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妓女尖叫著往甲板上跑,最後一名大漢見弟兄都倒下了,於是混在妓女身後往外衝去。江永清潛運神功,在一名妓女肩頭輕輕一按,頓有股暗勁從相互拉扯的妓女身上傳去。那大漢捉著一名妓女的臂膀,滿以為能在必要時拉做擋箭牌,可誰知全身卻突然一震,便像是觸雷般,跟著一頭撞在內艙門上,當即破門滾了進去。幾名妓女見那大漢莫名摔倒,紛紛尖叫著逃出了船艙。江永清的「麒麟掌」,已然到了收發由心的地步。
內艙的尹老爺似乎對自己手下很有信心,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正琢磨著如何對藝女阿香行奸。可誰知便在這時,艙門卻被人撞開。這位尹老爺卻連頭也不回,只管罵罵咧咧道:「他娘的一群龜兒子,不把人丟到河裡去,反而往老子房裡摔,這不是存心壞老子好事嗎?」
「江某想請尹老爺下河涼快涼快,不知現在可方便?」一聽聲音不對,尹老爺急忙扭頭看去。只見一個面容清瘦,身穿白褂的青年男子,正寒著張臉站在艙門口,而自己的護衛已躺了一艙。尹老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訝然道:「你……你是何人?」內艙那妓女見勢不妙,遂偷偷從江永清身側溜了出去。
江永清無心搭理那妓女,只是冷冷道:「一個專給惡霸貪官送終的人。」尹老爺忙掐住阿香的脖子,令其動彈不得,隨後叫囂道:「你……你小子可知道本大爺是誰嗎?哼!大爺乃李唐的國舅爺,一等紫金侯尹鳳歌。你膽敢在金陵城裡撒野,感情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爾名鳳歌,其用心昭然若揭。身為一國侯爵,朝廷勳貴,卻在國家危亡之際,不思報效,反而魚肉百姓,**婦女,並大發著國難財,即便把你碎屍萬段亦不足惜。識相的趕快放開這位姑娘,否則本人不介意挖你雙眼,斷你四肢,然後拖你去遊街示眾。」江永清一面怒斥尹鳳歌,一面潛運功力,隨時準備出手救人。
「鳳歌」一詞來至李白《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一詩,其開篇曰: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據《論語·微子》記載,孔子曾去楚國遊說楚王,接輿在孔子車旁唱道:「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用以嘲笑孔子迷於做官。而尹鳳歌以此為名,故而惹來江永清一番評說。
尹鳳歌心頭害怕,但他畢竟老奸巨猾,豈肯就此認輸,於是死死掐著阿香道:「笑話,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要是不想這丫頭被掐死,就放本侯離去。咱們要拚命,有的是機會。」
江永清瞧出苗頭,於是道:「你走吧!」說著逕自讓開了路。尹鳳歌還以為江永清真拿自己沒轍,於是小心翼翼地押著阿香靠向艙門。江永清待對方靠近,突然一掌打來,卻是向著阿香而去。
尹鳳歌正愁摸不清江永清的路數,於是將阿香擋在身前,做了肉盾。江永清一掌拍來,尹鳳歌立刻將阿香推出,跟著奪路而逃。那知江永清雖然一掌打在阿香身上,可力道卻透體而過,反擊在了尹鳳歌心口。
「哎喲!」尹鳳歌慘叫著跌倒在地,江永清伺機扯過阿香,然後一腳踩在尹鳳歌胸口上,笑問道:「老匹夫,你還有何話好說?」
尹鳳歌哀求道:「大俠饒命啊!本侯有的是銀子,只要您放本侯一條生路。我……我把全部家產都給您,讓您搖身一變,從窮小子成為金陵首富,你看如何?吶!我兜裡有現銀一萬兩,大俠不妨先拿去用。其餘銀兩及地契房契什麼的,待日後湊足,本人定會雙手奉上。」他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卻想著:「老子但有命在,定要把你這惡賊五馬分屍,以出這口惡氣。」
江永清一言不發,就像拎死狗一樣提起尹鳳歌,大步來到甲板上。他看了看頭頂上的桅桿,隨即猛提一口真氣,就那麼拎著尹鳳歌躍了上去。尹鳳歌苦苦哀求,江永清卻聰耳未聞,只是將其捆在了桅桿頂端。
尹鳳歌嚇得面如土色,大叫道:「大俠,好漢,您不能這樣對待一個侯爺啊!除了全部家產,我……我還有十六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全部都送給您做妾如何?您這下可以放過尹某了吧?」
江永清從尹鳳歌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冷笑道:「姓尹的,你惡貫滿盈,為富不仁,便該想到會有此一報。下輩子轉世投胎,別忘了做個好人。」江永清跳回甲板,一掌擊斷桅桿,將尹鳳歌連同整條桅桿一起拋入了秦淮河中。
尹鳳歌鬼哭狼嚎,沉入河裡嗆了幾口水,接著又浮上水面,繼續大叫救命。誰知沒叫兩聲,又沉入了水裡。他就這樣被桅桿拖拽著,載沉載浮地隨波而去,最後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阿香在旁邊看得真切,隨即朝江永清跪拜道:「多謝公子相救,阿香願為奴為婢,侍奉公子左右。」江永清連忙扶起阿香道:「姑娘不必如此,快快請起。在下一介武夫,過慣了閒雲野鶴的日子,豈敢勞姑娘伺候。這裡有些銀票,姑娘還請收下,權作贖身之用。此地不易久留,在下先送姑娘上岸吧!」
江永清先前並未注意這個叫阿香的藝妓,如今仔細一看,卻也生得嬌小可人,尤其是兩個迷人的小酒窩,更是平添了幾分氣韻。他見河裡有兩名大漢正往岸上游去,於是抄腰摟住阿香道:「姑娘請閉上眼睛。」
阿香讓江永清這麼摟著,頓時玉面緋紅,嬌羞可人地應了一聲。少女將雙手緊緊環在江永清脖子上,隨即閉上了雙眸。江永清雙足一發力,立刻騰空而起,宛若大鵬展翅,在兩名大漢的頭頂上輕輕一點,便飄然上了河岸。圍觀的人群立刻暴出一片驚歎聲,緊跟著掌聲便如雷而起。
阿香只聽見耳邊風聲呼嘯,裙帶飛揚,於是偷偷睜眼看了下,卻發現自己正在水面飛掠,就宛如點水的蜻蜓,不覺又驚又喜。她扭頭見江永清一副瀟灑自如的神態,立時被那獨特的氣韻所吸引,再也挪不開眼睛。
「姑娘,咱們已經上岸了。」阿香沉浸在這份浪漫恬謐中,久久不願醒來,江永清頗為尷尬,只好喚了一聲。阿香驚覺,羞得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放開了江永清,跟著埋下螓首扭捏不語。
彭大魚跑來拍手稱快道:「江兄弟真是厲害啊!大魚總算是見識了什麼叫英……」誰知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阿香的美貌所吸引,雙眼不由一直,竟呆呆地發起愣來。
公孫婷站在一旁,目光閃爍地盯著江永清和阿香。江永清何等聰明,立刻上前拉著妻子的手,柔聲道:「婷兒,讓你擔心了。為夫幸不辱命,將那尹老兒及一干手下,好好教訓了一頓。」
「公子,這位嬸嬸是?」阿香見江永清與公孫婷表情曖昧,舉止親暱,心裡不由涼了半截,遂開口問道。江永清微微一笑,隨即介紹道:「哦!忘了介紹了。阿香姑娘,這位便是在下的妻子公孫婷。那位大哥姓彭,是在下的朋友。至於在下嘛!姓江,名永清,一介武夫而已。」
彭大魚急忙撓著頭傻笑道:「阿香姑娘好,在下彭大魚,是這金陵城裡的裁縫。能認識姑娘這般漂亮的女子,實在是令人激動啊!」別看彭大魚平日裡老實巴交,沒想到一見漂亮女子,居然變得伶牙俐齒起來。
阿香對彭大魚毫無興趣,而是不敢置信地瞧著江永清,忍不住問道:「她……她真是你的夫人嗎?可你們的年紀看上去似乎相差……」她生怕惹惱江永清,於是住口不言。
江永清並未介意,反而解釋道:「婷兒生了種怪病,所以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十多歲。但不管怎麼樣,婷兒都是我此生的唯一。」阿香已對江永清芳心暗許,但公孫婷的出現,卻令她跌入萬丈深淵,不覺傷感道:「阿香身份卑賤,注定是個苦命人。貴夫人雖然有病在身,可那股高貴的氣質,卻是阿香無法比擬的。」她說話時,不覺兩眼濕潤,宛如受傷的羔羊。
公孫婷微微歎了口氣,隨即朝江永清比劃道:「我的好夫君啊!真看不出你這般招人喜歡,先有唐姑娘百般糾纏,現在又多了個癡情的阿香姑娘。你的風流債越積越多,看來是我退位讓賢的時候了。」
「婷兒,我……」江永清聞言慌了神,他也瞧出了阿香對自己的愛慕,正愁沒法解釋,卻忽然發現彭大魚瞧阿香的眼神,不由靈機一動,立刻問道:「阿香姑娘,你家中可還有人?」
阿香聞言神色黯然,搖頭道:「八年前,家父遭人陷害,死於非命,之後母親憂鬱成疾,不到一年也去了。原本有個哥哥,卻因仇人覬覦我家產業,百般迫害,從而失散。小女子孤苦無依,流落江湖,最後只好以買藝謀生,誰知今日卻落到這步田地。」
江永清心生憐愛,沉吟半餉方道:「姑娘遭此大難,卻能潔身自好,堅持原則,實在令江某佩服。如果在下可以為姑娘謀個去處,不知姑娘是否願意前往?」
阿香幽怨地瞥了江永清一眼,低下螓首道:「阿香只想追隨公子左右,哪怕為奴為婢也是好的。」彭大魚急切道:「大好世界,何處不能棲身。姑娘如此美貌,又何必非要做人家的奴婢呢?」
「這就是命啊!誰叫阿香沒有與人廝守的福分呢!」阿香用餘光瞟著江永清,埋汰道。江永清歎道:「沒有誰生下了,就是命該如此的。姑娘不可妄自菲薄,更不該就此認命。在下與婷兒浪跡天涯,居無定所,帶上姑娘實有不便。姑娘若是真想過平淡安寧的日子,就請聽在下一言。」
阿香見江永清執意不肯捎帶自己,不由失望透頂,眼淚簌簌而下。但她又怕自己若不答應,又會一輩子見不到江永清。於是百般無奈之下,只好答應道:「公子有何吩咐,但說無妨,阿香照辦就是。」
江永清於是拉著彭大魚的手,將其和阿香的手握在一起道:「彭大哥為人忠厚老實,心地善良純樸,又有手藝在身。我想,要是姑娘能與彭大哥結為連理,定會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緣。」
彭大魚聞言大喜過望,忙應承道:「請江兄弟放心,你把阿香姑娘交到俺手上,俺一定會小心呵護。下雨了,不讓阿香姑娘淋著。颳風了,不讓阿香姑娘涼著。但有好吃好喝的,也先僅阿香姑娘吃飽。總之一句話,俺一定不會辜負阿香姑娘的。」
阿香似乎猜到了江永清的心思,不置可否地問道:「那公子,你會常來探望阿香嗎?」江永清頷首道:「會的,江某身無長物,唯重『情義』二字。何況我還欠彭老爹一條命,必會常去為他老人家掃墓。到時候,姑娘不就能看到在下了嗎?」
「我……」阿香欲言又止,江永清遂道:「姑娘要是不願意,便當在下從未說過。」彭大魚見阿香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裡很不是滋味,於是難過道:「阿香姑娘秀外慧中,自然不是大魚能夠配得上的。大魚不敢奢望姑娘垂青,姑娘就權當我江兄弟沒說過好了。」
阿香沖彭大魚莞爾一笑,並沒有回答,而是瞧向了公孫婷。她見公孫婷始終面帶微笑,卻是一言不發,不由暗忖道:「她自始自終都沒說過一句話,難道是個啞巴不成?似江公子這般出類拔萃的人傑,尚且甘願和一位啞巴共度此生,我一個靠色藝謀生的藝伎,難道還能挑三揀四嗎?雖然這位彭大魚並無驚艷之姿,但看上去好像十分喜歡我,人也老實可靠。我不如答應了公子,興許日後還有謀面的機會。」
阿香想通此節,遂朝江永清納福道:「感謝公子為小女子做主,選此賢夫,阿香豈有不從之理。」江永清喜形於色道:「姑娘客氣了,在下也只是希望你和彭大哥都能夠幸福罷了。」
公孫婷拉了拉丈夫,比劃道:「你想過別人的感受嗎?」江永清眉頭微皺,想了想也比劃道:「總比她漂泊在外,受人欺凌的好吧!」公孫婷看了看楚楚可憐的阿香,不由歎了口氣。
彭大魚猶自不敢相信阿香會答應,喜得手舞足蹈,跟著結巴道:「是……是真的嗎?阿香姑娘真的願意嫁……嫁給我為妻嗎?」阿香嫣然一笑,跟著拉起彭大魚的手,調侃道:「你這人可真有趣,怎麼一會兒伶牙俐齒,信誓旦旦,一會兒又變成結巴了呢?」彭大魚羞得滿臉通紅,只顧嘿嘿傻笑,惹得周圍人一陣起哄。
幾人惹下事端,不敢長時間逗留,遂匆匆回到了彭大魚家。江永清要彭大魚夫婦立刻收拾細軟,及早離開金陵城,於是又拿出幾張銀票給二人道:「尹家勢力龐大,必然前來報復,請大哥大嫂馬上動身,小弟這就送二位出城。」
彭大魚皺眉道:「現在城外已被宋軍圍困,硝煙四起,兄弟要如何送我夫婦出城呢?」江永清不以為然道:「彭大哥只管放心,小弟會請一位朋友送二位出城的。」
阿香好奇道:「難道公子認識守城的將軍嗎?」彭大魚卻好似醒悟道:「我明白了,江兄弟是想請你那做宋軍先鋒的大哥放咱們走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