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秋蟬的那場撕心裂肺的車禍,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
在這五年間,雖然父母並沒有太責怪夏實,但夏實卻怎麼也無法原諒自己。
就是因為他沒有看到疾馳而來的車輛,才讓可憐的小秋蟬為了救自己,不小心搭上了性命。但他這個罪魁禍首,到最後卻沒有受一點傷。
——這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明明什麼錯都沒有犯的秋蟬,卻要代替那個理應受到懲罰的我去死?這樣的事情太不合情理了!
每天晚上,夏實的腦海裡都會反反覆覆出現那個鏡頭,讓他遲遲難以入眠。他不止一次乞求上帝,希望自己能夠代替秋蟬,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人死不能復生。
而這樣的負面情緒,讓夏實的這原本應該是最風華正茂的五年,卻變得無比陰暗。
——「我也要加油了,等到哥哥你成為俠盜夏實·庫洛姆的時候,我也要作為歌手秋蟬·庫洛姆,出現在你的面前。到那個時候,我們兄妹就是被大家歌頌的絕代雙驕啦!」
這是秋蟬生前向自己訴說的最後一個願望,而現在物是人非,她已經不可能再成為眾人矚目的歌手秋蟬·庫洛姆了。
——那麼,至少我應該完成和秋蟬的承諾,成為一個像俠盜羅賓漢那樣的男人,這樣才對得起她對我的期待。
夏實在當地最大的武館報了名,也是在這個武館裡,他開始對同一所學校出來的菲利斯姐弟有了更深的瞭解,他們兩個也都是武館裡的佼佼者。
從此以後,夏實開始拚命地練習箭術,以此來削減自己心中的罪惡感。
雖然他的進步非常快,幾年之後,就搖身一變,成為了全國最有名的青年弓箭手之一,但是,這樣的行為,反而讓他無法忘懷秋蟬的死,令他的痛苦每日劇增。
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那個黑袍旅行者。
機緣巧合,注定他們兩個會碰面。
當經過一個陰暗的地下市場的時候,夏實注意到了那個長相奇特的黑袍旅行者。
烏黑的秀髮,雪白的皮膚,高貴的氣質,讓他看上去就和那裡的地痞們格格不入。除此之外,夏實彷彿還在這個黑袍者的身上發現了自己的影子,一種被過去束縛著的陰鬱氣息。
但令人驚奇的是,夏實發現,從他面前走過的人,就像是無視這個奇怪的傢伙似地,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夏實非常好奇,便走了過去。
「喂,你……是什麼人?外國人?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那個黑袍者抬起頭,很明顯,他對夏實的反應有些詫異,好像是完全沒有準備好。
不過,一瞬之後,他就露出了自己招牌式的溫柔笑容。
「呵呵,這還真是難得,沒想到,小伙子你能看得見我。」
「能夠看見你有什麼奇怪的?眼睛好好地長在我的臉上,當然能夠看得見你了。」
那個黑袍者聳了聳肩,做出了一副解釋不清的表情。
不過很明顯的,夏實感覺到,在遇到了自己之後,這個傢伙的情緒似乎高漲了不少,就像是生活在深山中的隱士,偶然碰到了從外面進來的旅行者。
「我叫黑月·布蘭卡,是來自日耳曼的旅行者。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日耳曼?不就是德國嗎?真是個奇怪的人。」夏實歪著腦袋說,「夏實·庫洛姆,很高興見到你。」
但出乎夏實意料的是,接下來的這句話,卻立刻讓他傻了眼。
「能叫你庫洛姆嗎?」黑月站起身來,微微一笑,禮貌地行了一個彎腰禮,「庫洛姆,如果我說,我的魔力,可以令死者重新在你面前復活,你信嗎?」
「什……麼?」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夏實完全沒有準備。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騙術高超的神棍,但當他看見黑月的那張充滿魅力的臉時,立刻發覺,他好像並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相信你一直都在被一件你無法忘懷的事情困擾著吧?」黑月微笑著看著夏實眼睛,彷彿擁有洞察一切的能力似地,「或許,這還是一件有關你心愛之人的事情。」
「你……你怎麼知道?」夏實的瞳孔,因為吃驚而放大了。
黑月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從黑袍中拿出了一顆綠色的寶石,將它放在夏實的手上。
「這顆寶石,名為『夢之石』,擁有超越時空的強大能量。只要在睡覺之前,將它掛在你的脖頸之上,那麼,你就可以再次見到你想要見到的那個人,幫助她完成生前那些未了的心願了。只不過……」
「只不過?」夏實問。
「只不過,如果你沒有如她所願,完成她的願望,或者說,不小心死在了那個世界,那麼,你就將永遠被困在那個虛無空間當中,無法再次回到這裡,也永遠見不到你在這裡的親朋好友。」說到這裡,黑月苦澀地笑了笑,「對,就像是我這樣,一呆就是數百年,早就和這虛無的世界合為一體了。」
「開……開什麼玩笑?」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夏實的內心卻早就已經被黑月的話說動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吧?重新見到已經死去的人……自己心愛之人……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就算是做夢,也不會隨心所欲……」
「是嗎?但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不是很期待我說的話嗎?」黑月一邊說著,一邊把夢之石放到了夏實的手上,「不管你信不信,我想,你正是需要夢之石的那個人,否則,上天也不會安排你看到我。毫無疑問,你就是我需要尋找的那個人。好好考慮一下吧,與其生活在痛苦之中,還不如讓自己的心靈得到釋放,當然,選擇權還是在你自己的手上。」
看著夏實拿著夢之石,猶猶豫豫地離開的身影,黑月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起來了。
「夏實·庫洛姆嗎?哎,說我卑鄙也好,自私也罷,拜託你了,能夠拯救我靈魂的,恐怕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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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再次站在黑塔塔頂的時候,夏實已經明白了事情的所有經過。
為了見到秋蟬,當天晚上,他就嘗試了黑月的方法。也就是那天晚上,他又重新見到了那張久違的娃娃臉。
「如果要恨我,那也沒有辦法,畢竟是我把你拉進這個世界的。」黑月笑著說。
「怎麼會呢?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和黑月你沒有關係。」
夏實眺望著黑塔下的勃勒登堡,看著飛鳥從自己的面前飛過,忽然覺得,能夠來到這裡,重新見到秋蟬,真的是太好了。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夏實又再次開口了。
「也就是說,當秋蟬站在勃勒登堡大劇院的舞台上時,也就是這一切消失殆盡的時候,是嗎?」
「恐怕就是這樣,那個時候,詛咒就會解除。」黑月思考了片刻,試探著問,「如果說,願望實現,就意味著無法和秋蟬見面,你,還會繼續下去嗎?」
夏實面無表情,拳頭緊握。
不錯,趁現在改變,或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但這樣真的好嗎?
過來這裡,不就是為了實現秋蟬的願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