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我年輕時的事了,那是我正當青壯年,火氣正旺,好管閒事,仗著自己得了一點仙緣,學了些神道武技,又不愛受人約束,也不投軍,就效仿那江湖遊俠兒,四海為家,到處闖蕩,也著實是見了一番世面,不算在這世上白活這麼一遭。」
「後來娶了妻子,雖然生活漸漸是安定了下來,但這暴脾氣卻沒能改掉。」
「到了後來,我妻子生產的時侯難產,結果我那臭小子沒事,我妻子卻就此撒手西去。我雖然心裡傷心,卻也因此沒了人管束,惹的事更多了。」
「十四年前,有一日我聽到村裡的人風傳一件怪事,說是村裡有許多人都被厲鬼蒙了心智,傷了神魂,變得如同白癡一般。」
林雲皺了皺眉:「元法?」
楊大洪點了點頭:「不錯,我當是也是心裡想,這是有修練魔道元法的人施展邪法,攝去了那些人的天魂。以人生魂修道,天理不容,我當時年紀輕,傻大膽,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那人的對手,便去尋他。」
「說起來,那次也是我命大,那人正在做法時,分不得心,被我趁機一掌劈了法壇,先受了一層傷,結果最後我們二人拼了個兩敗俱傷。」
「他被我傷了地魄肉身,直接斷去一條手臂,可我的天魂也被他的元法所傷。」
「最要命的是,我中了他一記鬼靈附魂咒,這道鬼靈附魂咒如同附骨之蛆,鬼靈纏在我的天魂上,我對於元法一竅不通,想盡辦法也無法驅除。」
「當時是我佔了上風,他急於逃走,這一下鬼靈附魂咒卻不是為了傷我,就是為了讓鬼靈附在我的天魂上,以便於他日後可以隨時找到我,找我報仇!」
「經過那一戰,我心裡明白,若非他之前已經先受了傷,我不是他的對手,即便是今天,也仍然不是。」
「之所以這十多年來,那對頭都沒有找上門來,則是因為我一直用自身罡氣不斷束縛著天魂中這道鬼咒,使得那人無法發現我的下落。」
林雲心中閃過一絲疑惑,妖狼解釋道:「陽魄入先天之境,先天之氣不僅錘煉地魄,而且開始滋養天魂,到了束氣成罡,修成罡氣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對天魂產生影響了。」
楊大洪繼續說道:「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以來始終隱姓埋名,不顯露自己一身修為的緣故,就算是為徐家走鏢,也從不敢顯示自己先天層次的神道修為,只因為我跟人動手,使用先天之氣,罡氣消耗之下,一個不小心,就會露了破綻。而這道鬼咒一直存在,沒有消散,我就知道,那個魔頭,也還活在世上。」
楊大洪臉上浮起一絲惱意:「我當年不到三十歲便已經達到了束氣成罡的境界,只要可以打通通靈玄關,此生未必沒有希望衝擊荒神之境,可就是為了鎮壓這個該死的鬼靈附魂咒,十多年來沒有絲毫進步。」
「而那對頭雖然被我斬去了一條臂膀,但他修的是元法,地魄肉身受損固然會讓他大傷元氣,可是當年他便已經是陰魂之境第九重,陰魂孕育元嬰的修為了,若是得了什麼仙緣奇遇,彌補了地魄肉身的缺憾,未必不能晉陞盈元之境。」
「這次出了你這樁事,我卻是決定不再忍了!」
「我為了不讓那對頭發現,這些年來,苦苦隱忍,違逆本心,看著那朱、石、楊三家人魚肉鄉里,要依著我以前的性子,早就一掌一個,全部打死了,每晚夢迴,心裡未嘗不愧疚。」
楊大洪唏噓不已,林雲卻沒有笑話他的意思,而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可憐天下父母心,楊大洪苦苦隱忍這麼多年,隱姓埋名,壓著性子,便全是為了這自己的兒子!
否則以他的性格,又怎麼可能甘於東躲西藏,做縮頭烏龜呢?
林雲靜靜的問道:「你那對頭,叫什麼名字?」
楊大洪喃喃的說道:「我只知道他自稱道號九損,卻不知道他的真名。」
楊大洪的地魄早已經在重傷之下腐朽,氣血衰敗,現在連天魂也漸漸衰弱,林雲的古樹化象和巨石化像已經無法鎮壓住他的天魂消散了!
林雲臉色鐵青,雙目赤紅,全力催動諸天七曜,但卻無濟於事,楊大洪意識一陣飄蕩模糊,他知道這是自己天魂即將潰散的徵兆,掙扎著叫道:「阿鐵!若是你日後得證大道,練就荒神盈元之境,我是說,若是你日後真的可以修練有成,我求你一件事!」
「我求你保護我兒子,阿虎!」
「若是我那對頭知道阿虎是我兒子,難為他,你護他一護!」
「我求你!」
看著楊大洪臨死前掙扎扭曲的面孔,林雲臉色沉靜如水,久久不語。
就在楊大洪最後的意識漸漸模糊時,他的耳邊傳來林雲的聲音,卻讓他全身如墜冰窟!
「你兒子生死與我無關!」
一陣陣的絕望與虛弱籠罩楊大洪的心頭,他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彷彿瞬間蒼老了二十歲,由一個壯年男子變成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全身的精力都被掏空。
林雲猶豫了一下,嘴唇動了動,終於還是吐出幾個字,楊大洪聽了,卻眼睛猛然一亮,嘴角露出最後一絲笑容,輕輕道:「不管旁人如何說你,我終究沒有看錯你,阿鐵……」
猛然,整個天地時空彷彿停止,楊大洪唇邊兀自含著一抹欣慰的笑容,眼睛卻已然闔起,永遠不會再睜開。
林雲靜靜凝視著楊大洪的天魂,徐徐分解作一個個小小的光點,縈繞淡去,融入周圍黑暗的空間中,煙消雲散,灰飛煙滅,林雲喃喃低語,忽然周圍的空間一陣劇烈的震盪,林雲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黑暗的空間中彷彿還殘留著林雲的低喃。
「你兒子生死與我無關,但那九損道人,我替你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