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通名姓之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對瞅著,誰也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宴宵小表面上看不出什麼變化,內心裡卻好似翻江倒海般掀起了千層巨浪。
從表面上看,眼前這個衣衫破破爛爛,因為營養不良而生得皮包骨頭的男子與自己從父親遺像中看見的飽滿、高大、偉岸,一如鐵血男兒般的形象實在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止,不過……即便兩者之間有著這樣天差地別的距離,宴宵小仍然能隱約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
是氣勢吧?或者,是那雙明亮的,讓人看過一次之後便會深深銘刻在靈魂深處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面,蘊含著極其相似的豁達與堅韌,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那就是宴宵小感覺眼前這名中年男子眼神中更多了幾許頹靡與孤寂,淡淡的,似噙著一段難以言喻的哀傷。
他,真的是我的父親?
父親他……不是早在我還在襁褓之時就在一場意外之中喪生了嗎?
怎麼會還活著,而且被人囚禁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十五年!
他整整被囚禁在這裡十五年了!
真是可怕啊……
突如其來的意外際遇讓宴宵小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這名中年男人的話,雖然理智上他告訴自己不能就這麼輕信於人,然而情感上卻又同時感覺到他並沒有說謊……如果是真的,他又應該怎樣去面對?
半晌,宴宵小不動聲色地掩藏下心中的激烈地動盪,彷彿並不在意地微微往上翹起嘴角,滿不在乎地吐出兩個字:「同族?」
「似乎是。」對方挑了挑眉,態度同樣是一派雲淡風輕。
宴宵小不吭聲,轉而大步流星走向埋藏凝蘭的地方,蹲下來三下兩下又將它挖了出來。
「喏,吃吧。」跟拎著一大包裹似的拎著『凝蘭的屍體』走近對面的男人,宴宵小將它隨手丟棄在地上:「看你的樣子,似乎已經快被餓死了,這只凝蘭身體中還殘存著不少的靈液,你要是餓得慌,就拿去吃掉吧。」
「……」對方似乎很吃驚,看了看腳旁的凝蘭,又抬眼看了看宴宵小,愣了足足三秒,才憋出一句:「你捕捉到的?」
宴宵小點了點頭。
「我記得凝蘭是二階地寶吧?」男子一邊伸手解開『包裹』,一邊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小小年紀,應該還沒有覺醒兩項天賦潛能吧?又是怎麼找到並獵殺他的?」
「……」
不能說也不想說的秘密。
望著眼前等不及回答已經開始肆無忌憚地大吃大喝起來的男人,宴宵小覺得自己根本就不用再畫蛇添足解釋更多。
趁著他風捲殘雲的時候,宴宵小從旁邊收集攏來一大堆乾燥的枯枝,摸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又特別關照地將隨身攜帶的匕首和打火折子一併留了下來,囑咐道:「凝蘭的表皮雖然醜陋,燒烤熟了過後還是能吃的,你若不嫌棄,自助一下。」
「唔。」男人頭也沒抬,繼續胡吃海喝。
宴宵小歎了口氣,收拾收拾,轉過身往樹洞入口處走去。
他並不打算在這裡陪他等死,也並不打算在尚未確定對方身份之前就濫發同情地替他弄掉那一身枷鎖,這件事,回去之後他會想辦法查明,若是實在不行,告訴姑姑宴琬筠,讓她親自過來一趟確認對方真實身份也未嘗不可。
畢竟,姑姑是父親的親生妹妹,自己親哥哥生得什麼模樣,她不會不清楚……和自己這個僅僅在襁褓和肖像中見過父親數面的兒子是不可比擬的。
宴宵小自嘲地想著,搖了搖頭,踏著籐蕨枝蔓,從傾斜的樹洞中攀爬了出去。
***
反覆權衡局勢過後,宴宵小決定還是暫時不要打草驚蛇,先將這件事同姑姑私底下商量過後再說。
畢竟現如今家族中還是伯父宴許一脈勢力當道的天下,自己勢單力薄,平日就已是極不受待見,若這件事再洩露出任何蛛絲馬跡,落得個功敗垂成的下場,豈不是自討苦吃?
回去之後便尋了個契機,將自己之前在樹洞中的所見所聞與姑姑宴琬筠詳細敘述了一遍,又將那名自稱為自己父親的男子的形容極其念術修為階級也做了一番仔細的描繪,最後,宴宵小遲疑著,語氣中有著幾分期待又有著幾分不確定地追問道:「……嗯,那個,姑姑,你說,他真的會是我父親麼?」
「嗯……」宴琬筠微微皺起眉頭,在客廳中來來往往反覆地踱步,十分猶豫道:「我也不清楚,畢竟這只是他的片面之詞……不過聽你說起他那種超越常人的修煉天賦,以及其年齡、氣質、舉止等方面,卻又給人種**不離十的感覺。嗯……啊,對了!」她好像想起什麼似的,歡喜地猛一拍手,利落地追問道:「你有沒有在他右手拇指上看見一隻扳指?」
「扳指?」宴宵小仔細想了想:「嗯,好像是有一隻,墨色中游離出一絲金紅的脈絡,好像很名貴的樣子……姑姑,姑姑你這是怎麼了?」話音未落,忽然看見眼前漂亮的女子立在原地,愣愣地望著自己,如秋水一般的瞳眸中忽然撲簌簌落下一連串晶瑩的淚滴。
「沒有,沒什麼,」宴琬筠連忙掏出手絹,側過臉抹了抹眼角,猶帶著一絲哭腔地笑道:「我這是高興的!」
宴宵小大瞪著雙眼,十分詫然。
宴琬筠這才詳細地解釋跟他說:那只扳指名叫做『撥雲見日』,由於其色彩瑰麗華美,意蘊鮮明深刻,並且自通靈性,在這世上是獨一無二的珍寶,也是宴家祖傳下來非族長不能佩戴的一件至關重要的標誌。
因為一旦戴上,便會與**契約,除非本人死亡,否則是沒有辦法取下來的,強搶的話,會致使其粉碎歸為塵埃。
「那,」雖然這個問題很不孝,不過宴宵小還是忍不住想問:「那為什麼,父親沒有被害呢?」
由現在這種狀況看來,很明顯是伯父宴許為了爭奪宴氏家族族長之位,暗中設詭計謀害了自己的父親,可他既然狼子野心已經暴露,為何又不乾脆幹得更徹底一點,將父親,甚至是作為父親親骨肉的自己斬盡殺絕呢?
宴宵小從來不認為這世上存在著什麼僥倖,也不認為他宴許在高舉殺人刀之後,會表現出任何優柔寡斷。
「其中具體的緣故,我也並不太清楚,」宴琬筠撫著心口,漸漸平息了內心的激動,轉身在旁邊的高背靠椅上坐下來,悠悠歎了口氣:「不過,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我想是因為你母親的緣故。」
宴宵小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我母親?」
「對。」作為姑姑的宴琬筠點了點頭,彷彿陷入某種漫長的回憶之中:「宵小,想必你也知道,你大伯和你父親雖然同為兄弟,卻並非一母所出,可雖然我和你父親都是側室的孩子,不過天賦卻遠勝於你大伯……這話也不是我一個人片面之詞,而是父親,也就是你爺爺臨終前的遺言。」
她有些煩悶地絞著雙手,皺著眉,咬著唇,有些不確定自己在小輩面前說這種話是否恰當,可事以至此,自己親哥哥被人陷害,她忍氣吞聲了這麼多年,有些話,也不得不說:「當年,大哥與二哥同時喜歡上你母親,而三角戀下來的結果是二哥念術修煉天賦出眾,得到父親的喜愛並順利繼承了宴氏族長之位,於是,成王敗寇,你母親也順理成章地嫁了過去。
我只記得,這段戀情的最終,二嫂對大哥說過:如果你還想保存我們之間的友誼,我希望你不要怨恨我丈夫,以及我們之間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平靜地接受我和他之間的這段姻緣,永遠也不要因此而害他性命。
當時的大哥,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對自己的平庸有幾分自知之明,還是點頭應允了的。
此後,二嫂生下你大哥承毅,又過了七年,生下了你。
生下你之後,二嫂因為護理不善,在坐月子期間感染時疾,結果命歸黃泉。
緊接著沒過幾天,就傳出你父親外出失蹤的消息,當時承毅才七歲,你還在襁褓,家族中長老、大長老雖多,可皆不具備掌舵人的資格,於是,大哥便被扶上了宴氏代任族長的位置……雖說是代任,可代得久了,自然而然也培養起羽翼來,到現在十多年過去了,還有幾個人記得他根本沒拿到那枚『撥雲見日』,是沒有資格繼承族長地位的呢?」
「啊。」宴宵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真是驚人的爆料啊……
宴宵小從小到大在家族中受盡冷眼十多年,這回算才是總算摸透了這門子家族秘辛,也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麼自還在襁褓開始,手足就被心狠手辣地封印禁錮,以及為什麼伯父宴許一家子明裡暗裡這麼的討厭自己的緣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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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國慶節快樂o(n_n)o~
難得國慶啊,結果仍然趴電腦面前敲打了一下午的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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