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權堂內院。
燭光影動,照見了屋內二人。
鄭韶當下便將當日自己和司馬超然設計用冰魄神丹來探白虎門虛實之原委,向方御風一一道出。
………………
三年之前,鄭韶前來蜀中探望舊友,一日晚歸,路過一密林,卻發現十幾名黑衣人行蹤詭秘。當時,鄭韶只以為是當地的**幫派在此處做一些見不得光的生意,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遠道來此,卻不便干預,於是便趁夜各走各路。
誰知,次日卻聽聞了川中某個門派遭到滅門慘禍的消息。他當時便是一驚,心道不好,只怕此事便與前夜的黑衣人有關。
他當時懊悔之極,一時間卻又別無他法,只好在暗中留意江湖上的風吹草動。果然蒼天不負有心人,這一日他正在酒樓中飲酒,卻發現酒樓之上有幾個人舉止有異,竟是用**中的密語在相互聯絡。他當時便心中一動,表面上卻不露聲色,只在暗中秘密監視這些人的行動。
一連十幾日的追蹤調查,居然被他發現這一批人和當夜所見之黑衣人果是同黨。從這些人的行跡舉止來看,他們托身的這個幫派卻是剛剛成立不久,一切行動尚有跡可循。
鄭韶心道『打鐵要趁熱』,無論這些人的真正目的如何,總是於武林正道有害無益,因此打算趁該幫派尚未成形之際將之一舉扼殺。
他當下動用了自在神州幫在川中的勢力,竟然查到這些黑衣人的首腦之一與川西白虎門有關。
於是,鄭韶連夜趕到了川西,打算將此事詳加調查,不料,這時卻傳出了白虎門掌門人之子白雲青被人打成重傷臥床不起的消息。
鄭韶心中生疑,恐怕是敵人在暗中耍的花樣,便於某夜悄悄潛入白虎門一探究竟。誰知那白雲青竟真如傳言中所說,不但重傷臥床,而且昏迷不醒。
鄭韶自出江湖以來,也見過不少大風大浪,雖然親眼見了傷者,卻仍然懷疑此事有詐。他在川西一待就是大半年,隔三差五就潛入白虎門查探一番,誰知白虎門內一切秩序如常,掌門人白嘯天一家除了整日因白雲青之傷勢長吁短歎之外,竟然沒有半分破綻,絲毫透露不出和什麼神秘幫派有關的跡象。而這段時間之內,先前那個神秘幫派竟然也便似就此消失了。
………………
「我當時心想,幫中兄弟的消息竟是準確的,那白雲青多半便是那群黑衣人的首腦,只是卻不知他被什麼人打成重傷。」
方御風道:「鄭兄適才所說曾經數次潛入白虎門查探,難道竟然沒有查出白雲青所受之傷是何種武功所為?」
鄭韶看了他一眼,道:「在下確曾想過自白雲青的傷勢著手找尋線索,只是……」
鄭韶一邊低頭沉思,一邊緩緩道:「由於我看到白雲青其人的時候,他已經受傷了半個多月,因此在下僅僅能夠看出他乃是被一種極其霸道的掌法所傷,至於究竟是何功夫,竟然不得而知。」
方御風道:「白虎門的人應該是最先知道此事的,那麼白嘯天那裡,又有什麼說法?」
鄭韶痞痞一笑,「白虎門在川西雖然也能算得上有些勢力,但在整個武林之中卻不過是個三流門派,那白嘯天自己的武功尚且不濟,卻又如何能夠看出打傷白雲青的那種奇特掌法?」
「奇特掌法?」
鄭韶點點頭,「我當時便將天下間勁道剛猛霸道的掌法全部想了一遍,像丐幫的降龍十八掌、少林派的大金剛掌、般若掌、須彌山掌……還有什麼鐵掌、霹靂掌等等……每一種都像看上去都像又每一種都不像……」
方御風見鄭韶欲言又止,便道:「鄭兄有話不妨直說。」
鄭韶道:「我想遍了天下間的霸道掌法,突然想起了其中一種,似是和白雲青的傷狀最為接近。」
方御風道:「願聞其詳。」
鄭韶道:「方公子可知十七年前,武林中曾有一個極大幫派在一夕之間被滅?」
「鄭兄說的可是封神會?」
鄭韶點點頭:「正是。昔日封神會是邪道九大幫派之一,橫行於東,不可一世。不想卻不知何故得罪了劍魔殿,竟然在一夜之間為其所滅。」
方御風道:「鄭兄突然提起封神會……難道那打傷白雲青之掌法,竟與封神會有何關聯不成?」
鄭韶一拍桌子,道:「方公子此言正中其事!在下曾聽人說,昔日封神會之幫主舒封神的絕學『封神掌』,正是一門奇特掌法。和其他門派的掌法比起來,『封神掌』雖不能說是最為剛猛霸道,卻與白雲青的傷情最是接近!」
方御風道:「據方某所知,『封神掌』乃是幫中之絕學,除幫主之外,只有幾個親傳弟子會這門功夫,江湖上卻從來沒有流傳。那封神會已經被滅會十七年之久,縱使當年曾有人會用這門掌法,只怕如今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鄭韶歎氣道:「這便是我方才沒有對方兄直言的緣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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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動,眨眼間已經到了園中。
為首之人四十多歲年紀,一張國字臉,身材極是高大。真正是身軀凜凜,相貌堂堂。正是神龍堡堡主龍在淵。他身後跟著十幾人,皆是神龍堡內的高手。
他一入園中,見除了薛公子之外還有一人,先是微微一怔,卻無暇旁顧,只對薛公子道:「在下來遲,讓公子受驚了。我已經派人前去追趕那八名女子,這絳雲宮卻也欺人太甚!龍某定不會與其干休!」
薛公子見了眾人,卻只淡淡道:「我沒事。讓他們散了罷,把你派出去的那些人也叫回來。絳雲宮的事情,由我處理,你卻不要多事。」
沈冥他對龍在淵雖然不算是頤指氣使,卻也並不十分客氣,心中更是暗暗稱奇。這龍在淵是一堡之主,在江南武林中的地位極高,僅次於慕容天行,平日裡更是被眾人尊崇慣了,連各大門派的掌門也要對他禮讓三分。不知這薛公子卻是何人,竟然能對著神龍堡主發號施令。
龍在淵似是對薛公子十分尊敬,當下依命而行。眼見眾人皆已散去,龍在淵卻向沈冥問道:「閣下是誰?怎會深夜出現在我神龍堡後城?」
他見沈冥顯然不是絳雲宮的人,見和薛公子在一處,本以為他是薛公子帶來的手下,但適才細一打量此人神情氣度,卻又不像,這才有此一問。
沈冥還沒說話,薛公子卻對龍在淵道:「龍堡主,此間已經無事,你也去休息吧。」
龍在淵聽他發話,竟然對沈冥不再發問,當下卻對薛公子施了一禮,這才離園而去。
薛公子見眾人皆盡散去,卻轉過頭來對沈冥冷冷道:「閣下深夜私闖神龍堡,膽子可是大得很吶。」
沈冥見他神情冷漠,當下正色道:「此事原是在下唐突,失禮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薛公子負手繞著他走了幾步,「說吧,你究竟是什麼人?」
沈冥道:「在下適才已經說過,不過是深夜趕路途經此地……」
「閣下這些謊言連三歲小兒都難以騙過,就不用在我面前說了罷!」
沈冥道:「既然公子不肯相信,那在下卻也無法。這便告辭了。」
「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薛公子冷冷地盯著沈冥,「你以為剛才出手相助於我,便是立下大功?你以為討好了我,我便會輕易相信你不成?」
沈冥見他神色間卻含了幾分鄙夷之意,便也冷顏道:「在下方才出手,不過是出於江湖道義而已,並無半分邀功之意。在下與此間之人並無相識,與公子更是生平初遇,連公子的身份尚且不知,又何來討好之說。公子只怕是誤會了。」
這幾句話說的不卑不亢,那薛公子聽了道:「誤會與否,我終究會知曉。你只將的姓名身份和今夜來此的目的實言相告於我,我便放你離去,如若不然,閣下可要在這神龍堡中受些皮肉之苦了。」
沈冥在京中之時,常隨義父沈清微出入宮廷。他武功既高,人又器宇軒昂,不僅深受天子器重,更與當今太子趙頊、東陽郡王趙顥等人頗為交好,自是京中不少人巴結的對象。但他平日裡一向謙和待人,行事沉穩,從不以此而自高自傲,對於皇室中人在京中橫行無忌之態亦多有不滿。眼見這位薛公子無論人前人後,均是一派冷傲,更兼有些盛氣凌人之態,竟然較之朝中大員、王孫貴族有過之而無不及,心中不由暗暗生怒。
當下便沉聲道:「實不相瞞。在下今夜來此確有要事,本應投帖相仿,但一因事出倉促,二因事關重大,這才深夜潛入。這原本屬在下失禮,適才已經向公子謝罪,倘若公子仍然因此見怪,在下卻是無法。只是公子所問之事,卻實難相告!」
薛公子聽了此言,秀眉一揚,神色卻無多大變化。
沈冥只道他立時便要發作,卻不想他竟然對自己理也不理,逕自走入房中去了。
沈冥一怔,卻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片刻,卻聽房中一個聲音冷冷道:「天都快亮了,閣下還不走,難不成是要留在這裡吃早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