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在雷蕭的眼中浮現,一段段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在他腦中閃現。著所有的一切,最終只能用兩個字來概括,那就是:軍魂!
擁有軍魂的軍人不離不棄、不死不滅,永垂不朽!
雷蕭默默的站在掛滿英靈遺像的牆壁前,沒有任何動作,甚至剛來時站在這裡的姿勢,到了現在也沒有任何一點細微的改變,就連他瞇起眼睛的眼睫毛就沒有眨動一下。他在向這些英靈致敬,用心聆聽這些英靈的心聲,用感知來察覺他們死亦無悔的精神信仰···
門,輕輕的被推開了,一個半大的孩子穿著明顯不合身的迷彩服走了進來。他的臉龐還掛著稚嫩,但是那一絲稚嫩明顯被眼角流露出與他年紀不相稱的沉穩所掩蓋。
將近一百七十五的身高,瘦弱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夠把他吹倒在地。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中提著兩瓶高度的烈酒和一包香煙,就這樣若無其事的走了進來。
這個大孩子彷彿沒有看到雷蕭的一般,進來後就坐在英靈遺照的牆壁前,將白酒打開,從兜裡取出三個碩大的酒杯,異常仔細的將每個杯子都斟滿了白酒,直至沒頂,但一滴都未曾灑落。
他又用不甚麻利的手法將香煙拆開,掏出三根香煙,用打火機點著,放在三杯酒的旁邊,然後就那樣靜靜的坐著,眼睛瞅著牆壁上的照片。
這明顯不是血狐的隊員,儘管他穿的是實實在在血狐大隊配發的免火、防水、防割的迷彩服,還有代表血狐象徵的臂章。但是他多透出來的氣質明顯不是一個兵得氣息,甚至連新兵連新兵身上的氣息都沒有,完完全全是一個孩子。
從他泛著不正常蠟黃的臉色來看,應該是遭受了長期的營養不良,並且他的坐姿將他只是一個社會青年的特徵完全暴漏了出來。
他是誰?怎麼會到血狐?又怎麼會光明正大的進入到這間象徵血狐所有榮譽所在的榮譽室裡?雷蕭心裡升起了許多的疑問,但是他卻知道,面前這個半大的孩子能夠穿上血狐的衣服,進入到這裡來,他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輕輕向後退了一步,雷蕭將場地完全為這個半大孩子騰開。
「你很好,謝謝你!」羸弱的半大孩子張嘴說話,聲音有些即使成年人都難有的滄桑,這語氣讓雷蕭生出一種是不是一個老者的靈魂鑽進了這個孩子的軀體內的感覺。
「我知道,你叫雷蕭,是血狐裡最有名的『突刺』,我很喜歡你,我也很崇拜你,當然了,我更樂意你來當我的敵人!」男孩的眼睛瞟在雷蕭的臉上,眼神灼灼生光,但是難以掩飾眼睛深處那絲埋在骨子裡的瘋狂和暴虐,甚至那逼人的眼神都將雷蕭刺得有些不自在。就像是一隻老虎碰到了比自己還要強大的同類,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羨慕、渴望、不屈、征服的虎威。
「你是誰?」雷蕭承受著對方投過來的複雜目光,並沒有介意,儘管他不知道這樣目光背後代表的是什麼意義,但是對方既然穿上了血狐的衣衫,戴上了象徵血狐的臂章,那麼對方跟自己就是兄弟,一樣可以讓在即在戰場上為他擋住子彈的親兄弟。
「我今年十七歲,我從小就跟著我的母親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我的母親是一個沒有文化的農村婦女,她也不會任何的謀生手段,只能帶著我在社會上飄蕩著,靠幹著一些體力活來養活我們娘倆。」男孩沒有回答雷蕭的問題,自顧自的說著自己曾經的故事。雷蕭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這個男孩的意思。
「我也沒有上過學,因為沒有錢。但是我知道只有上學才會有出路,於是我從小就靠自學讀完了小學、初中、高中的全部課程。」
男孩的話讓雷蕭的心裡一陣劇烈的收縮,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一個農村婦女拉扯著一個半大的孩子在這物慾橫流的社會上生存著該是一種怎樣的慘狀。沒有一個人會伸手幫助,更沒有一個人會因為同情而駐足。某種程度上,他們形如乞丐,甚至連乞丐都不如。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眼前的這個男孩竟然能夠用很平穩的語調向雷蕭說出他自學完高中課程的事情,這讓雷蕭堅信這個男孩所說的都是實情。因為他從這個男孩眼裡沒有看到一絲做作和虛偽,更多的是看到了那成年人都未必具備的沉穩和隱藏在眼角深處的孤獨和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來的瘋狂。
這是個與自己一樣的同類人!雷蕭第一時間作出了判定,他絕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對方眼神所流露出來的氣息,儘管對方現在只是一個毫無殺傷力的普通人。但是人的眼睛是無法進行欺騙的,他眼神中的東西,自己也有!那是與自己類似的東西,這是作為強大同類之間碰撞所能相互領悟出來的東西。就像兩隻猛虎彼此對上一般,誰都想把誰壓制下去。
一股猶如實質的殺氣從雷蕭身上瀰漫開來,不受控制的全數施壓到了男孩的身上。這種情況從來沒有過的,因為雷蕭即使面對最恐怖的敵人和最優秀的同類也沒有自主的就將殺氣散發出去。而這一切,只是因為這個男孩的眼神。雷蕭敢拍著胸口保證,如果給這個男孩一把刀,那麼他絕對敢輕描淡寫的去殺人,然後愜意的聞著血腥味大搖大擺的走出殺人現場,這本就是野獸的風格。
男孩有些受不了雷蕭施加下來的殺氣,身體有些不由自主的輕微抖動著,但是那雙眼睛卻毫不畏懼的同雷蕭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擦出點點的火花。如果雷蕭的目光是軍刺,那麼他的目光就是刀鋒。
「我們真的很窮,窮到每頓飯只能靠撿著菜市場別人扔掉的爛菜葉來維持生計,而省下來的錢都給我的母親看病。我曾經在看到母親不堪忍受的病痛折磨下,跑出去學著別人跪在路邊乞討,乞討一點錢來為母親買一點甜的東西給她吃,因為甜的總會讓人感覺舒服的。」男孩將目光垂下,看著三個裝滿烈酒的酒杯,他的眼神低迷而又茫然。
「事實證明,乞討真的比母親給別人做體力活賺的錢多,我熱衷上了乞討,因為儘管它低賤,但是卻可以讓母親吃的好一點。」
「但是最後,母親發現了我乞討的事情,氣的吐出了幾口鮮血,強撐著拿起一根棍子狠狠的抽在我的身上。這是母親從小到大第一次打我,第一次如此的暴怒,而在我的記憶中,母親一直是最慈愛的母親,甚至從來都沒有罵過我。」
「我沒有反抗,任由母親將我抽的皮開肉綻,棍子上的毛刺全部扎進了我的肉裡。但是我忍著,對於我這個貧窮而偉大的母親,我根本生出不了一似逃避或者怨言。母親足足打了我三個小時,直到我撐不住摔倒在地上。」男孩再次掏出香煙,點燃了三根,放置在酒杯旁邊,小心的將三顆燃盡的煙頭裝進了衣兜。
「晚上,母親一邊給我挑著身上的木刺,一邊抱著我哭,整整一夜,整整一夜,我們娘倆就在那個破的連乞丐都不願意呆的小屋子裡淒慘的相互哭泣著。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讓母親過上好生活!」
「於是,我考大學。我考上了,是一所醫學院,我的願望是學醫,將母親的病看好,帶著她過上好生活。」
「但是,通知書拿到我手裡的時候,我輕輕的撕掉了,為什麼呢?那是因為我沒有錢去上昂貴奢侈的大學,我打算去打工掙錢了。」
男孩講到這裡,端起其中的一杯酒緩緩的倒進自己的喉嚨。烈酒入吼引發了他一陣劇烈的咳嗽,蠟黃的臉上也變的有了血色。
「你知道後來怎樣嗎?」男孩揚著頭問著雷蕭。
「你的母親死了,你到了部隊。」雷蕭回答著。說真的,他真的被面前這個男孩的經歷震撼了,他從沒想過一個孩子在逆境中會如此的像一個爺們一般有著擔當。這個時候他明白了為什麼男孩的眼裡有著無邊得孤寂。
「『突刺』,你說的真對,難怪你會是血狐最強悍的那類人,這一點我真的不如你。我不愛說話,但是我喜歡跟你說話。」男孩勉強的笑了笑,潔白的牙齒和微微上翹的嘴唇展現出他稚嫩的一面。
「我的母親病危,沒有一家醫院肯收留她,原因是,沒錢!」男孩說到這裡,臉上一臉的平靜。彷彿他已經對這些東西早已洞穿,猶如一位智者一般。
「母親留給我最後的話就是:你姓卞,你留著卞家的血液,去部隊,去血狐,去你英雄父親生前的部隊!於是我就來了血狐。」
「你姓卞?」雷蕭臉上閃過震驚,看向了第二張照片,那個叫卞九州的血狐第一任中隊長。
「沒錯,我姓卞,我叫卞刺虎,卞莊刺虎的刺虎!」男孩眼中猛的爆發出讓人不敢正視的目光,那碎金裂石的目光直直刺向第二張異常嚴肅的照片上。
「父親,我來了,刺虎來當兵了!」卞刺虎將酒杯高高舉起,向照片上的人恭敬的舉了舉,輕輕灑在地上。
「你要像你父親一樣。不,你要比你的父親還要強!」雷蕭望著卞刺虎說道。
「不,我要先比你強!」卞刺虎認真的說道。
「哈哈哈,老子等著你!等著你變強,更強!」雷蕭死死盯著卞刺虎的眼睛道。他有一百個理由相信,他眼前的卞刺虎很快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因為當他說出自己名字霎那間的狂放,讓人毫無理由的相信他真的會做到。
「你,是我的敵人,我們不會成為朋友!」卞刺虎用他完全不屬於年輕人的眼光死死逼著雷蕭。
「我會為有你這樣一個敵人而驕傲的,羊羔,給老子滾出去訓練吧!」雷蕭眼中露出無限戰意,他相信卞刺虎會走向他的高度。他不介意一個英雄的兒子、同樣是一塊待加琢磨的璞玉將他列為假想敵。
他們兩人便是那兩隻老虎碰撞到了一起,儘管現在其中的一隻虎還比較弱小,但是誰都不能否認這隻老虎會成為森林之王,又或者這只弱小的老虎會成功刺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