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昏昏沉沉地躺在鋪著多層厚厚的羊毛軟墊的車內,車廂隨著車輪的滾動聲極為平穩地晃動著。
他看到了好多水,鋪天蓋地都是水,樹木、房子歪斜在水裡,人們在哭叫。他感到很焦急,但卻像是自己的得意之作要被毀掉的那種焦急,對於那不斷湮滅在大水中的生命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為什麼自己會這樣?
塞勒忽然覺得自己又像是在一邊看著那個奇怪的自己。他催促著自己:快,快去救他們!他覺得那個他有這個能力,只是會比較麻煩。可另一個自己卻急匆匆地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塞勒想去追,但一切又變得模糊起來……
看到塞勒不安穩地皺起了眉頭,一邊的婦人拿起熱毛巾替他擦了擦汗,敷上他的額頭。
注視著這位小小的魔法師先生,婦人搖搖頭,歎了口氣。十天前自這位小魔法師被他們東家留下後,身體狀況便每況愈下。接著終於在一周以後病倒了——恐怕是累的吧。想想那科特先生——婦人在自己的胸**握起雙手:主神,請寬恕我隨便談論死去的人吧——這麼大一個人也堅持不了多久,更何況這個一看就這麼瘦弱的小孩呢?不過,魔法師的體質也太弱了。婦人感歎。
小魔法師病倒以後,康普尼先生就為他在車廂裡鋪上了厚軟的羊毛墊,並吩咐她過來照顧,但病情卻依然不見好轉。好在再過兩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到下一個城鎮了,還是進城後找個醫生看看吧。
商隊裡沒有醫生,只帶了一些必要的藥物,但卻對塞勒不起作用。塞勒的水系治療術雖然學得不錯,此刻也毫無用武之地。因為水系治療術和光系治療術不同,它只能治療傷患,卻不能治療病患和黑魔法的侵蝕.
車轱轆聲終於停了,塞勒覺得有人把自己連同被褥一起從車裡抱了出來。臉上冷風吹過,他不禁往被褥裡縮了縮。但很快又進了一個比較溫暖的地方。一會兒過後,塞勒感到自己平躺了下來。接著是一些忙碌的腳步聲……
旅館不遠的街角,兩個相貌普通的人在那裡閒聊著。
「是那個人嗎?」一個人問。偷眼瞄了一眼旅館的大門。
「應該沒錯。老大親自證實過,雖然還不確定,但可能性很大。」另一個人回答。
「是不是太小了?」
「沒說過一定是成年人啊,我覺得小孩子的可能性更大。」
「看起來狀況不太妙啊。」
「我們去幫幫他如何?」
兩人大笑起來,很友好地搭著肩離開了,就像他們剛才說的是「不如我們去喝一杯如何?」.
老眼昏花的醫生提著藥箱嘮嘮叨叨:
「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結實了,比不上年輕的時候啊……上門就診現在一般也不做了,要不是你們說是個魔法師……」
「但這也太離譜了!診金最多就這些了,」康普尼先生掏出5個銀幣,不悅地打斷他,「你治療以後竟然還要再等三天才能康復。三天!主神!多麼寶貴的時間啊,這對我們商人來說難道不是無價的嗎?」
「只有我讓魔法師先生馬上好起來,你才會付出我要求的金額是嗎?」老醫生無奈地說,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
「當然!」康普尼先生說。
「好吧,好吧。」老醫生說著站起身。康普尼先生以為他要走了,於是也起身準備送客。
可老醫生卻依舊站在塞勒的床前,他顫顫巍巍地舉起右手,將手掌對著塞勒的胸口。在康普尼先生驚訝的目光中,一道溫暖的金色光芒突然照向塞勒。
片刻之後,光芒消失了。老醫生將剛才發出光芒的右手伸向康普尼先生。
「50個金幣,先生。」.
昏暗喧鬧的酒吧是晚上最受歡迎的地方。只要你付得起錢,任何人都可以在這裡發洩自己的不滿。貴族和平民在這看不清臉、看不清服飾的地方可以一起喝到爛醉。台下酸臭的汗味、酒味,台上舞女挑逗xing的性感表演……一切的一切,都刺激著人們的感官,在黑暗的掩護下,他們盡情地放縱著平時那個道貌岸然的自己……黑暗,是掩飾黑暗最好的東西。
「看起來應該沒事了。」說話的人舉起酒杯輕輕和對方碰了一下,兩人都一飲而盡。
「沒錯。」另一人放下酒杯說。酒侍立刻將酒杯加滿。
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這兩人赫然正是白天在街角聊天的兩人。
不遠處昏黃的燈光下起了點騷動——又有人打架了。除了當事人和周圍起哄的人之外,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這事經常發生。不必擔心,馬上會有人把他們拎出去的。
「那個人好像有點面熟。」
在打架的一人轉過的臉剛好被燈光照亮時,剛才說話的其中一人忽道。
「有嗎?」
「啊,想起來了,就是和那孩子一起的其中一個人!」
「去看看怎麼樣?說不定會有什麼用處。」
「好主意!酒侍,結賬。」.
莫辛內很想好好地和人干一架,可是未能如願,他被兩個孔武有力、個子比他還大的傢伙給架了出來。
他有很多東西想不明白,只想要好好發洩一下。
當初,他憑著自己強壯的體魄,通過層層選拔,才加入了「飛狼」這個三流的傭兵團。這已經很讓人羨慕了。要知道,一流的傭兵團可是由武士和魔法師組成的。這根本就是他們這些普通人可望不可及的。而稍次一等的也至少會有兩三名武士或者魔法師。和這些人一起做事往往讓人覺得直不起腰來,這是像他這樣的血性漢子所無法忍受的。
飛狼傭兵團所接的任務常常是一些瑣碎的小事,再就是一些普通的護送工作。尋寶探險之類驚險刺激的事情是輪不到他們的。不過,在所有團員的共同努力下,飛狼傭兵團還是日漸壯大起來。
可誰知當他們自以為接到一樁比較不錯的任務時,卻碰到了那個讓人聞名喪膽的「烈焰盜賊團」,除了還在本部的幾個兄弟外,他們的傭兵團幾乎全毀了!只有他活了下來。是幸,還是不幸?
這十天來,他每天都生活在憤怒中,只除了有時候去看看那個救了他的小魔法師。他曾經也恨過小魔法師,為什麼他只救了他一個?為什麼他能看著這麼多人死在眼前卻不動手?不過後來,看著小魔法師那張正稚氣未脫的臉,他不再恨了。那個孩子,第一次見到那種場面,是嚇呆了吧……
消息他已經在上一個城鎮發了回去。現在跟著這個商隊,是為了能夠沿路尋找那個盜賊團的蹤跡。他要報仇!他們「飛狼」要報仇!
今天,他原本是出來尋找線索的,但遺憾的是什麼也沒有發現。於是在回旅館的路上,他不由自主地走進了這家酒吧。
喝著喝著,他只覺得胸中充滿了暴戾之氣,很想找個人狠狠地揍他一頓!可惜未能如願。
如今走在路上,被冷風一吹,倒是有幾分清醒了。
莫辛內踉踉蹌蹌地向旅館走去,沒有注意到身後正有兩個人不遠不近地跟著。
後面一人突然快步走到莫辛內前面。
「老兄,借個火怎麼樣?」那人晃著手上的一支煙。
「滾!」莫辛內話才出口,拳頭已經向那人砸去。卻被那人一隻手輕輕地接住了。
「啊,看老兄你現在身體狀況好像不太好,就不打擾了。再見。噢對了,這個給你,有強身健體的功效的。」那人嘻嘻一笑,將一顆泛著淡藍光澤的珠子丟給了莫辛內。恰巧掉進了他半敞的衣襟裡。
「我……身體……不好?」莫辛內看著兩個越走越遠的背影,口齒不清地說。他憤然地想要甩掉那顆珠子,可胡亂摸了幾把後卻摸不到,只好放棄了,依舊踉踉蹌蹌地向旅館走去。
(註:1紫晶幣=100個金幣=10,000個銀幣=10,000,000個銅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