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詳得片刻,羅什這才道:「這是被人用手掏走心臟,死者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斷了氣。」馬昊駭然道:「除非是鬼,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如此迅捷地掏出人心?這下完了,咱們自己送進鬼門關,那裡還有活路?」
「逃吧!趁現在還沒死。」江心月越想越害怕,精神已到崩潰的邊緣。脫朵的心志也開始動搖道:「我看這地方鬼氣森森,說不定真有什麼妖孽作祟,以其死得不明不白,還不如戰死沙場來得痛快。」
「想逃已經晚了。」一個陰沉的聲音傳來,江心月和脫朵、馬昊心神頓時一沉,隱現慌亂之色。唯有羅什處亂不驚,聞言依舊鎮定道:「你的聲音很熟悉,咱們應該認識。」
那聲音乾笑了兩下,隨即道:「看來你小子挺有膽識,落到這步田地竟還能處亂不驚,不愧是天竺高手。咱們既然相識,你何不回頭看看老子是誰呢?」羅什淡淡道:「不用看了,賈先生。」
江心月聞言一驚,隨即轉過身來,果見一個斷臂人站在殘垣之上,不是賈旺又是誰。江心月不由緩過神來,撫著胸口道:「原來是你在裝神弄鬼,害得本姑娘瞎擔心一場。」說著一指地上屍體問道:「這兩人是你殺的吧?」賈旺冷笑道:「老子重傷在身,還沒這麼大本事一口氣殺死兩名好手。」
馬昊一聽這話,整顆心又懸了起來,驚悸道:「那……那會是誰?」賈旺一字一句冷冷道:「是個比鬼還可怕的傢伙,一個真正的魔頭。」脫朵緊張道:「你說的難道是那個人?」
賈旺踱了兩步,陰冷的目光在四人臉上掃過,隨即沉聲道:「不錯,正是『鬼爪王』宋終。」江心月好奇道:「鬼爪王是什麼妖魔鬼怪?」馬昊頹然道:「他不是妖怪,但比妖怪更可怕。他殺人如麻,手段毒辣。在西域人人畏如蛇蠍,敬若寒蟬,就連他的名號也不敢提。」
脫朵沮喪道:「傳說他是因妻子與弟弟通姦敗露,而被害死的樓蘭國王。由於他死不甘心,難入輪迴,於是做了魔王的奴隸,得以借屍還魂。所以他每天都要殺人,並用人心來滋養枯敗的軀殼,否則便會重入地獄。」
江心月膽寒道:「世上真有這樣的事嗎?我一直不敢相信,原來是真的。」賈旺冷冷道:「我不管那些傳言的真偽,也不管他是人是鬼。但我見他殺人手段利落,身法來去如風。咱們要想活著離開此地,就必須同仇敵愾,共同進退方可。」
羅什問道:「先前是你在裝神弄鬼想嚇走我們吧?那件血衣也是你的。」賈旺頷首道:「不錯,老子重傷在身,為了養傷保命,藏匿於此自是不想讓人發現。」馬昊又問道:「那你可看見他的去向,是否已經離開此地?」
賈旺道:「他跟著那幫追殺你們的人去了,不過很快就會殺光他們,再回到這裡來的。」江心月忙道:「那咱們趁他還沒回來,現在逃吧!」說著轉身欲走,卻被羅什拉住道:「沒用的,此人敢放任我們在此,就有絕對的信心不怕我等逃命。咱們不如休養生息,以逸待勞,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脫朵贊同道:「羅什兄弟所言極是,我同意。」賈旺讚賞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就如此深謀遠慮,倒也人才難得。」江心月自豪道:「那是當然,否則我羅什大哥怎會不遠萬里來到中原。」眾人無不有種命在旦夕的感覺。
再說殷老大見身邊武士死得詭異,當即嚇得屁滾尿流,連大氣也不敢出,便連滾帶爬地奔出古堡,叫上守在外面的殷老二,奪路而逃。殷老二見殷老大等人面色慌張,自己也聽到了慘叫聲,情知事情不妙,於是回頭看了看,見身後並無追兵,不由問道:「大哥,你究竟看到了什麼?為何如此驚慌?」
「殺人掏心,來去無蹤。是人……還是鬼?我也不知道。總之咱們逃得越遠越好。」殷老大一面嘀咕,一面加快步伐狂奔,彷彿尤恨兩條腿不夠長。殷老二聞言好奇道:「大哥,天下那有什麼妖魔鬼怪,你是不是看走了眼?說不定是那丫頭在裝神弄鬼,想嚇阻咱們呢!」
殷老大一臉惶恐,氣喘吁吁道:「我……我不知道,你別問我。」殷老二還待再問,忽覺身邊有人並行,忙瞥頭看去,臉色頓時刷白下來。原來他身邊不知幾時多了個白袍人,一頭長髮在風中亂舞,兩隻死魚般的眼睛冷漠如霜,蒼白乾瘦的面孔,宛如一具風乾的殭屍。以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鬼來得更真切些。
白袍人見殷老二望來,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殷老二怎麼看都覺得這笑容十分詭異,不覺渾身一冷,跟著便打了個激靈。他趕緊嚥了口唾沫,轉過頭去扯著殷老大戰慄道:「大哥,他……他就在我身邊。」
殷老大等人早被嚇得魂飛天外,此刻又見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跟在身邊,頓時紛紛軟倒在地,戰戰兢兢,不住磕頭求饒,連大氣也不敢喘。殷老二雖然沒有跪倒,卻也手腳僵硬,如根木頭矗在沙堆上,兀自呆呆地看著那白衣怪人在身邊飄來飄去。
白衣怪人宛如風中的幽靈,喉嚨裡咕嚕嚕一陣怪響,森然問道:「你們很珍惜自己的性命是吧?」眾人連連稱是。白衣怪人又冷冰冰地道:「那你們跑什麼?還不伺候好本王,以免受盡煎熬。」他的聲調乾澀得不帶一絲情感,鑽入耳朵裡十分瘆人。
眾人一聽,立刻慌了神,殷老大帶頭央求道:「鬼大爺,小的們粗手笨腳,怕是伺候不好您老人家,您還是放小的們走吧!小的幫您去弄兩妞來伺候可好?」白衣怪人冷笑道:「熊夫人請本王出山,其中一個條件,就是要滿足本王一日殺三人的需求。如果敵人不夠殺,就用你們的心臟來滋養本王這雙陰煞羅手,也未嘗不可。」
「啊!」眾人一陣慌亂,當即有人暈倒在地,有人苦苦哀求。一名膽大的武士突然爬起身來咆哮道:「他娘的,什麼鬼玩意,老子不伺候了。」說著奪路便逃。誰知他腳步剛動,眼前便陡然一花。白衣怪人已面貼面,鼻尖頂鼻尖地站在其跟前,冷冷道:「本王說過,一天只殺三人,多一個也不要,你正好當這第三人。」
那武士驚駭萬分,忙退了一步舉刀便劈。那刀不偏不斜,正好砍在白衣怪人頭頂,誰知卻如同砍在石頭上般,竟「噹」地一聲反震回來。武士一臉錯愕,還未回過神來,卻感到心口一冷,整個身體便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他緩緩低頭一看,只見胸口處開了個血窟窿,鮮血不斷噴薄而出。武士伸出顫抖的手往胸口窟窿一掏,駭然道:「我的心哪裡去了……」話未說完,人已倒地氣絕。
眾人眼見白衣怪人探手一抓,手中便多了顆血淋淋的心臟,還猶自突突跳動著,早嚇得大小便失禁,那還有什麼脾氣可言。
殷老二見來人武功之詭異,竟到了如此駭人的地步,驚悸道:「閣下莫非就是『鬼爪王』宋終……」白衣怪人一陣傑傑怪笑,森然道:「算你有些見識。不錯,本王正是人間之鬼,專司送終。」殷老大知道是人,心裡多少鎮定了些,忙作揖問道:「既然前輩是夫人請來的,為何放著古堡裡的人不殺,反來屠殺自家弟兄?」
宋終如老鴉般乾笑了幾下,也不見其有何表情,只是撩開遮面的長髮,露出一雙森芒畢露的眼睛,冷冷道:「本王前面說過了,夫人已將你等當作價碼,請我出山。除去太行雙雄外,這裡還有十三個活人,再加上古堡裡的五個,正好夠本王享用六日的。」
此話一出,眾武士頓時群情激憤道:「什麼?我等對盟主和夫人一向忠心耿耿,鞍前馬後從來不辭辛勞,夫人為何還要如此對待我等?」殷老大更是恚怒道:「難道說夫人為了請前輩出山,就可以每日犧牲三個弟兄嗎?」
「不錯。」宋終拿死魚般的眼睛盯著殷老大道:「這就是代價,天下沒有幾人出得起。熊夫人自覺闊綽,所以敢開出如此價碼。瞧二位也非泛泛之輩,大概就是那所為雙雄了吧!回去告訴熊夫人,本王要在此玩上一周,她所交代的事情定會辦妥便是。」
殷老大義憤填膺道:「枉我兄弟為她出生入死,想不到這婆娘根本不當咱們是人。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殷老二忙制止道:「大哥,不可造次。」宋終冷笑道:「小泥鰍焉能掀得起大浪,你等不過是搖尾乞憐的走狗罷了,還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哼!熊夫人特別囑咐本王,留你兄弟還有用。二位若想尋死,本王也不介意多殺兩個。」
「老子兄弟武功卑微,就算殺不了別人,難道還不能決定自己的去留嗎?」殷老大正在氣頭上,索性將心一橫,推開殷老二的手,憤憤不平地道。
殷老二見宋終目光一寒,渾身殺氣瀰漫,知他已經動怒,忙賠罪道:「前輩的吩咐,我兄弟一定照辦。」
眾武士聞言,立刻有人質問道:「兩位頭領是想撇下弟兄們,獨自偷生不成?」又有人問道:「熊天霸和那惡婆娘滅絕人性,難道你兄弟倆還敢跟著他們?」也有人不屑道:「我等還當你兄弟杖義,原來是看走了眼。」
「弟兄們,我……」殷老大轉頭看著宋終,激動地道:「閣下不是一天只殺三人嗎?今日既然已夠數,那我就把這些弟兄帶走了。你如果信守承諾,就別阻攔。」宋終一陣冷笑,令人毛骨悚然。殷老二忙拽住兄長道:「大哥,匹夫才逞一時之勇。留得性命在,咱們也好去求夫人,請她放過弟兄們,否則所有人都活不成啊!」
宋終冷冷道:「本王雖然一天只殺三人,但卻有辦法讓活著的人,比死去更痛苦。你倆如果再不走,本王就要拿你們開刀了。」殷老二慌忙打了個稽首道:「當然走,馬上就走。」隨即死命拽著殷老大道:「快走吧大哥,硬來不是辦法,咱們回去求夫人,興許還能挽回兄弟們的性命。」
殷老大那有不怕死的道理,他只是氣不過熊天霸夫婦的作為,所以一時衝動,說了很多氣話。事到臨頭,殷老大總算是翻然醒悟,轉念道:「好死不如賴活,先保住小命要緊。」他主意打定,隨即朝一干屬下道:「弟兄們,我倆這就去求夫人,請她另擇人來供宋前輩消遣。還望各位稍安勿躁,耐心等候。」
太行雙雄說完,轉頭就走。一開始還沉著冷靜,看似不慌不忙。但漸行漸遠後,卻突然加快了步伐,到後來直如脫韁的野馬,一溜煙便沒了蹤影。眾武士失望透頂,紛紛叫罵道:「世上那有人甘願送死的。這兩兄弟分明是藉故脫逃,卻把話說得光面堂皇,簡直是無恥之極。」
十三名武士各懷心思,大眼瞪小眼,竟不約而同地往四面八方跑去,一個個健步如飛。這人一但跑散,想要全部追回來,只憑一人之力,看上去絕非易事。但宋終似乎胸有成竹,竟是面帶不屑的笑容。
有四名武士剛一啟步,便被宋終連續點倒。他跟著一聲長笑,再次化作風中的幽靈,忽東忽西,竟是一個不漏地將餘眾全部擒回,並連施狠辣手段,弄得眾武士哭爹叫娘,痛苦不堪。
太行雙雄狂奔了十餘里,方才疲憊不堪地癱倒在地。殷老二喘了口氣,便問道:「大哥,咱們今後何去何從?」殷老大深吸了一口氣,跟著恨恨道:「熊天霸野心勃勃,尤夢盈無情無義,你我早晚也會如這幫弟兄一般,落得屍骨無存。雖說現在才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但也未嘗晚也。」
殷老二道:「這趟熊天霸夫婦得了不少寶貝,咱們就算要走,也得撈上一筆再走。否則這十年辛苦,豈非白忙活一場。」殷老大頷首道:「不錯,狗娘養的既然對咱不仁,咱又何必對他有義。回去後,你我只管裝作忠心不二,找準機會便撈他娘一把,然後扯乎。」雙雄打定主意,於是歇息了片刻,便回敦煌與熊天霸匯合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