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夏實·庫洛姆緩緩地睜開自己的眼睛,發現他正站在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
這裡混沌一片,死氣沉沉,到處都充斥著未知的刺鼻味道。
——奇怪,我記得我剛才還在勃勒登堡附近,怎麼一下子就來到了這種地方了?安娜呢?對了,還有那個穿著黑色斗篷的魔女,她們都在什麼地方?
夏實突然想到,還有二十二分鐘就要發動的「遠古殺戮之陣」,要是讓那個殺傷力極大的魔法陣順利啟動的話,毫無疑問,勃勒登堡將遭受到史上最沉重的打擊。這又不禁讓他焦急起來。
——可惡,不知道我到底昏睡了多久,但不管怎麼樣,不能在這裡逗留了,否則那個混蛋魔法陣馬上就要啟動了!
可令夏實沒有想到的是,儘管他用盡了全力,但還是連一厘米都移動不了。
他想大聲喊叫,看看四周是不是存在能夠為自己的人提供幫助的人,但就連聲音也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
這種感覺,夏實清晰地記得,在幾個月之前,他也真真實實地體驗過兩次。
不錯,一次,就在他被宮本健一郎的長刀砍傷的時候,;而另一次,則是被瓦內薩·拉斯特的詛咒所控制,讓奇怪的記憶倒流回自己身上的時候。
當時,他也是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情況下,但與此同時,目睹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場景。那個時候的他並沒有在意這些奇怪的東西,以為只是自己精神紊亂,然後產生的幻覺;或者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向自己傳達了一些相關的信息。
出現一次兩次,還可以說是偶然,可如今已經是第三次情況了,夏實的感覺告訴自己,這很有可能並不是什麼巧合,而是和自己的過去有關的線索。
想到這裡,夏實的心揪了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許現在,我又可以像前幾次那樣,找回一些屬於自己過去的記憶了。
果然,沒過多久,這裡的場景就開始慢慢輪廓清晰起來了。
夏實·庫洛姆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毫無生氣可言的走廊之上,走廊的盡頭,有兩扇緊緊關閉著的白色大門,門的上面掛著一塊亮著的綠色標牌,標牌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手術中」三個字。
走廊的兩邊,擺放著兩排木椅,左邊的木椅上並排坐著兩個大人和一個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怎麼看都是年幼版的夏實·庫洛姆。
那兩個大人,則像是一對中年夫婦。
坐在丈夫和夏實中間的妻子,把腦袋埋在自己的雙手之中,此時正悲傷欲絕地抽泣著;而她身邊的丈夫,則怔怔地看著手術室的那扇大門,也許是因為打擊過大,他一臉木然,失望的表情躍然臉上。
「父母」。
夏實的腦海裡冷不丁地冒出了這個詞。
不知為何,自從失憶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和秋蟬的父母到底在什麼地方。而如今,在他面前的這對夫婦,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倆的父母了。
想到這裡,夏實原本有些小興奮,畢竟有可能這是他失憶之後,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母,但他注意到了這個悲傷的氛圍,想必此時的他們,正在為了一件令一家人痛不欲生的事而煩惱不已吧。
——可是,秋蟬呢?秋蟬又在哪裡?
無法動彈的夏實不禁納悶起來。
小夏實默默地坐在雙親的身邊,比起雙親,他顯得更為冷靜,但從那雙不停地相互撥弄著的兩隻小手看來,其實他的心裡也好受不了多少。
好幾次,他都想開口對身邊痛哭不止的母親說些什麼,但張口的瞬間,喉嚨裡都像是被某些東西卡住一樣,又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就這樣,十分鐘過去了,小夏實終於下定了決心,輕聲地說道:「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經不住誘惑的話,秋蟬也不會出這樣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的不好。」
說著說著,小夏實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感情,兩行眼淚從眼睛了流了出來,儘管他還想盡力掩藏自己的悲傷,不停將它們抹去,但最後還是像絕了堤一樣流了下來。
——什麼?秋蟬出事了?這是怎麼回事?
夏實的心像是被千斤重的大錘子碾了過去似地,疼痛異常,如果此時他的雙腳可以移動的話,一定就已經站不住腳跟了。
他看著「手術中」三個醒目的字眼,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母親並沒有責備自己的兒子,而是強忍著停下了哭聲,把小夏實的腦袋摟進了自己的懷裡,彷彿在無聲地安慰自己的兒子,讓他別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這時,綠色標牌中的光,終於暗了下來,從手術室中走出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醫生的臉上大汗淋漓,顯然,為了剛才那場手術,他也算是花費了不少精力。
一家人立刻圍了上去。
「大夫,怎麼樣?秋蟬她怎麼樣了?」母親紅著眼睛,迫不及待地問道,像是醫生一定會給他們一個好的結果一樣。就連一旁出不了聲音、幫不上任何忙的夏實也把心給提到了嗓子眼上。
雖然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段出現在他面前的影像到意味著什麼,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夢到了這個奇怪的世界了。
這裡面一定藏著什麼,隱藏著一些和他的身世之謎有關的東西。
何況,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在夢中,他都不希望慘劇發生在那個自己最關心的人身上。
但,事情最後還是沒有如願。
醫生用遺憾的表情,對著那些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人們,無奈地搖了搖頭。
——怎麼會這樣……在裡面的是秋蟬?秋蟬死了?怎麼會這樣?可是,她不是一直都好好地呆在我身邊嗎?可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與其說周圍的景物又恢復了一片漆黑的狀態,倒不如說,夏實已經不想再看見任何東西了,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會讓他脆弱的心靈動搖的。
——秋……秋蟬會死?而且還是因為我的緣故?為什麼會這樣?
周圍一片寂靜,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就如同深夜的墓地一般。
夏實只是捂著頭,也不說話,心亂如麻。
他不知道怎麼從這個地方出去,但即使出去了,他還是害怕,他所看到的這一切會發生在現實當中。這不僅僅是夢境,雖然世界觀不同,但裡面的東西,和他所在的世界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他有預感,這些事情,很有可能也會發生在現實當中。
當那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他,夏實·庫洛姆真的能夠面對嗎?他真的可以保護自己唯一的親人,秋蟬免受傷害嗎?他真的可以忍受這一切痛苦嗎?至少現在,答案還是否定的。
就在夏實為自己心中的想法消沉不已的時候,忽然,他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聲音,應該是誰在唱歌。
——歌聲?難道這個失落的世界中,除了我之外,還會有另外的人嗎?莫非是黑月?
隨著時間的推移,歌聲也變得越來越響,很快便能夠非常清晰地便辨認出來了。
——
自從與你相遇後,
星光也變得如此璀璨。
有你給予的愛,才有我的存在。
滿面的淚水,沒有希望的奇跡,又何須再去等待?
黯淡的星光,你對我的愛,
其實早已一去不在。
如果能有來生,
如果能與你再度相逢,
請你在漫天星辰之中,找到我的所在。
幸福的淚水,願你擁緊我的身軀,別與我再次分開。
在耳邊輕輕告訴我,你對我的愛。
在耳邊輕輕告訴我,我並非那顆,
孤獨的星。
…………
——這不是秋蟬非常喜歡的那首《星空》嗎?在秋收節賞月的時候,她也有唱過,我記得,好像是琉璃·萍克的歌。歌聲雖然沒有秋蟬唱的那樣動聽,但卻充滿了真情實感。
再仔細一聽,這聲音像極了安娜女王。可以聽得出來,女王正在嘗試著將自己所有的感情傾注到歌聲之中,彷彿是要把她的想法傳達給黑暗中的夏實一般。
——是安娜的聲音嗎?哼,作為貼身護衛,我還真是不夠資格,讓安娜擔心了。
女王的歌聲,讓夏實終於能夠冷靜地靜下心來思考問題了。
剛才經歷的那場撕心裂肺的場面,讓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死亡給人帶來的痛苦,這種痛苦並不僅僅存在於死去的那個人,更是鐫刻在了所有那些關心他的活人心中。
夏實想起了那些身在勃勒登堡中的人們,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人在等著自己回去。
再過五天,他們就可以和那些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們一起共享節日之樂了。
可以想像得到,如果他們的家人聽到自己的丈夫,妻子,又或是兒女父母,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出現自己面前的時候,想必他們的表情也會和剛才那個畫面中的人們一樣悲傷吧。
——不管那是什麼,這都不應該是現在的我應該考慮的。
夏實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定了定神,想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
——現在的我更應該想個辦法從這裡出去,現在的我更應該盡自己的全力去打敗薇奇·麥吉克,去解救那些還蒙在鼓裡的人。我不應該總是讓自己陷入到這種根本讓人無法理解的夢境當中,我應該振作起來,安娜和伯爵對我們不薄,這次也該是我發揮自己的能力的時候了。
這時,夏實感受到胸口有一陣暖流襲來。
他低頭一看,在他的胸前的衣服中,一道幽幽的綠色光芒透了出來。
這道光芒的來源之處,正是那顆被稱為「大陸之心臟」的「夢之石」。
光芒越來越亮,並將周圍的黑暗也照亮開來。
(這兩天比較忙,下禮拜五開始會恢復一天兩更,謝謝大家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