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偵察兵隊長的左腳落在地面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緊緊的收縮起來,就像是碰到在黑暗中猛的碰到熾烈的強光照射一般,成了針尖狀。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甚至連全身的血液都瞬間凝固。過了一會,他的臉上才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笑聲充滿了淒涼與不甘,還有深深的無奈···
他在左腳落下的瞬間就感覺到不對了,腳底板傳來與地雷壓發裝置的接觸的感覺瞬間就傳到了他的大腦。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想將自己的左腳抬起來,然後立刻撲到滾進躲過地雷爆炸的襲擊。但理智告訴他,一切都晚了,如果在這個時候,他把腳收回的話,那麼地雷會在瞬間引爆,根本不會給他任何撲到閃避的機會。只有將這一腳踏實,死死踩住地雷的壓發裝置,等待隊友的救援。
佩服!佩服!這名越軍偵察兵隊長在心裡大聲的表達自己對雷蕭的佩服之情,只是眼中的狠毒更甚,即使在黑暗中都能看到那一叢噬人的目光。
「我踩到地雷了!」偵察兵隊長輕輕的對身後最後一個戰友說道。他的語速和語調充滿了凝重,沒有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流出,彷彿踩到地雷的事情根本與他無關,冷靜的有些可怕。他不敢將自己負面的情緒流露出來,因為這樣會影響戰友的心境,會導致在對他救援過程中因為慌張和恐懼導致失誤,最終兩個人被一丁點的差錯要掉性命。
「踩住別動!保持你身體的現狀!」另外一名偵察兵在短短的震驚之後,恢復了冷靜。他掏出身上的軍刀,向前走上一步,打著戰術手電,將整個身體伏了下來。
在戰場上,一個士兵踩到地雷,另一名士兵進行救援的時候,通常都是一命換一命,甚至雙雙斃命。這種情況下,踩到地雷的士兵身體不能有任何的偏動,他踩到地雷的腳要始終保持那個力道壓住地雷的壓發裝置。如果稍微發生一點力道的偏離,敏感的壓發裝置就會因為鬆動擦火,引爆地雷中心部位的**,導致地雷的引爆。
所謂營救的一命換一命,並不是信口拈來的。像是電影上放的,某個士兵踩到地雷後,然後還會很牛逼的向後一撲,躲過地雷的爆炸,這樣的場景在現實當中根本就是胡扯淡!要知道,這樣的地雷百分之百都是瞬發地雷,它會在**擦火點燃的瞬間爆炸開來,根本就沒有辦法進行有效閃避。這個時候就得另外一名士兵,拿著軍刀,死死的貼住踏上地雷的腳底板,將軍刀插進去,然後用軍刀死死壓住地雷上口的壓發裝置。這個時候,踩上地雷的士兵,才能將腳鬆開,逃得一名。然後另外一名士兵就把與死神擦肩的活接提到了自己的手上,再去等待獲救的士兵採用達到壓制地雷壓發裝置的重物,不偏不倚的壓在軍刀上,這樣兩個人才能全部獲救。
可是這說起來非常簡單,做起來卻非常考驗兩人的心理素質和配合的默契程度。稍有不慎,兩個人都要一起找閻王爺匯報思想去了。總之,碰到這種情況,很難獲救。即使獲救了,那個以軍刀壓制地雷壓發裝置的士兵,也會因為手腕的力度無法長期保持所需的力量,力道產生偏差,使地雷爆炸開,畢竟,手腕的力量傳遞到軍刀上的力量,不管在範圍上還是在向下的壓力上都遠遠不如腳底。所以說,在戰場上碰到踩到地雷進行救援的,稱得上是一命換一命。真正能夠成功救援,並且成功躲避的例子實在少之又少。
最後的偵察兵伏在地上,眼中無比的凝重,他盡量將呼吸調整的更為順暢,讓自己身上的肌肉不會因為緊張而產生身體的抖動。雖然是在冬季,但是豆大的汗珠依舊從他的臉頰上不斷滑落,顯示著他內心極度的不平靜。
「兄弟,放棄吧,否則你也會死在這裡。」偵察兵隊長在這一刻,用有些頹廢的聲音用越南話向準備對他實施救援的戰友說著。帶有頹廢的聲音把他心存的死志畢露無疑,在這個時候,他不想在失去唯一的一個戰友。最重要的是,他還需要這名偵察兵將對手所有的動作告知即將趕至而來的戰友,他深深嘗到了這個對手的厲害程度。對方很輕易的就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從一開始就是,自己一行人,包括那兩名恐怖分子,無形間,都在被這個可怕的對手牽著鼻子走。這樣的對手,讓他想到了鄰國的特種兵,也只有鄰國的特種兵才能夠在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完成這樣的謀略吧。
「對不起,兄弟,這一切都是我的過失。」偵察兵隊長再次發出聲音,向不肯放棄的另一名偵察兵說道。
確實,作為隊長的他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因為他的失誤,導致六人編製的小隊在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裡機會損失殆盡。就算他不死,他也會長久的生活在愧疚、自責之下。尤其是他親手殺掉,為了讓對方減輕痛苦的行為,更會讓他在活下去的日子裡忍受無比的煎熬。
腳下伏在地上的偵察兵沒有說話,依舊在尋找最佳的入刀位置。
「我命令你,馬上撤退,撤出這片叢林,與部隊匯合!將敵人的一切行動特徵告訴上級!」偵察兵隊長大聲叫著,向腳下搭救他的偵察兵下達著命令。他的聲音充滿了焦灼,他真的不想對方採用一命換一命的方式來拯救自己,他會難以承受的。
「壓發裝置在你腳掌的哪一個方位,受力角度、重量多少?」那名偵察兵頭也不抬的問著偵察兵隊長,聲音充滿了堅定與執著。他們是什麼?他們是最為優秀的偵察兵,他們不會在戰場上事態還不是不可違的情況下,拋棄自己的戰友。儘管他們野蠻、凶狠、殘暴甚至不是那麼地道,可你不可否認他們擁有世界偵察兵的共同氣質和驕傲。
「砰!」一聲槍響傳出,彈頭擦著伏在地上偵察兵的身軀沒入叢林的地下。
「走不走,不走馬上斃了你!」偵察兵隊長的臉部肌肉因為憤怒而扭曲著,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另一名偵察兵的腦袋。
「你殺了我吧,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走!」伏在地上的偵察兵抬起了頭,毫不畏懼的望著自己隊長的眼睛,無以復加的執著。
「殺你!殺你!嚎···」偵察兵隊長突然之間嚎哭起來,狠狠的扣動扳機,將彈夾的子彈打進了叢林深處。
「我已經殺了一個了,我已經殺了一個了!嚎···」偵察兵隊長狀若瘋狂。
「隊長,那不怪你,但是現在,我們還有生的希望!」地下的偵察兵一字一頓的向情緒失控的隊長說著,在他的心中,能夠理解隊長所承受的痛苦。即使再冷血的動物,在還有一線希望的情況下,也不會對自己的夥伴下手。何況,作為他們這樣的偵察兵,是在戰場的法則下這樣做的,這本身就無可厚非!
「你給我滾蛋!」偵察兵隊長突然瞪著血紅的眼睛,深處鐵鉗一般的雙手將這個偵察兵從地上揪起來,狠狠的扔出數米之遠,但是他的左腳因為用力,將地雷踩到的更深,深深的沒入了鬆軟的土層當中。到了這種程度,根本無法在進行救援了,軍刀的長度已經無法平平貼著地面觸碰到地雷的壓發裝置了。
「滾!滾!滾!給我滾!現在你已經沒有辦法救我了!哈哈哈···」偵察兵隊長大聲的笑著,只是在他還沒有笑完,就發現他做了一個多麼愚蠢的舉動。
「啊~~!啊~~!」那名偵察兵嘴裡發出慘痛的哀號,在地上打著滾,用力撕扯著身上的衣物,似乎癲狂了一般。但是在短短的十來秒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只有一片沙沙沙的輕響,像是風吹樹葉,又像是趟著草地。
偵察兵隊長竟然將最後的戰友,扔進了食人的大黑蟻所聚攏的小墳包當中。誰都沒有發現這些大黑蟻是什麼時候來的,誰都沒有在意這些大黑蟻竟然已經將他們圍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犯下不可彌補錯誤的偵察兵隊長,仰天接著淒慘的笑著,嘴裡無意識的說道:「我又殺了一個兄弟,我又殺了一個兄弟!哈哈哈···」
他的左腳輕輕離開了原地,失去壓力的地雷壓發裝置,迅速開始他的作用,地雷中心的**被擦火點燃,然後引爆地雷。
「轟!」的一聲巨響,偵察兵隊長的身體被炸得飛出去,在這樣直接面對的情況下,威力巨大的地雷將他直接撕碎。
遠遠的叢林裡,聽到第二聲巨響的雷蕭,心裡徹底將那口氣鬆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已經躲過了對方的追擊,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對方偵察兵應該全部被炸死。只是他不知道,在同一時刻的越南偵察兵發生了他都無法想像的情況。或許站在看到了那種場景,雷蕭絕對會向這三名偵察兵的殘骸敬上一個軍禮,因為他們即使最後死掉,也無愧與一個偵察兵的驕傲。
風吹來,大黑蟻群散去,只留下三具支離破碎的骸骨,靜靜的躺在叢林的邊緣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