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半夜,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俞思嵐打開一個光罩,將鄭川也罩在其中,避開雨點,這樣一來,鄭川以一個極為曖昧的姿勢緊挨著俞思嵐而坐,困頓睡著的時候,直接爬在她的腿上,也許俞思嵐一直將他當成當年那個倔強的小屁孩吧,小時候也不是沒抱過他,並不怎麼在意,直到次日晨曦,鄭川醒來,才發覺兩人如此曖昧的過了一夜,登時有些尷尬,而俞思嵐看見他略顯成熟的臉龐,臉上也是一紅,終於意識到如今的鄭川已經不是那個黑黑的小孩了。
鄭川訕訕的站起來,摸了摸頭,看見他臉紅的樣子,俞思嵐反而被逗得撲哧一笑,道:「小川長大了,知道臉紅了。」
雨雖然已經停了,天空依然是陰沉沉的,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的新鮮,鄭川深吸了兩口,將昨天的不愉快拋到腦後,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想那麼多也沒有用。
他們所在的地方,已經屬於龍虎山脈的中麓,距離碧洞宗並不遠,眾人御劍飛行了小半日,便已進了山門。
碧洞宗位於龍虎山中南麓的一處較為高大的山脈群上,不過宗門卻在山腰處的一塊平坦地勢上,門前有一條寬闊的大路直通前方。碧洞宗的山門,是一塊木質的牌坊,高有三丈,寬也是三丈,十分氣派,門前豎著一個七八丈高的巨石,上面寫著「落劍石」三個巨大的篆書字,警示外來修真者必須要在山門前落下飛劍方可進入,碧洞宗自己的弟子,自然也不例外。
門前守著四五名碧洞宗的弟子,看見眾人,都跑上來,這些人大多是八厄九重境界的弟子,其中有一名築基初期的年輕修士,對眾人團團一揖,道:「恭賀諸位師叔、師兄得勝歸來。」
眾人聽了,臉色都不大好看,屠棕問道:「張昊師弟還沒有回來嗎?」
「回稟師叔,張昊師叔尚未回來,不過宗長老有過吩咐,各位如果回來,請俞師叔立刻到暮日堂,如果……如果有一位鄭……鄭小師叔也一同回來的話,也一併前往。」一邊說著,一邊在人群裡張望,不過他顯然不認識鄭川。
鄭川被一個築基期的修士叫上一聲師叔,也是老臉一紅,看來這位「師侄」並不知道自己,不過同行的眾人目光都瞧上自己,他也不能不吭聲,當即走上前去,咳嗽了兩聲,道:「我就是鄭川,這位……師兄,呃,有禮了。」
「什麼,你……」那個修士年紀比鄭川並不大幾歲,看見鄭川只是一個凡人,臉色一變,想想自己剛才還著這麼多人面叫當他師叔,又羞又怒,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鄭川鬱悶不已,這一聲師叔又不是我讓你叫的,希望這傢伙回頭不會來找自己的麻煩,不然一個築基期的修士,他可吃不消。
俞思嵐聽了,神色凝重起來,話也不說,只點了點頭,便一手拉著鄭川快步走進去,走了兩步,又停住,回頭對杜天雅道:「那個燕飛飛,有勞師姐先帶著,我回頭再來安排。」
俞思嵐一進門,便架起飛劍,帶著鄭川直接飛上山去,轉過兩座山峰,往一處絕壁上飛去,這裡已經繞過了碧洞宗的主體建築,只有幾座刀削筆劃一般直衝天際的險峰,若不是俞思嵐帶著他,鄭川還真想不到這裡也是碧洞宗的地方。
暮日唐就在這些山峰中的一座的半山腰上,開闢了一塊不大的平台,平台的裡面是一扇石門,俞思嵐到了門前,恭恭敬敬的抱拳鞠躬,道:「弟子俞思嵐拜見師傅。」
過了一小會,「呀」的一聲,石門無風自開,抬眼望去,裡面是個不窄的通道,通道裡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副書生裝扮,看起來彬彬有禮的樣子,俞思嵐一見他,臉色立刻露出笑容,施禮道:「大師兄。」
中年書生對她一笑,道:「師妹一路辛苦,這位想來就是鄭川小兄弟吧?」
鄭川也趕忙行禮,道:「正是。」
那位「大師兄」點點頭,道:「師傅正在等你們,進來吧。」
通道並不長,走不遠便是一處轉彎,然後又過了一扇石門,就是一間不小的廳堂,廳堂裡裝飾十分簡單,牆壁上除了掛著幾盞宮燈,其餘並無一物,地面上也是空蕩蕩的,只有兩張石桌和數把石凳,此時正堂位置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人,五六十歲的年紀,不過頭髮依然烏黑,面色紅潤,但看臉龐便能瞧出此人年輕時也是個英俊的小伙,大師兄和俞思嵐見了他,都恭敬的行禮,道:「師傅。」
原來這人就是宗叔明。鄭川聽見俞思嵐叫師傅,當即搶上前去,雙膝跪下,道:「多謝宗前輩救命之恩。」當年宗叔明救了他,只是鄭川自醒後就一直沒見過宗叔明的面,礙於他的身份也不能直接去找他,所以今天反而成了他和宗叔明第一次見面。
宗叔明並沒有立即叫他,而是靜靜看了他一會,忽然站起來,走到鄭川身前,親手將他拉起來,道:「好,這麼短的時間,就修到了七真之境,雖說有靈藥輔佐,也足見你用功了。好,很好。不過,川兒,以後你對老夫的稱呼,可得改一改。」
鄭川一愣,道:「改什麼?」
俞思嵐在後面推了他一把,道:「笨蛋,還不趕快跪下來拜師。」
「什麼?」鄭川一愣,雖然他在修真界仍然只能算個愣頭青,不過一位結丹期修士要收什麼樣的徒弟,他還是很清楚的,收一個凡人做徒弟,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宗叔明伸手一捋頜下的一縷山羊鬍,嚴肅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道:「嵐兒說的不錯,我要收你為徒,鄭川,你可願意?」
鄭川一下子呆住了,呆了好一會,噗通一聲跪下,正當眾人都以為他要拜師時,不料鄭川卻說道:「前輩肯收我為徒,那是鄭川三世修來的福氣,豈有不願意的?只是,我心中有些疑惑,大膽提出來,還望前輩能指點一二,否則,這師傅是萬萬不敢拜。」
鄭川一句話說出來,俞思嵐笑嘻嘻的臉龐一下子凝固住了,就連大師兄也是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宗叔明是碧洞宗六長老之首,不但修為在諸位長老中最高,性情更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俞思嵐在他面前如此受寵,平常說話也是要存著幾分小心,拿捏著他的脾氣的,況且宗叔明還是出了名的牛脾氣,生平收徒極為嚴格,若非他自己願意,任誰給他介紹徒弟都一律拒絕,當年還因為此事抹了西竺心宗的大長老的面子,鬧得整個龍虎山都沸沸揚揚,他今日主動收一個築基期以下的凡人當徒弟,說出去已經是引為天下奇談了,不料竟還被這凡人當場拒絕。
宗叔明聽完這句話,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誰也不知他是怒是喜,過了一會,他忽然哈哈大笑了幾聲,看見他這聲笑,俞思嵐登時出了口氣,跟著師傅這麼多年,他的脾氣她還能能摸到一二的,只看師傅的表情,就知道他並沒有生氣。
宗叔明笑了一會,道:「當年我剛剛築基時,曾有一位結丹期的大修士想要收我為徒,當時我年輕氣盛,當場拒絕,不料那位前輩只是輕輕一笑,給我推薦了碧洞宗,我當時也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多年以後,才到這碧洞宗來,嘿嘿,風水輪流轉,當年那位前輩的遭遇,想不到在數百年後的今日,居然又輪到我了。」
關於宗叔明的出身,碧洞宗鮮有人知,俞思嵐和大師兄也是今日方才知道他是築基以後才進的碧洞宗,原來曾經是個散修。
鄭川一句話說完,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聽他這麼說,還當他惱了,急忙道:「不是弟子不識抬舉,這件事實在是壓在心頭許久,不吐不快,還望前輩諒解。」
宗叔明點了點頭,道:「你問吧,有些事,是該告訴你了。」
鄭川聽了,開口問道:「弟子跟前輩毫無瓜葛,但自從弟子到了碧洞宗之後,多受厚愛,不知是何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