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漢聯軍此番大破宋軍,可謂斬獲極大,竟是一連數日徹夜歡歌。而經過這一戰,宋軍再次陷入一蹶不振當中。七千多義士,死傷三千餘人,另有兩千被俘。兩萬宋軍,死傷更是高達萬餘人,另有五千被俘。而遼漢聯軍僅以極小的代價,便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至此,宋軍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反擊。
義軍將領中,朱睿、至真大師、澹台一世、鄒言、薛馗等人受傷。孟飛、俞世奇、關山俊、常笑天等人受傷被俘。曹氏三雄中,唯有曹虎倖存,只是整條右臂都沒了。殺人屠夫戰死,「搏命十三梟」去了八人,「穎淮五霸」也死了兩個。義軍退入城中的只有不到三千人。餘者,不是打散了,便是死無全屍。
耶律休哥正在研究戰況,一名巡營官突然進帳稟報道:「啟稟副帥,右營昨夜失蹤的兩名巡哨,方才被發現死於營外亂石崗上。莫將以為此事大有蹊蹺,不敢擅做主張,還請副帥裁決。」耶律休哥一皺眉頭道:「竟有這等事,將屍首抬來。」那巡營官得令,立刻令人將兩具屍首抬了進來。
「此乃江湖高手所為。傳令下去,全軍加強戒備,如無特殊情況,兩隊巡哨間隔不得超過一箭距離。」耶律休哥看了看死者的傷口,當即做出判斷,然後下達了命令。
經此一事,耶律休哥立刻想到了耶律不花。他深知這位主帥為人好動,而軍營苦悶,時日一長,其必會出去找樂子,於是騎馬往中軍大營而去。主帳守衛見耶律休哥突然造訪,一個個神情緊張,卻又不敢上前阻攔。耶律休哥一瞧便知帳中無人,於是喝問守衛道:「元帥呢?」幾名守衛見瞞不住副帥,只好如實道:「元……元帥他……他查探軍情去了。」
「一派胡言。堂堂三軍主帥不在營中坐鎮,竟然所謂的『刺探軍情』去了,這成何體統?來人吶!將這幾個衛兵拖下去各打五十軍棍,不得有誤。」耶律休哥勃然大怒,當即重責了一干守衛,但心裡卻暗歎道:「皇上怎麼會選這麼個紈褲子來當主帥,放著軍中諸多要事不幹,居然跑出去採風去了,簡直是荒謬。」
耶律不花生性風流,哪裡會去刺探軍情。他多日未得女子歡心,深感寂寞難耐,於是籍此勝利的間隙,悄悄帶著一隊護衛,喬裝打扮了一番,便摸出軍營,到附近農家尋樂子去了。
「怎麼附近村子一個女人也沒有?」耶律不花一連跑了數個村落,竟是一個年輕女子也沒遇到。他罵罵咧咧地帶著手下來到汾河岸邊,發現前方有座鬱鬱蔥蔥的小山,倒是個休息的好去處,於是便朝小山而去。當一行人來至山下時,忽聽一陣天籟之音隨風飄來,叫人如沐春風,心曠神怡。
耶律不花翹首一瞧,發現山頂有座八角涼亭,出沒於霧靄之中,好似仙山寶閣,美輪美奐。而此刻亭中正坐著位佳人,紅衣飄飄,宛如立身雲端的仙子,彷彿就要舉霞而去。他不看還不要緊,這一看頓時哈喇子狂流道:「仙……仙女……我居然看見仙女了。」耶律不花狂笑著向山上衝去,可惜生得太胖,沒跑幾步便氣喘吁吁起來。
護衛們也被亭中女子吸引,都看得愣了神,直到耶律不花哇哇亂叫時,才紛紛回過神來。耶律不花在護衛們的輪番攙扶下,終於來到了半山腰。誰知亭中女子卻忽然停止了彈唱,轉而幽怨地歎了口氣,彷彿有什麼難以排遣之愁縈繞心頭。然而這聲歎息卻擊中了耶律不花的心扉,惹得其高聲大叫道:「仙子莫要歎息,本帥替你解憂。」
亭中女子好似聽到了耶律不花的叫聲,懨懨地瞥了眼山下,隨即以長袖掩面,反身出亭而去。她也就是這麼不經意地回眸一瞥,卻叫耶律不花心花怒放,神魂顛倒。
一塊精美的繡花手帕飄出涼亭,隨風來到耶律不花眼前,正好蓋在其臉上。耶律不花抓著秀帕輕輕一嗅,只覺得芬芳馥郁,實在好聞。他也不知從那來的氣力,竟然掙脫了護衛們的攙扶,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山頂涼亭撲去,並不住叫喚道:「仙子莫走,本帥來也……」
當耶律不花登上涼亭時,那裡還有紅衣女子的身影。他急忙四處觀望,卻見一葉輕舟停在山腳岸邊,那紅衣女子在一名丫環的攙扶下,正欲登船而去。耶律不花見狀心急如焚,忙呼喚道:「仙子莫走,等等本帥。」舟尾老叟似乎並未聽見其叫喚,用長篙一撐岸基,便帶著紅衣少女順流而去。
耶律不花氣急敗壞道:「他奶奶的,給老子追,誰能攔住那小船,本帥便升他做將軍。」一干護衛聞言,立刻來了精神,隨即架起耶律不花飛奔下山,牽過戰馬便順河追了下去。
紅衣女子雲羅輕挽,俏生生地端坐船頭,彷彿融入山水畫卷裡的精靈,有種說不出的美感。耶律不花邊追邊自語道:「不管你是仙女還是妖精,本帥都要定了。」一干護衛見紅衣女子目光漣漪,還時不時回頭眸一瞥,一個個心花怒放,齊聲吆喝道:「美人留步,我家元帥有情。美人留步……」
美人舟中坐,群郎岸上追。此情此景,說不出的旖旎動人,正是:隨手輕撥仙音動,衣帶一點映山紅。千般綠意春待發,水弄輕舟相思濃。
汾河水川流不息,小舟轉過兩道河灣,想是駛入了支流,轉眼便沒了蹤跡。耶律不花見狀大急,於是順流趕了數十里地,卻始終一無所獲,最後只得作罷。
「完了,完了。本帥要害病了。」經此邂逅,耶律不花滿腦子都是紅衣女子的身影,哪裡還有心情找別的女人。他率眾敗興而歸,誰知回到營中竟真的一病不起,便是連耶律休哥和石雲飛都拒而不見。
石雲飛見不到耶律不花,也就無從商議軍機大事,於是帶著十幾名親隨,趁天色未晚,自回漢營去了。一行人眼看就要回到軍營,誰知卻在途徑一片丘陵時,隱隱聽見有人呼救。石雲飛隨即勒馬喝問道:「何人在此呼救?」有親兵道:「將軍,待屬下前去打探。」石雲飛將手一揮,那親兵立即下馬朝丘陵掩去。
過不多時,只見那親兵回來稟報道:「將軍,林中有幫強盜正在擄劫民女。」石雲飛聞言大怒道:「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膽敢在本帥營外強搶民女。是可忍孰不可忍。爾等隨我來。」石雲飛意氣風發,當即提槍拍馬衝入了丘陵。
女子的尖叫聲越演越烈,幾乎到了聲嘶力竭的地步。石雲飛穿過樹林,果見有兩名女子衣衫不整,被七八個彪形大漢圍在當中。而不遠處還躺著個老人,顯然是受了傷。石雲飛不由分說,當即挺搶而上道:「大膽毛賊,還不束手就擒。」
大漢們見突然殺出十幾個官兵,慌忙抵擋了一陣,便四散潰逃而去。唯有那賊首手握鋼刀,架在一名女子咽喉上,惡狠狠地道:「朋友識相的別擋道,她是我們大當家指名要的人。咱們江湖人行江湖事,與官府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還望閣下勿要插手。」
這名大漢正是伍強喬裝,而被其脅迫的女子就是樂隱娘,另一個做丫環打扮的女子,不用說也知道是奚若臨了。地上躺著的老人,乃是鄒言易容喬裝的。他為了演得逼真,硬是在自己的傷腿上再添一刀,如今更是血流不止。
石雲飛叱吒道:「大膽狂徒,爾等膽敢在軍營外持強逞兇,看來壓根就沒把本帥放在眼裡。聰明的趕快放了這位小姐,本帥或可留你全屍。如若不然,定叫你身首異處。」
伍強輕蔑地一笑道:「別以為當個狗屁將軍就了不起,比起你這種賣身奴才,大爺做賊可逍遙多了。」石雲飛受辱不過,當下惱羞成怒,拍馬挺槍直取伍強咽喉。伍強毫不畏懼道:「契丹走狗,焉敢欺我中華無人。」他一把將樂隱娘推到在地,跟著提刀來戰石雲飛。
兩人交鋒不到三個回合,伍強便被石雲飛刺中咽喉,倒地氣絕而亡。但他臨死前,還用堅毅的目光瞟了樂隱娘一眼,以示勉勵。樂隱娘見伍強以性命來成全自己,完全不是設計好的橋段,一時承受不了,當下昏了過去。奚若臨怕其露餡,急忙抱起樂隱娘,拚命掐其仁中,想將她弄醒。
石雲飛殺了伍強,這才得空端詳起兩個女子。他見樂隱娘眉目如畫,膚若凝脂,身似擺柳,可謂美艷不可方物。只是臉上帶著絲淡淡的憂鬱,有種難以言表的柔弱,頓時便起了異樣心思。石雲飛畢竟已是年近三十之人,只因忙於建功立業,至今尚未婚配,此刻陡然遇到這麼個可心人,也不由春心蕩漾起來。
樂隱娘嚶嚀了一聲,跟著緩緩睜開雙眸。她見石雲飛面若傅粉,腰細膀寬,聲雄力猛,自有股迷人的英姿,於是忙盈盈拜倒道:「樂姬承蒙將軍搭救,大恩大德,無以言謝。」
石雲飛正欣賞著眼前美色,被樂隱娘這麼一說,方才尷尬地笑道:「小姐那裡話!這班惡賊如此凶悍,竟敢在我軍營外行兇,簡直是無法無天。雲飛既然撞見,自是不會置之不理。」
鄒言勉強靠在樹上,呻吟道:「我等並非在此地遇賊,乃是遭其一路追殺,從柳家屯逃出來的。因見將軍營中火燭映天,於是趕來求助,不想卻在此處被賊人趕上,若非將軍及時相救,怕是我這侄女便要成那悍匪的壓寨夫人了。」
石雲飛灑脫地道:「逞強除惡乃我輩中人本分,老先生不必客氣。今日雲飛出行,也是湊巧救下各位。只可惜軍營重地,不便收留外客,不知幾位欲往何方,我也好叫手下軍校護送?」石雲飛心裡喜歡樂隱娘,但礙於面子,又不便表現出來,於是尋了個托詞問道。
奚若臨聞言忙跪地央求道:「將軍容稟,我家老爺身負重傷,若不及時醫治,唯恐性命難保。何況我等在此地舉目無親,卻是沒個去處,若將軍不能行個方便,我等說不得也只好返回鄉里。別的姑且不說,就怕那悍匪知道我家小姐回去,再次前來搶親,屆時恐怕就無人搭救了。」
一個嘴角長痔的親兵,見石雲飛對樂隱娘動了心思,於是附耳悄聲道:「此女貌似天仙,可遇而不可求,實乃上天賜予將軍的厚禮。將軍何不留於軍中享用,放走了豈不可惜?」這親兵的話,可謂說到了石雲飛心坎裡,他又豈能不為之所動。但石雲飛回頭想想又覺不妥,畢竟軍營是不容女眷逗留的。
「並非雲飛不講情面,只是這軍命難違啊!」石雲飛為難地輕歎道。那親兵瞧著奚若臨也是美貌如花,早起了賊心,於是再勸道:「將軍難不知,楚霸王攜虞姬縱橫天下,呂溫侯載貂禪馳騁疆場,這可都是千古美談啊!如今將軍大破宋軍,令趙皇帝困守孤城,可謂功高蓋世,當可效仿昔日英雄,瀟灑走上一回。」
這幾句話原本說得石雲飛渾身舒暢,可他轉念一想又覺不妥,當下責問那親兵道:「然此二人下場如何?」親兵見問頓時吶吶道:「都……都死於非命了。」
樂隱娘忽然開口道:「將軍既然為難,那小女子就不討擾了。」她說著瞥了眼伍強的屍首,又對奚若臨道:「玲兒,這位大哥雖然於我等不仁,但念在他也是奉命行事,咱們還是就地將其掩埋了吧!」
石雲飛感慨道:「小姐宅心仁厚,實在是令雲飛佩服。」他說著招來幾名親兵,要他們將伍強的屍體拖到林子深處埋了。忙完這一切,石雲飛又留戀地瞟了眼樂隱娘,最終還是咬牙一抱拳,轉身打馬而去。
樂隱娘眼見計謀不能得逞,於是清了清喉嚨,委婉地唱起了杜甫的《佳人》: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雲良家女,零落依草木。關中昔喪亂,兄弟遭殺戮。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世情惡衰竭,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婚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侍婢賣珠回,牽羅補茅屋。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石雲飛為其歌聲所動,於是招來那嘴角有痔的親兵,跟其耳語了幾句,方才飛馬入了軍營。那親兵得了授意,不由嘿嘿一笑道:「還是將軍英明。」說完,又自返身尋找樂隱娘等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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