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川聽了俞思嵐的話一驚,他雖然感覺痛苦,卻並沒有抵抗啊,睜開眼睛一看,俞思嵐此刻滿頭汗水,一臉緊張的看著他,又道:「小川,快把你的真力收起來,不要抗拒我。」
鄭川忍不住道:「我沒有……」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胸口感覺被重重撞擊了一下,俞思嵐也「啊」的一聲,手掌險些跟他分開。
這是怎麼回事,哪裡來的力量?鄭川臉色大變,下一刻,他明白了,一下子驚得魂飛魄散。
鄭川本是煞體,體內充滿了煞氣,煞氣在體內衝撞,當年險些便要了他的性命,幸好宗叔明用**力將其鎮壓住,當時宗叔明曾說這一次鎮壓至少數十年內不會反彈,怎麼這才過了數年,煞氣就衝破了封鎖,又作亂起來?
「小川……快停下來。」俞思嵐的臉上已經是香汗淋漓,她左手緊握的靈石,也已經融化得只剩下了一小塊。
「姐姐……是……是煞氣作亂……」
煞氣作亂起來,比之築基的疼痛更甚,霎時間鄭川全身顫抖,牙齒咯咯直響。俞思嵐聽見「煞氣作亂」幾個字,一下子變得面如土色,呆了良久,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說話都有些哭腔,道:「這……這怎麼會,它怎麼能在這種時候爆發。」
鄭川此刻已經幾乎聽不見她說什麼了,再也顧不得俞思嵐的多番告誡,急運起真力,妄圖將亂竄的煞氣網羅鎮壓住,然而那煞氣如何強烈,宗叔明尚且費了偌大的功夫才將其鎮壓,鄭川這點功力,又如何鎮壓得住?
俞思嵐此時也不得不中止築基,改為輸出真力幫他鎮壓體內的煞氣,然而片刻之後,便抵擋不住了。
鄭川全身肌肉緊繃,好不容易擠出一絲力氣,道:「姐姐……快去叫……師傅……」
「可……可是……小川,你的築基怎麼辦,這……」
性命都要不保,還談什麼築基?鄭川牙關緊要,搖了搖頭,用力吐出兩個字:「姐姐……」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俞思嵐此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一把將鄭川抱住,猛的向外衝去。
殿外的兩名弟子,忽然聽見殿門打開,急忙迎過來,道:「恭……」只說出一個「恭」字,忽然紅光一噴,急速升空飛走了。
俞思嵐帶著鄭川,急衝入暮日堂中,宗叔明看見他們兩人的樣子,微微一怔。俞思嵐道:「師傅,他體內的煞氣……」只聽這半句話,宗叔明臉色大變,一把扣住鄭川的脈門,臉色頃刻間陰沉下來。
「師傅,你不是說他體內的煞氣至少可以維持幾十年的穩定嗎,怎麼會這麼快就爆發。」
宗叔明沒有回答她,查看了一會鄭川的身體情況,一言不發,接過鄭川,轉身就入內堂去了,將門緊緊閉上。俞思嵐不敢跟進內堂去,又不願離開,只好焦急的在外面等著,鄭川這一次的情況,似乎比上次更加嚴重。不過,也許只是因為宗叔明現在對鄭川更加關心,所以神色才如此緊張吧,俞思嵐不自覺的開始往好的方面想,心中極是患得患失。
過了良久,裡面都沒有一點動靜,俞思嵐記得團團轉,卻沒有一點辦法,只能幹等著。
三天之後,內堂的門忽然打開,俞思嵐蹭的站起來,快步迎上去,道:「師父,他……」一個「他」字出口,便發現宗叔明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整個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只有一顆心撲通撲通劇烈的跳著。
宗叔明緩緩在一個石凳上坐下,失了魂一般拿起桌上一隻石杯,送入口中,直到石杯被舉了個底朝天,才發現杯子是空的。
宗叔明將石杯重重放下,歎了口氣。俞思嵐此刻也顧不得給師父倒水,雙手顫抖著在他身前蹲下來,抬頭看著他,道:「師父……」
宗叔明似乎這時才發現俞思嵐的存在,看著她擠出一絲笑容道:「我已經重行將他體內的煞氣逼回去了。」
俞思嵐聽了,這才長出了口氣,師父剛才的表情真是嚇死人了……不對,如果真是如此簡單,師父怎麼會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想到這裡,剛落下的心又提上來。
果然,宗叔明停了一會,又接著說道:「不過……他這次煞氣作亂,我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幫他克制住了,如果下次再爆發,就連為師,也無能為力了。」
俞思嵐神色一緊,道:「那該怎麼辦?」
宗叔明道:「他如果能修到辟榖期,或許自己也能壓制住。」
俞思嵐聽了,臉上一喜,隨即又黯淡下來,道:「他這次築基意外失敗,下次築基只能等到七八十年之後,雖然時間長點,也不是毫無希望,只不過……師父這次運功助他,能維持多長時間?」
宗叔明伸出手掌,亮出五根手指。
「五十年——」俞思嵐一下子變得面色慘白。上次宗叔明給這次運功之後,說可以將他的煞氣壓制六十年,而這次這次煞氣的爆發,顯然更加厲害,宗叔明能將它壓制五十年,恐怕已經是全力而為了,對於這一點,俞思嵐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看見宗叔明親口說出來,還是心中劇烈的一痛。
鄭川剛剛築基失敗,至少要等待七十年才能再次築基,這就是說,鄭川根本連築基都等不到,體內的煞氣就會再次爆發……
正當俞思嵐絕望的想著,宗叔明又道:「不是五十年,而是五年。」
五年!俞思嵐感覺自自己心中最後一絲僥倖都被徹底擊碎了。
這幾乎就等於說,鄭川只有五年好活了。
「而且是最好的情況,如果他在這五年之內,頻繁消耗真力,或者一次消耗真力過多的話,可能最快兩年就會爆發。」
「也就是說,我就連這最後的五年,都輕易不能跟人動手。」鄭川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苦笑了一聲。
剛才他們的對話,他都已經聽到了。鄭川萬萬一覺醒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非但築基意外失敗,性命也只剩下了五年。
「小川……」俞思嵐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宗叔明仰起頭,歎了口氣。
鄭川走到兩人面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師父……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宗叔明沉重的點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俞思嵐呆呆的看著他,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小川……我去陪你一會吧。」
鄭川對她一笑,道:「不用了,我想自己靜一靜。」
鄭川自己都不知道怎麼離開暮日堂的,一路跌跌撞撞飛回了自己的小院,張猴正坐在院中跟幾個人大聲說笑著什麼,發現鄭川突然自空而降,幾個人都站起來,張猴一見鄭川,臉上興奮的如打了雞血似地,興奮的道:「大英雄後來了。」幾個年輕人也跟著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鄭川,湊上來七嘴八舌的想跟他說話。
鄭川勉力對他們一笑,鄭川是人不是神,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五年好活,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鄭師弟……你怎麼了?」張猴也發現了鄭川的臉色十分難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來。
鄭川對他搖搖手,一句話也沒說,逕自回到自己的屋裡,將房門插上,然後將自己重重扔在床上。
鄭川此刻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修真,什麼長生不老,一切雄心壯志,全部都成為泡影。
就這樣不知趟了多久,外面忽然有一個嬌弱的聲音喊道:「鄭師叔,鄭師叔?」她顯然在外面已經喊了一會,鄭川才聽見,又聽了兩遍,才辨認出來是孫鄂的聲音,便道:「是孫鄂嗎,有什麼事嗎?」
「鄭師叔,我……我給你做了些吃的,想給你送進去,你開開門好嗎?」
鄭川心裡歎了口氣,顯然她肯定從張猴他們那裡聽說了自己今天的異樣,給自己做了飯過來探聽消息的。
「不必了,我不餓。」雖然不忍拂其好意,鄭川還是拒絕了。
門外孫鄂似乎遲疑了一會,又道:「鄭師叔,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吃一點吧。」
鄭川聽了,心中有些好笑,這小姑娘哄人也不會哄,像他這種修為,十天八天不吃不喝也不在話下,何況一天。道:「真的不用了,我也沒事,你們不必擔心。」
孫鄂「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似乎跟人竊竊私語了幾句,然後說道:「師叔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我。」說完,轉身走了。
鄭川抬眼看看窗口,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初春季節,天黑得極快,不大一會,屋裡也全黑了下來,鄭川睜著雙眼躺在床上,心中想道:「難道自己就這麼下去,混吃等死?」
「不,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要想辦法活下去。」鄭川心中,不知忽然從哪裡來了一股力量,堅定的想到。
現在自己面臨的問題,就是如何抵擋體內煞氣的爆發,將煞氣清除是不可能的,那麼剩下的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五年之內修到辟榖期……五年之內修到辟榖期,恐怕也只有俞思嵐這種天才才能夠,以自己的天分,顯然是不可能的,更何況自己剛剛築基失敗,要等七十年才能再次築基。
想到築基,鄭川心中又是一痛。
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