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所謂的上帝,然而企圖扣動弩槍扳機的手和揮動劍鋒割破少年咽喉的手都在陰謀得逞之前,如同中了某種奇妙的魔法一般,凝固在永恆的時空當中。
並不是因為他們臨時良心發現,也不是心慈手軟,更不是因為濫殺無辜唯恐報應。
只是因為他們不能動了。
試想兩名連人頭都被爆炸掉了的站立的『屍體』,又怎麼可能還能殺人呢?
所有的人都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也沒有任何人會和他們去解釋方纔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一切就是發生了,在他們眼前,那兩名企圖充當儈子手的傢伙的人頭猶如膨脹過度的氣球一般自爆,炸得眼睛鼻子耳朵滿天滿地亂滾,乳白色的腦漿和鮮紅的血液混作一團,噁心地飛濺到各人身上、手上甚至臉上。
剛剛張嘴正想要說話的某人感覺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血腥柔軟的東西迸射入嘴裡,嚇得一句話到了嘴邊也沒說得出來,『哇』地一聲,連血腥帶酸水,躬下身子張嘴就往外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方纔還彷彿替罪羔羊一般任人欺凌的少年竟然已經輕而易舉地迅速伸手折斷了箭頭(鐵質的,他僅僅用兩三隻手指就折斷了),然後好像無關痛癢一般撕扯開潮濕的褲腳,從小腿肚將那段染血的弩箭箭身抽出來,用方巾拭去噴出的淤血,然後從納戒中取出透明白膩的藥膏塗抹傷口,並用狹長的紗布敏捷地將傷勢包紮起來。
所有動作看似繁複,他做起來卻好像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呵成。
在所有人眼中,面前這名少年與方才在形象上並沒有絲毫的不同,然而他們卻明顯地感受到了他的變化,不在於相貌,而是氣息與給人的感覺。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上又再度包裹上了一層亮紫色的紫電護甲,柔韌完美到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脫下來過。整個人疲乏無力的衰弱感消失了,束手待斃的悲絕淒楚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靜謐到無形的那種讓任何人都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隱匿的感覺。
雖然他整個人還存在於所有人面前,能被人親眼看到,卻無法好像空氣一樣絲毫不能被感覺得到。
不知不覺中,一抹恐懼的,壓抑的感覺沿著所有人的脊樑骨往上爬,彷彿被心神中恐怖的魔寐緊緊扼住了咽喉一般,連大聲的呼吸都不敢發出,他們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看見他輕描淡寫地抬起頭來,神情溫和地望向他們,甚至似有若無地笑了一下。
明明只不過是一張看上去清秀的少年的臉龐,現在一眼望去,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一雙眼角眉梢彷彿浸滿了萬種風情,給人一種魅惑到可以攝人魂魄般驚慄的感覺。
相貌並沒有變,但是那雙眼睛卻變了。
漂亮的,縈繞著淡紫色光芒的眸子晶瑩透亮,美到一種不可方物的地步,極具誘惑力,好像黑暗中最妖孽唯美的兩點光源,與之相望,情不自禁地就會被俘獲人心。
明明讓人打心底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怖,卻完全無法移開雙眼。
隨著宴宵小,準確的說,現在是靈淵,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來,剩下五名念能者臉龐臉龐上漸漸暈染上一抹彷彿神遊太虛的表情,其中甚至有兩人因為抵抗不過他在無形中施加下來的精神壓力,而淒慘地蒙頭嚎叫,一個用雙手狠狠地剜瞎了自己的雙眼,然後抽刀剖腹自取滅亡,另一個則直接一巴掌拍上天靈蓋,五官流血而死。
轉瞬之間,七個人只剩下僅僅三人。
靈淵站在風雨之中,巍然未動,悠閒優雅地凝視著他們,然而嘴裡吐出來的話卻駭人聽聞:「你們是想要自裁呢?還是我動手送你們一程?」
三人嚇得猶如篩糠般瑟瑟發抖。
可即便恐懼至此,他們中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自不量力地向靈淵動手,雖然他們完全不明白,方才對方那盞金光璀璨的魂燈燈簷之下才不過垂掛著一枚小劍而已,為什麼現如今好像變魔術一般竟然顯赫地跳躍著九枚技能小劍呢?
九枚啊,九枚!
從來沒有人親眼目睹過,這種只可能出現在神話傳說中的級別,對於他們來說,太過於遙遠,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們寧肯相信自己是看花了眼,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靈淵可沒這麼好的耐性站在那裡供這群行將就木的『屍體』瞻仰,他眉頭一皺,聲色俱厲道:「速度決定,我數三聲!」
其實這實在是沒什麼好決定的,橫豎都是死,死到臨頭,怎麼也得拼條活路出來吧!
他們不敢向靈淵動手,於是彼此之間自相殘殺起來。
一。
站在左右兩側的二人突然不約而同地動手,兩把武器同時揮舞著斬向中間一人,中間一人大驚失色,措手不及之下,被兩人左一棒子右一鐵錘敲成一攤生息全無的爛泥。
二。
左右兩人彼此對決,鐵錘與長棍龍飛鳳舞地糾纏到了一起,一出手具是奪命狠招,除此之外,三秒之內,兩人甚至還不顧一切地動用了魂燈技能,最後到底那大塊頭階別較高,在捨棄自己一條左臂的條件下,一鐵錘替對方的腦袋開了花。
三。
大塊頭慌慌張張摒棄一雙鐵錘,在靈淵腳下伏跪下來,連連叩首。
靈淵注視著他不斷往外淌血如湧泉一般的左臂,眼中流露出猶如旭日般和煦的笑意,就連口吻也放得異常的溫柔:「做得很好,忠心可嘉。」
大塊頭強忍著失去一條胳膊快要疼得昏死過去的神志,沙啞道:「還望大人垂憐,放過……」話音未落,就感覺彷彿被什麼無形之物掐住臉頰生生從地面上硬拽了起來。
「賞你個全屍吧。」靈淵微笑著,輕輕地動了動右手食指。
大塊頭的腦袋驀然向後扭曲,他企圖慘叫,可惜早已被某種無形之力強力摁壓住雙頰,根本叫不出來,只能哼哼。
然而哼哼也沒哼哼出來個什麼名堂,很快,『咯嚓』一聲,脖子被扭斷了,這還不算,整只腦袋好像鐘擺一般順時針旋轉了三百六十度過後,方才停止下來。
其間『咯嚓咯嚓』骨骼折斷的聲響不絕於耳。
旋轉一周之後,那掐著大塊頭的無形之力方才好像滿足地散去,而腦袋愣是轉了個周天的大塊頭已經早已經雙眼暴突,口鼻流血,死的一點沒氣了。
這一過程宴宵小從頭看到尾,愣是沒吱一聲。
身體雖然已交付靈淵控制,可是小腿肚被鐵質弩箭戳穿後痛得專心的疼痛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對這七名企圖對自己『殺人掠貨、謀財害命』的傢伙,宴宵小心中只剩下滿腔的憤怒與仇恨。
脖子雖然沒有被劍鋒切斷大動脈,可皮肉之傷難免,額際更是清晰地傳來被弩槍槍口死死抵住的痛感。
這是羞辱!這是凌虐!
我不原諒!
宴宵小並不知道如果這種情況放在前世告上法院,究竟會怎麼判處這七名『企圖殺人掠貨未遂』的罪犯?可是,作為被害者,他對這七個人真是打心眼裡感到深惡痛絕,恨不能將他們一個個親手拍死才好的。
可惜事實上以他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也只能將這一願望寄托在了靈淵身上。
一開始看見他們死得淒慘的樣子,宴宵小也曾覺得不忍,可後來看見那最後剩下的三個傢伙竟然開始彼此自相殘殺,他就覺得這群人的人格品行絕對屬於人渣一類,根本不值得他為了他們向靈淵求情。
更何況他為什麼要為他們求情?他們拿刀拿槍比著自己的時候,哪一個曾開口替他求過情?他不承認自己是沒心沒肺,可也不等於心腸好到給人從背後通了刀子還能替人家賣命的,那種程度已經算不得『好人』或者『壞人』了,純粹腦袋有包。
所以他至始至終怒目橫眉,拽緊了一雙小手,屏息靜氣地冷眼旁觀。
看見那群人渣在自己面前一個個死去的情景,感覺心裡面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直到七人統統死光,靈淵熄了魂燈展開雙翼往回低空飛掠的時候,他才彷彿又重新清醒過來,連提都不願再提及這件事,轉而望向不遠處圍著那只早已經死透的寒冰魔睛虎收拾善後的村民們,喃喃:「我說他們怎麼不過來呢,原來在做這件事……」
一邊說著,一邊又睃了靈淵一眼,看見他悶悶不樂,陰沉著面孔一臉沒好氣的樣子,宴宵小忍不住嚥了嚥口水,他雖然礙於面子不肯道歉,可這種時候也不願去刺激他,所以只好很低調地縮進角落裡,不吭聲不出氣,免得一不小心點燃導火索引燃火山爆發。
不理會那些如何處置戰利品的村民,靈淵直接飛往族長家中,面對那躬腰駝背拄著拐棍的縮水小老頭,他甚至連廢話都懶得多說一句,直接將右臂伸向他的眼前,冷厲道:「拿來。」
那隻手臂風乾了魔獸的唾液,上面浸滿了紅黑相間的鮮血,鮮血中又混合著某種黏稠的,乳白色的東西,好像豆腐腦,兩者交替融匯,渲染出一抹好看的粉紅……
然而雖然顏色挺漂亮,不過味道可不太好聞,老族長只覺得面前一陣夾著腥風的惡臭迎面撲來,差點沒反胃到一口吐出來,連忙轉過背藉著翻箱倒櫃的機會逃開,從鎖了裡三層外三層的箱籠裡取出一隻由檀香木雕琢,古色古香,看上去比手掌略大的長方形木盒,,緊接著深吸口氣,屏住呼吸湊過去往靈淵手裡遞。
靈淵接過檀木盒,也沒打開,只是稍微用靈魂感知了一下,確認實物之後,將其收進納戒之中,方才問道:「這附近哪裡有溫泉?或者湖泊之類的也行。」
「啊?」老族長被靈淵突如其來的問話鬧得莫名其妙,下意識地晃了他一身斑駁的血跡,又即刻明白過來,想了想,身手指向後山方向,道:「那邊小山林深處有一處天然溫泉,因為其中蘊含了大量礦物質,水質呈乳白色,具有療傷治病的功效,附近常有山猴啊,猩猩啊喜歡去那裡泡澡。」
靈淵默默點了點頭,出了族長家門,展開雙翼又往後山小樹林方向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