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句話,鄭川將剛張開的嘴閉上,靜等了不久,園門開啟,大師兄海誠帶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這老者看年紀恐怕有八十開外,走路都有些顫巍巍的,他進了廳堂,目光掃視一圈,一看見宗叔明,立刻快步撲上去,噗通一聲便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看來這位就是越國禮部侍郎屈育民了,好大年紀的人,怎麼進門便跪,跪了就哭?鄭川、俞思嵐等被這老頭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措手不及,又不見師父發話,誰也不敢去扶他。
宗叔明歎了口氣,緩步走上前來,雙手將他扶起,俞思嵐見狀,忙才過去攙扶住他,宗叔明道:「讓屈大人先坐下吧。」
俞思嵐扶著屈育民坐在石凳上,那老頭哭了好一會,才抽噎著道:「宗仙師……事情……恐怕已經無可挽回了。」
宗叔明點點頭,道:「屈大人不必激動,慢慢道來。」
屈育民又哭了一會,才慢慢平靜下來,說道:「十幾日前,太子爺突然逼宮,差心腹將宮廷圍住,軟禁陛下,奪取兵權,極為執意不從的將軍,都被他當庭殺死,目下禁軍以及東北、中部十一州都被其掌控,唯獨西三州的陸將軍事先得到密旨,緊收兵權,才沒有讓太子爺得逞,太子爺派人勸降陸將軍未果,就發大軍來攻,目下五百萬大軍已經到了邊州,情勢危急萬分。」
原來是一場宮廷政變,不過這屈大人來這裡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讓碧洞宗幫助他們奪回皇權,這……
宗叔明臉上表情沒有一絲變化,道:「那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屈育民聽了,又哭起來,一邊哭著,一邊道:「太子爺逼宮……之前,陛下得到了消息,將我等幾位忠臣事先護送了出來。」他說完一句話,擦擦眼淚,接著道:「宗仙師,老夫私下與幾位大臣商議,太子爺沉隱數十年,此番突然發難,恐怕是要大有作為,此番發兵,其意恐怕不止於西三州,而是……而是恐怕要啟動他那個計劃了。」
宗叔明聽了,良久未語,過了好一會,才輕歎了口氣,淡淡道:「既然他想折騰,我也就不得不出手了。」
這句話聽在鄭川的耳朵裡,感覺十分平常,但屈育民聽了,渾身一震,噗通一聲,又跪下來,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將額頭都磕破了。
「此事都是太子爺的不是,可與大越的百姓無關啊,萬望宗仙師能饒過大越的百姓軍民,放他們一條生路。」
宗叔明眉頭一皺,道:「屈大人,你也算為官多年的老臣,亦曾經過戰事,豈不知凶兵示戰,你死我活,豈有餘地可留?至於越國百姓,老夫盡量保全就是,此節我盡明白,又豈用你來說。」
屈育民聽了,全身一顫,道:「仙師之言,下官自然明白,可……可數百萬大軍,一旦盡數傾覆,越**力即可大損,四方強鄰,耽耽相視,到時必會趁虛而入,我皇一朝傾滅,也不足惜,只是……外兵入境,那時魚肉的還是我大越的百姓啊。仙師神通廣大,難道……難道就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嗎?或者……只是斬殺軍中上將,或者將兵士盡數控制,也就是了。」
宗叔明冷笑一聲,道:「我豈有這種神通,神通廣大的,是你們太子爺才對。」
「仙師……」屈育民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渾身戰慄不已,似乎話也說不出來了。
宗叔明卻不再理會他,面色冰冷的道:「誠兒,你叫上老二老三老四,帶一百名弟子,即可前往邊州,將那裡駐紮的軍士、五層以上的習武之人,全數滅殺;同時派人監視西三州,尤其是陸空銘,一旦發現有人變節投效太子的,也一併滅殺。」
宗叔明面色冰冷的口吐兩個「滅殺」,鄭川全身都機靈靈打個冷戰:滅殺?五百萬人?
海誠也是嚇了一跳,面色大變的道:「師父,修真界的規矩,咱們修士……是不能對凡人動手的。」
宗叔明重重一拍桌子,一張石桌應聲碎裂,怒道:「修真界都要沒了,還談什麼狗屁規矩!」
海誠嚇得渾身一哆嗦,不敢多言,急忙去了。屈育民顫巍巍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住的磕頭。宗叔明瞥了他一眼,皺皺眉頭,道:「嵐兒,帶他找個地方住下。」說完,轉身就走。
屈育民一聲乾嚎,大聲道:「仙師,千萬要保住我越國百姓啊。」宗叔明卻步也不停,走出廳堂。
俞思嵐見他一把年紀哭成這樣,於心不忍,急忙過來拉他,勸道:「按規矩,我們修真界是不能對凡人隨意出手的,這次是你們先要出手對付我們,師父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至於越國的普通百姓,我們自然是不會加害的,你放心吧。」
屈育民見宗叔明已走,再說什麼已經無用,慢慢停止了抽噎,在石凳上坐下,休息了一會,俞思嵐道:「我去給你找間屋子,你就在山上先住下吧。」
屈育民看了看俞思嵐,道:「多謝仙子美意,不過,老夫還是要下山去,我主尚在南京,如今正是大難至極,老夫身為臣子,怎能獨自在外逍遙。」
俞思嵐臉色一變,道:「你還要去南京,你到了那裡,豈不是也要被軟禁起來。」
屈育民還未說話,鄭川突然開口道:「只怕大人還未到南京,就要被人害了性命,大人還是呆在山上,等事情結束之後,留著有用之身還能繼續為朝廷效力。」
鄭川這句話並非危言聳聽,既然那太子已經下定決心要對付龍虎門,必然會派人嚴密監視,屈育民上山容易,下山之後,怕多數會遭到毒手。
屈育民看了看鄭川,忽然一笑,道:「老夫今年八十有六了,還有幾年好活?太子爺要抓老夫,正中老夫下懷,若以我殘軀能有一分的希望奉勸太子爺回頭,老夫就是死了,又有何妨?」
鄭川聽了,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俞思嵐見他執意尋思,心有不忍,還想勸幾句,鄭川對她搖搖頭,這種人,勸也無用。俞思嵐無奈,只得跟鄭川送他出來,剛剛到了外面的平台上,背後剛關上的門忽然打開,一個東西「嗖」的一聲飛了出來,正望鄭川打去,鄭川吃了一驚,反手將那東西接住,一看,是一個不大的小盒子。只聽洞裡傳來宗叔明的聲音:「回去把它吃了。」砰的一聲,洞門再次關閉。
鄭川疑惑的打開小盒子,裡面放著一粒漆黑發亮的藥丸,清新的藥香撲鼻而來,俞思嵐「咦」了一聲,伸手過來要,鄭川並不認識這藥丸,見她似乎是見過,便給了她。
俞思嵐將藥丸接過,仔細端詳了一會,又放在鼻下細細聞了聞,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道:「竟然是八厄丹,小川,師父果真是對你偏心,當年姐姐都沒有得到這八厄丹呢。」
「八厄丹?」鄭川好奇的接回丹藥,隱隱覺得這丸藥對他衝擊八厄境界會有關係。
俞思嵐點點頭,道:「這八厄丹是幾種罕見的靈藥做成的,成本十分昂貴,所以這八厄丹也十分罕見,畢竟為築基期甚至辟榖期丹藥所用的靈藥,又有誰會把它做成給凡人用的八厄丹,這樣不僅大材小用,還會浪費許多藥效……當然,如果七真境界的人吃了這粒藥,稍加吸收一下藥效,就可以立即進階到八厄之境。」
吃這一丸藥可以直接進階到八厄之境?鄭川現在已經是七真之境了,對進階八厄的難度,他心裡可是很清楚,如果沒有靈藥輔佐,兩年三年都未必能夠進階,這「八厄丹」的藥效,未免也太變態了。
鄭川將八厄丹小心的收好,然後跟俞思嵐將屈育民送了出去,兩人說了會話,便即道別,鄭川仍然是回翠雀山他自己的房間裡。
翠雀山依然是老樣子,在這種仙山,翠雀花竟也是四季常開,漫山遍野都是。鄭川此番下山,沒想到一走就是一年,這麼長時間不回來,還真有些留戀這裡。張猴也不知怎麼樣了,許久不見,還真有些想念。
他的住處,仍然是老樣子,一座小院,北、西兩間大屋,此刻柵欄做成的院門打開著,鄭川進門喊了兩聲,卻不見回音,推開張猴的屋子,裡面亂七八糟,卻不見一個影子。
看來張猴是在藥園了。鄭川也不急著去找他,而是回到自己的屋裡,先將這「八厄丹」吃了再說,這種東西揣在兜裡,怎麼都覺得不安心,還是放進肚子裡比較好。
他的房間仍然是老樣子,而且這麼久沒人住,居然是一塵不染,看來是經常有人來給他打掃,這張猴,沒想到自己邋裡邋遢的,對自己竟這般夠意思。
鄭川沒有多想,回到屋裡,稍微懷舊了一下,便即坐在床上,取出八厄丹,一口吞下,然後急忙打坐運功。
八厄丹看著似乎很堅硬,入口卻十分鬆軟,到了腹中,就已經完全化開了,一股熱氣忽然出現在小腹間,這股熱氣實在太盛,一出現就將鄭川激得一聲冷汗。這種讓人直接進階的藥,必然是霸道無比,鄭川事前也有心理準備,急忙運功,將藥力絲絲化開。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一連四個時辰,藥力方才化盡,鄭川索性繼續修煉,一舉衝破八厄之境。
這八厄丹果然神奇無比,不但在瞬間大大增強了自己的真力修為,而且衝擊起瓶頸來,竟是一路暢通無阻,短短一個時辰,便跨入八厄之境,鄭川苦笑一聲,好像自己自修煉以來,還就衝擊四意之境是較為耗費了些時間,然後的境界,都是一路暢通,不知這剩下的最後一個九元之境,會不會順利。
鄭川歎了口氣,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應該立刻將八厄的境界鞏固一下。
就在鄭川鞏固境界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鄭川起先還以為是張猴,隨即知道不是,來人分明是一個女子。
此刻八厄丹藥力尚未散去,此刻正是鞏固境界的大好時機,甚至還有可能在修為上繼續漲一點,此刻中斷修煉,實在太過於可惜,外面來的人雖然不知道是誰,不過想來在碧洞宗,應該不會是敵人才是,鄭川當即決定不去理會她,繼續修煉。
沒過多久,來的那女子推開了門,「咦」了一聲,這聲驚呼開發出口,便戛然而止,顯然是嘴巴被摀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