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載著江永清夫婦,經過兩天的飛行,終於來到了金陵城外。江永清見南北兩岸萬馬奔騰,江中更是千帆競流,好似正有兩支軍隊在打仗。一個白馬金刀的將軍,率軍左右衝殺,非常勇猛。打著唐字大旗的軍隊節節敗退,已然潰不成軍了。
原來趙匡胤以曹彬為元帥,潘美為副帥,趙光義為監軍,王懷志為先鋒,正率領十萬大軍攻打南唐。此刻已經打到長江北岸,正與留守北岸的唐軍殊死鏖戰。
江永清鳥瞰了一陣,說道:「婷兒,好像是宋軍正在攻打南唐。看樣子唐軍敗勢已定,宋軍可以旗開得勝了。」公孫婷指著那白馬將軍要丈夫仔細看。江永清頷首道:「那人是有點像大哥。鶴兄,請你飛低一點。」
黃鶴領命,隨即穿過雲層,飛向了金戈鐵馬,塵土飛揚的戰場。江永清待黃鶴飛近,不由高興道:「果然是大哥。嗯!不愧為將門之後,這身將軍打扮,真是夠威風的。」宋軍裡有官兵見一隻大鳥飛來,鳥上還坐著兩人,不由大呼小叫,嘖嘖稱奇。有些官兵擔心是唐軍的秘密武器,紛紛退了回來。
王懷志見如此碩大無朋的一隻黃鶴飛來,也無心理會上面坐著什麼人,只要是干擾了他打仗,便不能放過。只見他反手取過鐵膽弓,搭上一支特製的長箭,照著黃鶴「嗖」地射了過去。
江永清見王懷志彎弓搭箭,心裡便知不妙,忙以念力指揮「天殘劍」迎去。王懷志的來箭宛如一道閃電,帶著尖銳的破風聲,呼啦一下子便到了黃鶴跟前。江永清以天殘劍阻截,竟被打得倒翻而回,幸好來箭也因此失了準頭,擦著黃鶴腹部而過。江永清深怕王懷志再射,急忙叫道:「鶴兄快走,以免枉送性命。」
受到莫名其妙的攻擊,黃鶴不由怒火中燒,正準備俯衝下去教訓那射箭人,卻礙於江永清的命令,只好忿忿不平地穿空而去。王懷志趕走了黃鶴,手下官兵頓時士氣大振,於是再次撲向唐軍。
江永清讓黃鶴朝西南方飛去,不久便來到了金陵城郊的鳳凰台上。黃鶴盤旋了一陣,見台上沒有遊人,這才落了下去。也許是因為打仗的緣故,老百姓都紛紛逃命去了,誰還有閒情逸致出來遊玩。
夫婦兩矗立在鳳凰台上,眺望著三山兩水間,煙霧迷濛中的金陵古城,方才覺得又回到了人間。
壯麗的山河,絢美的景色,讓江永清感慨不已道:「如此美好的世界,難怪有那麼多人都想據為己有了。只可惜河山不曾改,人事已全非。」公孫婷比劃道:「的確是美,怪不得來過江南的人,都會留戀忘返了。我看這宋家皇帝發兵江南,就是貪圖這大好山河。」她對趙匡胤心存怨念,自是沒有好語氣了。
江永清頷首道:「據說,南朝宋代元嘉十六年,有三色彩鳥集於山間,時人謂之為鳳凰。因起台於此,故名鳳凰台。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題詩於此,可謂汗牛充棟,卻唯有李太白的《登金陵鳳凰台》一詩,成為千古絕唱。」
「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邱。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江永清高聲朗誦著此詩,正好烘托出自己對爭鬥殺伐的厭惡,和對人世滄桑的無限感慨。
黃鶴趾高氣揚地怪叫了兩聲,跟著在鳳凰台上兜起圈子來,顯然不滿意「鳳凰台」這個名字。江永清會意,不由朗笑道:「婷兒啊!我看今日既有真正的神鳥到來,這『鳳凰台』就該改叫『仙鶴台』才對。你說呢?」
公孫婷瞧著一臉得意的黃鶴,抿嘴一笑,比劃道:「你說得不錯,事實勝於傳說。鶴兄才是真正的神鳥,理應為此台正名。」黃鶴一高興,立刻跳起了曼妙的舞步,歡聲更是雷動雲霄,直逗得江永清夫婦笑彎了腰。
兩人一鶴四處遊山玩水,直到日落時分,才見唐宋兩軍偃旗息鼓。江永清夫婦再次乘上黃鶴,朝宋營飛去。兩人讓黃鶴落在營外一處樹林裡,然後避過巡哨,悄悄摸進了軍營,並迅速找到了王懷志的營帳。
王懷志正在考慮著渡江作戰的方案,奈何想破頭皮也沒什麼好辦法。他見帳簾突然一動,跟著掠進來兩條身影。王懷志以為是唐軍派來的刺客,當下一記「金剛伏魔掌」打去。江永清正有心與王懷志切磋一下,於是雙掌齊出,用的也是金剛伏魔掌法。
隨著一聲悶響,江永清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王懷志則倒退了兩步。誰知江永清雙足一點地,立刻又是一個前空翻,雙腳直踢王懷志兩肩。王懷志見對方攻勢凌厲,卻沒有絲毫殺氣,於是也放下了殺心,只管掄起雙拳,照著來腳打去。兩人拳腳相交,一連擊打了數招,依舊難以分出高下。江永清見大哥武藝高強,不由一陣欣慰,於是空踢一腳,藉機翻身落地,跟著抱拳含笑道:「想不到才兩三年未見,大哥不但人威風了,就連武功也精進如斯,真是可喜可賀。」
王懷志定睛一看,發現是江永清與公孫婷,不由喜出望外,失聲道:「賢弟你……你們還活著?哎呀!真是老天有眼啊!賢弟可讓大哥想念死了。」江永清與王懷志緊緊相擁在一起,感慨道:「是啊大哥,就連小弟都以為自己死定了,卻偏偏絕處逢生,僥倖活了下來。能再與大哥相見,實在是萬分慶幸。」
王懷志定睛一看,發現是江永清與公孫婷,不由喜出望外,失聲道:「賢弟你……你們還活著?哎呀!真是老天有眼啊!可讓大哥想念死了。」江永清與王懷志緊緊擁抱在一起,感慨道:「是啊大哥,就連小弟都以為自己死定了,卻偏偏絕處逢生,僥倖活了下來。能再與大哥相見,實在是萬分慶幸。」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兩人緊緊相擁,說不出的激動感慨。過了良久,王懷志方才鬆開懷抱,然後喚來衛兵,著其去置辦酒菜,並請了副將李之和其夫人奚若臨來陪客。
五人把酒言談,各自敘述著分別後的點點滴滴。江永清與公孫婷聽說樂隱娘犧牲,不由扼腕歎息。王懷志見江永清兩鬢斑白,公孫婷又失了聲,且容顏衰老,也是感慨不已。
說到情深處,王懷志喟然一歎道:「沒想到才短短三年,你我兄弟便受到了這許多磨難,如今能聚在一起,實在是不容易啊!」江永清點頭道:「是啊!還有什麼比好好活著更重要的呢!只是大哥浴血疆場,保家衛國,如今已是功成名就。而小弟清心寡慾,恐怕這一生都只能做個天涯散客嘍!」
「賢弟這是那裡話,憑你的才華,完全可以出將入相。不如你先做大哥的幕僚,待大哥向晉王推薦你入朝為官。只要你我兄弟齊力,收復燕雲十六州,平定海內諸國,都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王懷志有意拉江永清入朝,於是建議道。
江永清談談一笑道:「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領了。但岳父泰山的前車之鑒,令小弟終生難忘。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沒有一個王朝的建立,不是靠功臣打下來的。然而也沒有一個帝王,不是靠殺戮功臣,來鞏固自己的江山地位的。更何況朝廷裡爾虞我詐,相互傾軋擠兌乃是家常便飯,並非小弟所好。大哥當這個官,雖表面風光無限,實則處處凶險,一不小心便會落得千人罵萬人踩,一切還須小心為上。」
「我看江兄弟說得不錯,將軍還需小心謹慎,尤其得防著那個潘美。」李之當下拍手贊同道。王懷志卻瞪了李之一眼,斥責道:「軍營重地,不可挑撥離間,亂我軍心。」李之只得閉嘴不談,自顧自地喝了碗酒。
王懷志又勸道:「賢弟不願入朝為官,大哥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如果天下不能一統,各國勢必連年爭戰,百姓依舊不得安身。當今皇上乃近百年來,難得一遇的聖明之君,你我身為臣民,能助皇上安邦定國,理應責無旁貸才是。國家需要人才,天下需要太平,賢弟不妨再斟酌斟酌。」
江永清無心為官,卻又不好當面拒絕王懷志,於是誠然道:「如果國家有難,小弟自然會效犬馬之勞。只是不到萬不得已,小弟還不想入朝為官。」公孫婷握著丈夫的手,伸出大姆子表示贊同。
王懷志見勸不動,也只好點頭道:「我尊重賢弟的選擇,不過還是希望你能多考慮一下。現在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如果賢弟能助晉王平定南唐和吳越,必然是大功一件吶!」
江永清頷首道:「小弟先前見大哥愁眉不展,似乎正為渡江作戰而頭痛?」王懷志頷首道:「不錯,唐軍久居江南,擅長水戰,且戰艦眾多。我軍多為北人,不但水戰經驗匱乏,而且戰船相對又小又少。李煜正是憑借大江天塹,才不肯歸降的。」
聽了王懷志的分析,江永清站起身來,走到作戰地圖前默默地揣摩著。王懷志拿起燭台走來,為其掌燈道:「賢弟可有何良策,且說來聽聽?」
江永清尋思了片刻,然後指著長江道:「大哥,你可有派人丈量過大江的寬度?」王懷志疑惑不解道:「這大江估摸著能有十里之寬,丈量其作甚?」江永清道:「小弟有個想法,不知可行否?」
王懷志大喜道:「賢弟既然已有良策,快快說來聽聽。」江永清道:「大哥既知宋軍不擅水戰,何不去周邊城鄉徵集漁船,然後以鐵鏈將其從南到北全部鎖住,連成一排。然後再用木板鋪於這些漁船上,搭成一條浮橋,直通江南。如此一來,宋軍即可省了水上作戰的環節,又得以長驅直至金陵城下,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哎呀呀!這麼好的計策,虧你想的出來啊!愚兄果然沒有看走眼,賢弟確有非凡才華。」王懷志聞言,立刻連聲叫好道。李之歎服道:「如此妙策,不知將省去多少周折,多少無謂的殺戮,實在是大仁大義之極。」奚若臨跟著抱拳道:「將軍,此事便交由末將夫婦去執行吧!」王懷志自是欣然應諾,兩人隨即拜辭而去。
江永清笑道:「大哥和李兄謬讚了,小弟也只是有此想法而已。至於能不能行,怎麼去做,還要看大哥運籌帷幄了。不過戰爭苦的終歸是老百姓,所以小弟希望大哥渡江之後,能對金陵城圍而不攻,只打其援兵,令之不戰自破。如此一來,不但可保金陵古城完好,還能減少對城裡城外無辜百姓的傷害。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王懷志聞言喜出望外,喃喃自語道:「浮橋渡江,圍城打援。這……這簡直是全新的戰法啊!賢弟此計能安天下,實在是妙哉。不行,我得立刻去稟報晉王以及兩位元帥。賢弟且在此稍候,待大哥稟明想法,自當為兄弟引薦。」王懷志說著匆匆出帳而去,就連江永清叫喚也沒聽見。
江永清待王懷志走後,只得對公孫婷道:「婷兒,咱們該走了。」公孫婷不解地比劃道:「為何不等大哥回來,打過招呼後再走呢?再說,我還想問問何師兄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江永清搖頭道:「等大哥回來,咱們就走不成了。我不想成為別人爭奪天下的工具,也不想做那仕途傀儡,更不想因此去殘害本已苦難的百姓。只要大哥能施此仁計,你我也算對金陵百姓做了件好事。至於二哥的事情,以後再問不遲。咱們走吧!」
兩人出了帳篷,避過巡邏的士兵,很快就離開了軍營,來到大江畔。江永清吹了聲口哨,須臾,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遠遠飛來,很快便落在了兩人身邊。夫婦倆騎上黃鶴,越過十里多寬的長江,一路飛進了金陵城。
江永清指揮著黃鶴來到夫子廟附近,找了處僻靜所在落下。夫婦兩暫別黃鶴後,逕直朝一條旮旯小巷走去。好在天色還不算太晚,兩人找了幾戶人家打探,很快便問明了彭大魚的住址。江永清尋到一戶清淨的小院外,見屋裡有燈光,於是高聲喚道:「請問,彭大魚可是住在此處?」
不多時,便見一位三十出頭,身體單薄的男子開門走了出來。江永清見他眼圈烏黑,滿目血絲,兼之一臉的睏倦,想是連日操勞所致。那男子見江永清夫婦面生,於是問道:「不知二位打何處來,怎知小人姓名?」
江永清見果真是彭大魚,忙抱拳道:「彭大哥容稟,小弟夫婦乃受彭老爹重托,特地前來找大哥的。」彭大魚聞言遲疑了片刻,然後打開柴門問道:「你們見過我爹?不知他老人家現在可好?」江永清心頭一陣悲痛,語氣沉重地道:「彭大哥,咱們進屋再說好嗎?」彭大魚只得請了兩人進屋。
江永清見滿屋都是布匹,半成品的軍旗和兵服更是堆到了屋頂。彭大魚搬了兩張板凳讓二人坐下,客氣道:「瞧我這裡亂得,跟狗窩似的。怠慢之處,還請兩位見諒。」
江永清訝異道:「彭大哥這是在給官家做事?」彭大魚歎道:「唉!兩位有所不知,其實大魚也有幾年沒回家拜見父親了,年前本欲回鄉省親,可誰知又打起仗來。朝廷急著抓壯丁,所以尹爺命小的趕製這些軍需品。都七天了,小的愣是沒有合過眼。」
「想不到連大哥這樣的小裁縫,竟也捲入了戰爭的硝煙之中。」江永清搖頭感慨道。彭大魚用剪刀撓了撓頭,跟著苦笑道:「不說這些了,誰叫咱們都是平頭百姓呢!嗯!看樣子兩位像是深山中的獵戶,這身打扮在城裡實有不便。不如大魚現在就給二位做套衣裳,也算報答你夫婦千里傳話之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