無言整整一夜,快到天明時,太監催我去前殿受封,我憤而舉劍,沐昂一把拉住我,道,這混帳皇帝理會不得,這奸詐公主也娶不得,我知道你恨她,死也不願和她拜堂,連虛與委蛇都不願意反正你也不在乎生死,不如博一博。」
我震一震,道:「博一博?」
「沐昂和我很像,你是知道的。」沐昕輕吁一口氣,「他和我是沐家兩個練武最好的後代,因為都練武,我們連個頭身形,都差不離,不過他的膽大,是連我也不及的,他說,謝恩,受封,我去,拜堂進洞房娶老婆,他負責了。」
我驚得跳了一跳,連聲音都變了:「什麼?」
「我當時也驚嚇了一回,我道,你這樣不是找死麼。他卻道,兄弟,忍耐些,從今後,但凡需要出面的場合,上朝什麼的,都是你去,你夫妻共同出面的場合,也是你,晚上夫妻閨房的,我來,你不用擔心公主鬧出來,我對付女人,有的是手段。」
我聽得目瞪口呆,癡癡道:「這也忒傻大膽了」
沐昕點頭道:「我自然不肯,熙音怎麼可能忍氣吞聲?一旦鬧出來,沐家就是欺君之罪滿門抄斬,沐昂卻說,你就是去自刎,一樣滿門抄斬,倒還不如拚一拚,只是數年之內,你不能離開京城,你要老老實實的作幌子,你再想念懷素,也不能跑去找她,丟下我,我撐不了的。」
我恍然,想了想,無奈一笑。
「後來我想,左不過一死,若是謹慎些小心周旋,未必沒有機會……就按他說的去做了拜堂時有文武百官觀禮,但是沐家三子四子都少在京城露面,認識的人更少,燭影搖晃之中,誰能認出?而娘親,自然認得出自己的兒子,但被我以死相逼,無奈之下只作不知但是為防萬一,我還是留在了府中,未能出門一步我於隱蔽處看著他們進了洞房,只覺得手心裡全是汗沐昂卻大大咧咧新婚之夜居然混過去了,沐昂說,新婚之夜,燈火不明,他和我身形很像,公主新嫁又羞澀,沒有認出他來,他每夜進門後就吹熄燈火……然後點熙音睡穴,白日裡,我們以公主喜靜為由,只派了最親信的人侍候,她帶來的人,一律賜了重金,打在別處應差,她不是受寵的公主,沒有自己的親信嬤嬤和侍女,皇后和諸妃也不待見她,很少進宮,我們省了許多麻煩,需要我們一起出席的場合,我一步也不離她,時時緊靠在她身邊,時時攥著她的手,別人笑我們恩愛,哪知道我緊扣著她脈門……繞是如此,我依舊提著一顆心,時時等著熙音作,這許多年,我夜夜不能成眠,想著萬一事有不諧,我便拚死也要救得家人,想著你漂泊遠走,我又要守著一個幾近空白的希望寸步難行,要等到何時才能與你重逢,而孑然一身的你,又是如何羈旅天涯所幸不知道沐昂用的是什麼辦法,熙音居然真的沒有作,只是她越的消瘦憂鬱,總是生病,我問沐昂到底做了什麼,他卻不肯說,只道對於壞女人,怎麼做都不過分,叫我別管,過幾年想個法子離開京城再說。」
「那年,收到你送來的四葉妖花,我哪裡忍得住,便要去尋你,然而那時陛下派我去武當修建九宮二觀三十六庵堂,同去的還有工部侍郎等人,我脫不開身,陛下也不會允許我離開朝野,此事便耽擱下來。」
「永樂三年,我娘逝世,我立即奏請丁憂,我官位閒散,也無奪情之理,陛下只好準了,我回雲南守孝,熙音也跟了來,沐昂依舊充當他的假駙馬,我們三人,竟以這種奇怪的方式,過了三年。」
我喃喃道:「沐昂用的什麼辦法?或者,他用的,只是奪了她的身,再要挾她的心,或者,他以奇藥控制了熙音,又或者,熙音為了留在你身邊,為了成為你妻子這個夢想,為了不把你還給我,什麼都不顧了」最後一句我說得低微,沐昕正沉浸在他的思緒中,沒有聽見,只接道:「永樂六年,熙音久病難醫,薨於雲南,臨死前她欲圖自戕,卻被沐昂擋下,她至死都想害你。」
我默然良久,淡淡道:「永樂三年,我的紫魂珠已解了。」
沐昕黯然道:「我知道,當年的事,我後來和近邪先生聯絡上,他告訴了我,但他說你自紫冥宮出來後,僅僅交代了自己要去流浪,便不再和暗衛聯絡,是以他也不知道你在哪裡。」
我舉杯,對天際照了照,道:「我去履行一個承諾,以我的方式,給他補點快樂。」
他目光在我的行囊上輕輕掠過,亦舉杯飲盡,道:「陛下並不相信熙音死於疾病,特意派了太醫來查看,終是無功而返,然後按照我和沐昂的計策,我以心傷妻喪為名向朝廷告病,告病兩載後我亦」死「了。直到那時,沐昂才把你當初命人悄悄傳遞的繡帕錦囊給我,當時那人也沒認出假新郎,人群擁擠中低頭塞給沐昂就離開了,沐昂怕我一見那物就什麼也不管不顧,一直藏了很多年後來我雲遊四海,去找你,可是哪裡找得到你?最後我想,你也許會回到雲南,再看看出生之地,畢竟你對姑姑的牽念,是永不可抹去的,那麼我就在這裡等你,一年等不到,二年,二年等不到,三年,直至等到你為止。」
「天可憐見,」他道:「我終於等到了你。」
我怔怔坐在椅上,心潮洶湧不能言語,我竟不知,沐昕娶親的背後,竟有如此的膽大計謀和峰迴路轉,十年,整整十年,他咬緊牙關,守住對我的諾言,他費盡心力,堅持一顆不變丹心,他知道我恨熙音,便連假入洞房亦不肯屈就,而這些堅守和堅持,他所擔待冒險的,卻是滿門性命,勳臣世家於大明一朝的存續和將來。
此刻,他坐在我對面,看我,只是看我,隔了十年漫長光陰,隔了十年苦痛歲月,他只是那麼平靜而深蘊憂傷的看我,那般的眼神,令我連心都在微微顫抖,我曾以為在沐昕成親,賀蘭悠亡故後,再無什麼樣的眼神可以令我愴然,我曾以為沐昕無奈之下做了愛情的逃兵,然而兜兜轉轉,最可寶貴的年華過後,我卻現,真正的逃兵卻是我自己。
當年擷英殿前那句「等我」,他守住了對我的承諾,我卻背棄了自己囑托。
我終於在那樣的目光下潰不成軍,暌違多年的淚水,滴落塵埃。
他伸指,接住我的淚水,對著月光,出神看著,那滴淚,在月光下光芒淡淡,沉重若珠。
「懷素,但願這一生,我可以令你,不再流淚。」
我低頭,恍惚中手已不自知的去摸背後的行囊。
沐昕輕輕伸手,按住我的手,道:「七年了,懷素,有什麼錯誤和遺憾,你都已用漫長的光陰去牽念和彌補,也該放下繼續前行了他知道你這樣,也定不願你流浪終生如果你還要繼續流浪,繼續陪他看著這十丈軟紅,那麼,讓我陪著一起,好不好?」
我定定看著他,良久道:「沐昕,我終於知道,自私殘忍的人是我,這多年來,我實在對你不起,可是,這些年,我也想了很多,我算是長情的人,賀蘭的死,是我很難跨越的痛,我心痛他的悲愴命運,恨蒼天待他冷酷如斯,他死時那天的一切,歷經這許多日子,我依舊歷歷在目,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夠忘卻那些慘痛的記憶,完全放下的和你走在一起,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一輩子沐昕,如果我帶著對賀蘭之死的慘傷記憶,還要你陪著我走下去的話,那樣對你並不公平。」
「無妨,」沐昕對我一笑,笑容堅定如初。
「只要你允我,一直伴你身邊。」——
某現都沒人關注小沐了,沐派人呢?還是為了表示對賀蘭的哀悼,暫時保持沉默了?
關於沐昂,這不是一個為了牽強附會而「砰」一聲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人物,關於他的介紹,請參看全文第一章。
某自己覺得自己很厚道,為了成全冰清玉潔的愛情,連拜堂都沒安排小沐去,其實按照常理來說,假結婚才是最合理的,唏噓……賀蘭太殘缺,懷素太淒涼,我終於在小沐這裡善良了一把,不是我偏心,而是我悲涼得夠了,如此,聊可安慰吧。
今晚大結局,本來計劃是明天或後天,但我實在不喜歡諸如713,714,715這幾個數字,怎麼看怎麼不爽,那就712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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