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玉只覺眼前突然一黑,旋即跌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她抬眼看去,見距離洞口足有四丈來高,心知絕難躍上去,不由懊惱地歎了口氣。駱霜華四下摸了摸,發覺四壁冰涼,竟然全是青石所砌,不由暗暗叫苦,搖頭歎道:「想不到小月沒救成,你我反做了翁中之鱉。只要餓上幾日,勢必束手就擒。」
「當爹的害了本宮一生,就連做女兒的也是個拖累。究竟我江寒玉造的什麼孽,以至於淪落到這步田地。」江寒玉想想滿腹怨氣,不覺埋汰起來。
駱霜華歎了口氣,勸道:「師妹,小月少不更事,你也別太生氣。至於那個姜無涯,我看他也未必好過。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生活在過去的陰影中,積怨成疾,這肺病如何好得了哦!還是看開些吧!何必苦了自己。」
江寒玉喃喃道:「自古多情空餘恨吶!想當初我一念之差,對他動了芳心,以至於換來這無休止的痛苦。還是師父她老人家有遠見,及時斬斷情緣,超脫苦海。情乃傷身利劍,取之易捨之難啊!」江寒玉說歸說,其實根本無法擺脫愛情的枷鎖,最終由愛生恨,不能自拔。
駱霜華似有所感,喃喃自語道:「自古多情空餘恨,自古多情空餘恨……」彷彿這句話同樣也觸動了她的心事。就在此時,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知從何處飄了進來,很快便溢滿了地窖。
江寒玉警覺道:「哼!彫蟲小技,也想拿來害人。」駱霜華掏出兩粒「九轉天香丸」道:「你我各含一粒,再厲害的迷香也沒用。」江寒玉點了點頭,隨即將一粒藥丸含於口中,凝神閉氣以抵迷香。
大堂之上,常笑天扶起脫朵關懷道:「賢弟傷勢如何?」脫朵抹著嘴角血漬,傻笑道:「幸好我用大刀封住要害,否則可要吃大虧了。」鄒言見脫朵無大礙,心頭一寬道:「你小子總改不了這臭脾氣,早晚還要吃虧。」孔傷道:「我先扶三哥下去休息,這裡就交給二位哥哥了。」
脫朵大咧咧道:「老子又不是病貓,還需要你扶。」他說著挺起胸膛,拍了拍衣襟上的薄霜,以示自己無樣。鄒言對常笑天道:「大哥,我看先餓她倆幾天,挫挫銳氣,再擒上來問話不遲?」
「那裡用得著幾天,小弟這就去弄倒她們。」馬昊進來說得一句,立刻拐到偏廳裡施為去了。
林越峰沉吟片刻,忽然道:「大哥,我看這兩名女子雖然蒙著面,卻掩飾不了美貌氣質。咱兄弟七人當中,就您和七弟尚未娶妻。這兩名女子自動送上門來,大哥何不索性收了她們,以享齊人之福?」
常笑天一瞪林越峰,沉聲道:「住口。這世上再美的女子,大哥也不稀罕,賢弟休得胡言。」脫朵嚷道:「我說大哥啊!你等你那表妹都快二十年了,啥時候才是個頭哦!」孔傷頷首道:「兩位哥哥說得不錯。大哥年紀也不小了,再這麼傻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鄒言見常笑天面色難看,立刻責備道:「你們把大哥當成什麼人了?難道像老七一般,整天朝三暮四嗎?」常笑天知道兄弟們也是一番好意,儘管心頭不快,也不便發作,於是岔開話題道:「幾位賢弟,你們可識得這兩個女子來路?」
林越峰想了想道:「此二人非但劍法輕靈,而且一揮掌便寒氣逼人,看樣子絕非無名之輩。」脫朵撫著胳膊哆嗦道:「你們還別說,我這身體越來越涼,好像整個人都要結冰似的。」
常笑天忙道:「三弟被她寒氣所傷,只怕已侵入心脈,還不趕快運功抵抗。」脫朵不由一陣後怕,忙就地調息起來。林越峰和孔傷從旁協助,助其推宮過穴。鄒言搖著折扇道:「咱們可是捧了個燙手的山芋啊!從武功路數來看,這兩名女子分明是長白山寒月宮的人,委實不好惹。」
「啊喲!好厲害的娘們,連老子的迷香也奈何不了她們。」馬昊慌慌張張地跑進大堂,肩頭上已然結了層霜。
常笑天忙問道:「何事如此慌張?」馬昊喘息道:「小弟放了加倍的迷香,滿以為那兩個娘們必昏無疑,於是便打開了暗門。誰知兩人卻若無其事,還突然向我發難。還好小弟跑得快,沒讓她們逮著。」
鄒言沉聲道:「看樣子她們已經出了地牢。」馬昊頷首道:「不過小弟已將地窖大門鎖上,她們肯定出不來。」常笑天生氣道:「她們是出不來,可咱們也進不去啊!這地窖裡儲備了天狼寨一年的食物,還有這次搶來的寶藏,你叫我等如何處理?」
「哎呀!我真該死。」馬昊聞言,頓時呆若木雞,不知該如何是好。鄒言歎道:「目前情勢對我天狼寨極為不利,在這生死存亡之際,你和老三行事還如此魯莽,實在是不該啊!」
常笑天幽幽道:「這批寶藏終究是個禍害,早晚會連累大夥的生命,還是早做打算為好。」孔傷收功道:「奪寶時人人奮勇,個個眼紅,大家都不及深思。如今細細想來,不妥之處甚多啊!」
林越峰道:「那跑掉的三人武功高絕,想來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我看他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馬昊自責道:「都是小弟惹的禍,連累諸位哥哥擔憂了。」脫朵吐納收功道:「咱兄弟縱橫戈壁二十幾年,難道還怕了別人不成。」
鄒言道:「就憑咱們小小的天狼寨,豈能與中原大派抗衡。」常笑天道:「只有先冷靜下來,才能想出對策。」六人或坐或站,全都陷入了沉思。
再說江寒玉和駱霜華假裝昏迷後,騙得馬昊前來開門。江寒玉趁其不備,突然一把抓去。那知這馬昊甚是機警,當即矮頭縮了回去。江寒玉一把沒捉住,立刻翻掌拍去。馬昊急忙按下機關,扭頭就跑。
江寒玉用雙掌撐住暗門,讓駱霜華先鑽了出去,自己才緊跟而出。地窖裡曲徑通幽,門戶眾多,也不知馬昊從何處逃了出去。兩人尋了許久,非但拿不著人,甚至連出口也找不到。江寒玉心頭鬱悶,拂袖朝一根樑柱打去,頓時震得地窖嗡嗡作響,灰塵飛揚。
駱霜華見有扇鐵門虛掩著,於是走過去一把推開,這才發現是座糧倉。只見倉裡玉米成堆,醃肉滿掛,酒罈菜罐一排排,乾菜醬瓜更是滿倉滿架。倉庫頂端有個氣窗,離地三丈高,庫內光線全由此處獲得。駱霜華來到氣窗下,只見窗頂有蓋,四面有孔,於是飛身攀住氣孔,卻發現其孔不足一尺,根本無法鑽出。
江寒玉跟進來看了看,黯然道:「就算餓不死,遲早也會憋死人。」駱霜華笑道:「師妹勿慮,有了這些糧食,咱們就有了與之周旋的資本,你就等著看好戲吧!」江寒玉心情矛盾,不由淡淡道:「我看在這裡長住下去,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駱霜華聞言驚訝道:「師妹被我這麼一說,還真打算長住下去不成?」江寒玉幽幽道:「哀莫大於心死,愁莫過於情癡。人海茫茫,歲月如斯。相信要不了多久,人們就會忘記江寒玉這個人的。」江寒玉自打見過苦海後,總是心緒不寧,恍恍惚惚。駱霜華也不知如何勸導,只得三緘其口。
羅什靠在床頭上,江心月端著一碗粥,一面喂其食用,一面難過道:「如果不是為了救我,憑羅什大哥的武功,早就逃出升天了。」羅什淡淡一笑,扯著乾啞的喉嚨道:「千萬別這麼說。小生至從來到中土,有幸認識姑娘,實乃三世修來的福分。即使完成不了使命,也無怨無悔了。」
江心月一聽這話,當即淚眼婆娑,垂頭哽咽起來。羅什伸手抹去江心月的淚水,逗趣道:「瞧你,我這不是好好地活著嗎!萬一把眼睛哭紅了,可就不好看嘍!」江心月擔憂道:「我娘和師伯至今沒有消息,真不知她們現在怎麼樣了。」
羅什安撫道:「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不會讓你身陷囹圄的。」江心月大為感動,不禁破涕為笑。羅什心生感慨,不覺想到一事,於是問道:「小月姑娘,你可知『鳳語』為何物?」
「是琵琶……」江心月看著羅什殷切的目光,幾乎脫口而出,但一想到孝順的羊牧野,不覺又犯起了嘀咕:「看樣子,羅什大哥對那秘笈似乎志在必得,可依著羊牧野的性情,恐怕不會讓人動他母親的遺物。羅什大哥一但知道「鳳語」琵琶的下落,難保不會和牧野哥發生摩擦。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叫我如何是好。」
若在一個月前,江心月會毫不猶豫地袒護羊牧野。可是現在,由於羅什的關懷呵護,已經擾亂了她的心緒。羊牧野和羅什兩個人,在她心中都很有份量。江心月思來想去,還是拿不定主意。
羅什見江心月面露難色,久久不語,知她必然知曉「鳳語」的下落,不由心中暗喜,於是笑道:「琵琶?我只是隨口問問,小月若有為難之處,不說便是。」
「其實我……」江心月見羅什如此說,怕他失望,正欲設法狡辯,卻被羅什制止道:「等時機成熟了,你再告訴我不遲。」江心月只得垂下螓首,不再多語。羅什看在眼裡,瞭然於胸。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昊突然闖進來囔囔道:「奶奶的,漂亮的女人見過不少,這麼又凶又漂亮的,倒是頭一次遇到。」江心月忙問道:「我娘和師伯呢!你們把她倆怎樣了?」
馬昊咧嘴一笑,自鳴得意道:「你那可惡的娘,已被俺困在地窖裡,你就別指望她來搭救了。說不定餓上幾天,你娘便會服軟,答應嫁給我大哥當媳婦呢!」江心月惱羞成怒,謾罵道:「無恥胖子,滿嘴胡言,我娘何等人物,豈能屈於你等淫威。」
「我兄弟是奈何不了你娘,可你娘也出不了地窖呀!小月姑娘,我看你還是乖乖當俺媳婦得了,說不定俺一高興,就會把岳母大人請出來。」馬昊得意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道。
江心月大為光火,破口大罵道:「我呸!你這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快帶我去見我娘,不然跟你們沒完。」馬昊不以為然道:「好倔強的丫頭,俺要不是真心想娶你為妻,早就來硬的了。不過這樣也好,你就等著吃俺大哥和你娘的喜酒吧!」
馬昊起身便走,江心月急道:「你想把我娘怎樣?不許你傷害她。」羅什道:「小月勿急,他們一時半刻是奈何不了你娘的,所以才故意逼你就範。」馬昊見羅什說破心思,撩起袖子怪叫道:「呀!呀!呀!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說著舉拳便打去。
江心月忙攔在床前道:「你要是敢動羅什大哥一根毫毛,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馬昊怕江心月犯渾,忙搖手道:「我的好小月,俺這是跟你鬧著玩呢!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其實我是來跟你商量事情的,只要你能治好俺三哥的寒氣,我大哥可以考慮放你娘出來。」
「你三哥最壞了,活該他自討苦吃。我是不會救他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哼!」江心月斷然拒絕道。
羅什略一思量,反而勸解道:「小月,要以大局為重,千萬別意氣用事。」
江心月聞言一愣,板著臉道:「你也要我救那混蛋?」馬昊不耐煩道:「小月姑娘,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契機啊!雙方修好,難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嗎?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羅什心頭有了計較,於是在江心月耳畔小聲道:「你可以救而不治。」江心月何等聰明,一聽就明白羅什話中含義,於是嫣然一笑道:「好吧!我就隨你去看看那壞傢伙。晚了可就沒得救嘍!」
「姑娘果然識時務,快隨俺來吧!」馬昊一時高興,也就沒去計較羅什到底對江心月說了些什麼,隨即帶頭出門而去。江心月出門前,扭頭朝羅什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以示心領神會。
看著江心月離去,羅什心下索然,好像一下子少了什麼東西似地,渾身不自在起來。
天色漸漸暗去,鄒言秉燭夜思,在房中來回渡步。不知不覺間,黎明的曙光已從窗外透來。鄒言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推門而出,向大堂走去。
常笑天又何嘗睡得著覺,不覺也來到了大堂。鄒言忙迎上去道:「大哥,兄弟昨夜苦思冥想,終於想出了三條計策。」常笑天會心一笑道:「我就知道沒什麼能難倒你的。咱們到後園走走,賢弟慢慢道來。」
倆人踱步來到一座種有幾株胡楊,和一片仙人掌的園子裡。常笑天道:「賢弟有何良策,但說無妨。」鄒言頷首道:「小弟冥思一宿,現有三計可供大哥商榷。」常笑天道:「賢弟但有一條妙計,便可保天狼寨無虞,沒想到一宿便得三計,豈非等於我天狼寨從此可高枕無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