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正在和周公依依惜別著，就讓該死的鬧鈴給震醒了。眼皮酸沉，按下鬧鈴在小憩一下，正舒服又讓徐峰一巴掌驚醒，再看時間，再不起來又要遲到了，才不情願的拿起衣服。下樓隨便扒了兩口飯就匆匆上班。
晨會時刻，整個部門都變得死氣沉沉、一個個垂頭喪氣。周方旭眼光閃來，和我兩眼相對，倏然轉開，似乎在刻意避開。
本以為今天的晨會會成為批鬥大會，出乎意料的是劉偉在會議上，只是提了一下昨晚的事件，說了些以後注意，保持隊伍團結之類無關痛癢的話。似乎對這件事並不關心，但還是罰了周方旭200塊錢，作為懲罰。於芳芳拉著嘴裡不聲不響的聳拉著頭，手中一桿筆轉來轉去，張琳也不停的在紙上畫圓圈，似乎想更加圓滿一點，一圈一圈的描，卻總是有些事與願違。
「最後，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看著沉默的氣氛，劉偉微笑著對大家說：「在我們的努力下，本季度，我們的業績增加了15%。在這個時期內，多個廠家都在降價促銷，而且還有些小廠家更是降到了利潤的最低點來佔領市場空間，但可喜的是我們的辛勞換來了豐厚的回報。所以，本月的獎金已經批了下來，誰都不會少。」
瞬間，氣氛活躍了起來，都開始唧唧咋咋的討論起來，有的已經掐指算自己的獎金了。但是他們卻沒有察覺到劉偉眼神中閃爍出一種無奈與悲傷。
杜明濤進了醫院，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來公司許久，整天風吹雨打，從來沒有這麼清閒過。從早上醒來，頭就濛濛的，現在反而有點癢癢的感覺。一直跑來跑去，習慣了風吹雨打的生活，如今住進來，反而有點不適應。不停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睜開眼四周白白的一片，讓人心煩。
一個胖胖的護士推門而入，後邊跟著一位漂亮的小護士，似乎是實習生，躡手躡腳的顯得拘謹。
「翻過身去！」胖護士不耐煩的吆喝著。
「小姐，不用這麼嚴肅吧？」杜明濤無奈的翻了個身，脖子扭向一旁。餘光盯著後邊漂亮的小護士大量了個上上下下，小護士害羞的避開，低頭整理器材。偶爾看一眼，杜明濤衝他一笑，做了個鬼臉，逗得小護士咯咯直笑。
「秀逗啊你？」胖護士回頭瞪了小護士一眼，嚇得小護士趕忙捂嘴，默不作聲。
胖護士嚴肅的用左手從盒子裡抽出幾支注射液，甩了甩，右手拿起鑷子，「啪」的一聲，熟練的將手中一排注射液整齊的敲開。放下鑷子，又拿起注射器，一支支的吸著淡黃透明的液體。
將杜明濤的褲子向下扒了扒，右手拿著注射器，左手崩了一下，出去裡邊的空氣。就要扎針，似乎剛吃晚飯，「咯——」的一聲，打了個飽嗝。
「韭菜味兒的！」杜明濤出乎意料的接了一句，逗的後邊漂亮小護士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胖護士臉上微紅，似乎有些害羞。
「閉上你的嘴！」胖護士不由分說，拿起注射器狠狠紮了下去，後邊小護士聽著杜明濤「啊！」的一聲，又害怕，又好笑的瞇起一隻眼睛偷偷看。
胖護士將注射器朝托盤內一仍，說：「你收拾一下，給他打上點滴，我先出去了。」頭也不抬，斜眼看了一下，說：「懶得理你們。」啪啪的踱著步子走出去，然後「彭」的一聲關上門。
「你叫什麼名字？」杜明濤問。
小護士閉口不言，細緻的收拾物品，然後拿起點滴，慢慢裝到架子上。拿起針頭要給杜明濤扎上，杜明濤將手向後一背，耍賴的說：「你要是不說我就不伸手。」
小姑娘氣紅了臉，看了他一眼說：「你怎麼這樣，手伸出來，不然我走了。」
「那你走吧，你要是離開，我就告訴護士長說你虐待病人。」
小護士拿著針頭，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服這個油嘴滑舌的病人。「你問這些幹什麼？伸出手呀，不然我要挨罵了。」小護士嘟著嘴。
「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見小護士搞笑的表情，杜明濤想好好的逗逗她，仔細一看，看見護士的胸牌上寫著「陳燕」，臉上一陣壞笑，猛的大聲說：「陳燕？」
小護士打了個激靈，罵道：「幹嘛啊？討厭！」雙臉羞紅。
「哈哈……」
「你愛打不打……」小護士生氣的將手一送，針頭畫了個弧線甩在地上。
見小護士真的生氣了，杜明濤趕忙攔住，說：「是我錯了，我錯了。趕快過來，不然針頭要感染了。」
她轉身走回來，從地上撿起針頭，慢慢的扎上針。杜明濤從小就怕打針，要緊了牙，還是沒忍住，大叫了一聲。小護士瞥了一眼，罵了一聲：「活該！」
看小護士離開的背影，杜明濤呵呵的笑了。似乎眼前的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張琳。
「怎麼又想起她了，該死！」他捶了自己一拳，希望能有一些安寧。
我正在一家小店中整理牌面，徐峰來了電話，說家中有急事，需要趕快回去一趟。始料未及的事情，我恍然無措。
「什麼時間走？」我問。
「我正在買車票，今晚就走。」徐峰說。
「什麼事啊，這麼急？」
「我也不清楚，但是家裡說比較急，讓我盡快回去。」
「請假了嗎？」我提醒道。
「已經和劉偉說過了，下午我就不去公司了，你自己在這裡多保重。」
「嗯，好的，一路順風！」
「謝謝，有什麼事電話聯繫……」
醫院的白色格調，顯得格外乾淨，但也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
杜明濤在醫院呆了三四天，只有王鵬曾去看望過一兩次，其他人都躲得遠遠的，讓人心寒。這年頭什麼最貴？人情！
杜明濤望著窗外，眼神一陣失落。在公司，自己的業績是數一數二的，所有人見了也都畢恭畢敬，如今看來，平日他們的恭敬只是一種恭維而已。
醫院像是一個牢籠，緊緊的將自己禁錮起來。他一直都是一個追求自由，追逐理想的人，只有銷售能夠滿足自己的慾望，順風順水，如其所願。只要自己願意，就能夠在銷售道路上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只有勝利才給他片刻的滿足。在他心裡，銷售就是成王敗寇的一場戰爭，沒有能力，沒有思想就沒有發言權，所以自己才會拚命的去創，營造自己的天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因為有戰爭就會有犧牲，他們不倒下，倒下的人就會是你，所以他恨透了這個鬼地方，冷清的讓人害怕。
王鵬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看他依然在發呆，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蘋果去沖洗乾淨。遞給他，他沒接，依舊看著窗外。
「王鵬，如果現在站在這裡的人不是我，而是周德或是周方旭，這裡還會是這個樣子嗎？」
「什麼？」王鵬聽不明白他的意思。
杜明濤搖了搖頭，他本來就沒打算讓王鵬明白。
回憶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雖然淪落至此，但是卻從不後悔，後悔是懦夫的行為，所以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後悔過，哪怕自己做的是錯誤的。再者自己也確實深愛著張琳，當日的瘋狂舉動並非一時心血來潮。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讓他如此動心，自己的執著追求，張琳的冷漠對待，讓他傷透了心，所以才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喚醒張琳。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沒什麼好後悔的，再說也不能再心裡憋一輩子，這樣反倒讓自己安心了不少。
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平坦也好，曲折也罷，只有自己能夠說的清楚。
「拿著吧！」王鵬叫道：「我要去工作了，有什麼需要，給我打電話。」
接過蘋果，杜明濤微微笑了笑，嘴唇動了一下，對王鵬說：「……謝謝！」
王鵬驚訝的回過頭，這句話似乎從來沒有從他嘴裡蹦出來過，也對著他笑了笑。
杜明濤深吸了口氣，頭還在隱隱作痛，但心卻輕鬆多了。
晚上下班，於芳芳大筆一揮，飛速的填完報表再沒心思去核對就匆匆離開。寫完報表，見張琳沒走，想湊過去和她說說話，但她似乎可以避開我，挽留的話剛到嘴邊，她已經挎上包，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停了下來，想回頭，但還是沒有轉過來，抬頭望了一眼天花板又低頭離開。
剛要離開，劉偉把我叫到辦公室，面對面坐下。第一次和經理近距離接觸，顯得特別不自然。他看著我，笑了笑說：「怎麼？怕我？」
「哪兒有？」我也樂呵呵的說，但卻不敢抬頭看，眼神已經出賣了我，雙膝緊繃，雙手不停的搓來搓去。
「你來多久了？」
「一個多月了。」
「嗯，時間真快啊！記得我開始做銷售的時候，因為手生，經常讓同事取笑，又一次老闆讓我起來發言，我一緊張，所有的話都咽到了肚子裡。坐下的時候，一個同事偷偷的抽調了椅子，我一屁股蹲到了地上。」說著，他還不時做著滑稽的動作。
「哈哈！」我被逗樂了，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