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沒想到,破解我們詛咒的,不是淨化之力,而是比我們更強的詛咒之力!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拉斯特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像是在哭泣,從中透著無奈,顯然,他的身體還是被怨靈們控制著。
「我到底是什麼人嗎?」夏實苦笑了一聲,「如果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哼!我們竟然會被一個連自己為何會得到力量都不知道的毛頭小子打敗?這樣的事情我們不能接受!」拉斯特瘋狂地叫喊著,聲音中帶著哭腔,「我們經歷了如此多的痛苦,我們的詛咒是天下無敵的!我們不能接受這樣的失敗!不能!」
「或許這樣無知的我,的確不應該將你打敗。在你看來,經過了如此悲痛的經歷,你理所應當得到那些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夏實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他的藍色玫瑰,對準了拉斯特,「不過,當你將你的力量用在邪道上的時候,你就注定會被人擊敗,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
「胡說八道!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我們是為了報仇!我們是為了報仇才這麼做的!報仇!」拉斯特越喊越激動,他揮舞著自己那把大鐮刀,輕輕拍動翅膀,搖搖晃晃地朝著夏實的方向疾馳而去。
不管是不是對方因為過於興奮,速度和壓迫感上都有所下降,總之,夏實並沒有像之前這麼慌張了,他能夠清晰地看見對方的一舉一動了。
他輕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好了,這是最後一擊了。瓦內薩·拉斯特,現在我就讓你解脫,讓那些該死的怨靈們見鬼去吧!」
夏實集中精神,將自己的視力調到了最高等級,在他的鷹視眼前,就連黑鴉的速度都顯得不值一提。
嗖!嗖!
夏實連續拉動了兩下弓弦,兩支無形之箭便應聲而出,分別朝著拉斯特的兩片翅膀飛去。
毫無懸念,箭矢都非常完美的正中翅膀。
處在高速運動中的拉斯特,一下子失去平衡收勢不住,愣是被凹凸不平的地面所絆,臉面朝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們不認輸!我們要報仇!」
儘管從旁人的視角看去,覺得這一跤會摔得相當疼,但此時的拉斯特卻全然不顧這些,他的翅膀已經全部廢掉了,但他卻依然堅持著想要站起來,繼續戰鬥。
可當他好不容易,搖搖晃晃地支撐起這個殘破的身體時,他才發現,那個和他一樣,一直都不言放棄的男孩,已經竄到了他的面前。
「瓦內薩·拉斯特,你給我好好清醒一下!給我醒來吧!」
拉斯特睜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夏實的拳頭,逕直地朝著自己的臉部而來。現在的他,已經什麼都做不了,只有等到拳頭打到臉上的那一刻了。
「砰」的一聲。
拉斯特的身體,像是一張薄薄的紙片一樣,一下飛了起來。不過他並不覺得痛苦,相反,幾年來,只有在這短暫的一刻,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得到了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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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特緊閉著眼睛,躺在一個虛無般的世界,他的周圍一片雪白,什麼都沒有。
對,真的什麼都沒有。沒有吵鬧的嘲笑聲,也沒有令人厭惡的詛咒聲,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他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比起受到那些所謂的正常人的排擠,比起耳邊那些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的怨靈,這裡真的舒服多了。
但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拉斯特依稀記得,聲音的主人,好像名叫夏實·庫洛姆。
「瓦內薩·拉斯特,你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去做這樣的事情。」
「我的目的?」拉斯特想了一下,輕輕地說道,「我只是想抹掉我身上的詛咒,想過回正常人的生活。難道這也有錯嗎?」
「過回正常人的生活?是在犧牲他人生命的基礎上得到的生活嗎?」
「大師說了,安娜女王就是罪有應得!她已經得到的太多了,難道我只是想要求她將萬分之一的幸福還給我,這都不行嗎?」拉斯特急了,大聲狡辯道。
夏實的聲音沉默了良久,又繼續說道:「通過這樣的方法所得來的幸福,難道真的會讓你幸福嗎?相信即使我不說,這個答案你也非常清楚的吧?或許正因為是你,才比我們知道的更加清楚。」
「我……」拉斯特還想說什麼,但他知道,夏實說的不錯。殺掉女王,只會讓他從一個陰影走向另一個陰影,根本就於事無補。
「現在也是時候讓你清醒一下了,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會明白的。」
「我,會明白的嗎?」拉斯特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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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雲站在競技場的正中,聚精會神地感受著赤劍和他之間的媒介,這當然是為了找到拉斯特所製造的結界入口。
「喂,悠雲前輩,你那邊到底怎麼樣了?都過了這麼久了,是不是已經感受到你那個使魔的魔力了?」醍醐·阿克裡焦急地問道。
「是啊,到底有沒有呢?不好說啊,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悠雲用手指托著下巴,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到底有沒有啊!真是急死我了!」
「哈哈,醍醐,別急啦,這才是悠雲的風格嘛。」荊棘則在一旁有意無意地說道。
醍醐看著這兩個什麼時候都不失本色的好兄弟,歎了口氣:「現在是該這麼冷靜的時候嗎?有時候還真的覺得夏實前輩和秋蟬姐姐好辛苦啊!」
這時,來自古維斯城的愛爾法拍了拍醍醐的肩膀,安慰她道:「還是讓悠雲先生安靜地思考一會兒吧。不用擔心,據我看來,夏實先生的實力也並不弱,更何況還有悠雲先生的使魔在他身邊,女王一定會沒事的。」
聽到愛爾法這麼說了,醍醐也只好點了點頭。
而作為夏實的狂熱崇拜者,愛爾法的好姐妹蝶埃塔,此時也已經擔心地不想說任何話了。
又過了五分鐘,醍醐的耐心終於到達了極限,她剛想要爆發,悠雲卻搶在她前面喊出聲來:「有了!就在這裡!不會錯的。」
聽到這話,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畢竟結界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情況,是生是死,誰都說不清楚。
瑟亞冷靜地走到了悠雲所指的地方,閉上眼睛,伸出手,像是在用心感受著什麼一樣。
不一會兒,她便睜開了眼睛,對著大家點了點頭,表示悠雲所言非虛。
「哈哈,我就說嘛,這次的功勞,我悠雲·懷特可要占一大份啊,啊哈哈!」不過其他人倒是沒怎麼在意悠雲的發言。
「事不宜遲,瑟亞小姐,那就趕快開始破解詛咒吧!」醍醐心急地說道。
瑟亞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再次閉上了眼睛,嘴上開始唸唸有詞,兩隻手上也發出了光芒。
這時,護衛長也帶著伊賽亞公會的副會長查利·奧爾頓出現在了玄關處。
不過,當查利·奧爾頓看到競技場的情況,以及會長克米特·巴肯滿意的表情時,歎了口氣,微笑著說道:「看來,這裡是沒我什麼事了。」
三分鐘左右過去之後,眾人忽然聽得瑟亞說道:「來了!」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驚訝地看到一個滿身傷痕的人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了出來,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眾人定睛一看,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人竟然就是不可一世的「黑鴉」拉斯特。此時的拉斯特,已經倒在站不起來了。
而另一頭,夏實·庫洛姆也已經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雖然,看樣子他和拉斯特的爭鬥,是以夏實的獲勝而告終,但顯然他也贏得不怎麼輕鬆。氣喘噓噓的樣子暫且不說,被鮮血染紅的外套和褲腿,都說明著剛才經歷的是一場異常激烈的戰鬥。
「夏實先生!是夏實先生!他真的戰勝拉斯特了!」剛才還一蹶不振的蝶埃塔,一下子便來了精神。
「哈哈,那是當然,我說了,我還從來沒看見過,有人可以和夏實抗衡的!薩之神射手可不是白叫的!」荊棘自豪地說道。
「喂,難道就沒有人在意我剛才的功勞嗎?是我找到了詛咒的入口啊!」只有悠雲還在抱怨。
「哈哈,好啦好啦,悠雲你當然也有功勞啦,不過現在還是夏實要緊啦。」
經過剛剛緊張的一戰,放鬆下來的夏實,反而覺得頭腦一暈,差點摔倒。不過,幸虧有荊棘和悠雲在一旁,將他扶住了。
「喂,小子你沒事吧?其實你根本用不著這麼賣力,這樣的角色,你只要盡量拖時間,等我們破解結界之後,交給我們來解決,不就行了嗎?」悠雲說道,「現在好了,渾身是傷,自作自受。」
「哼,我看你是想搶夏實先生的風頭吧?」一旁的蝶埃塔為夏實平反道。
「誰說的!」悠雲聽了這話,竟然破天荒地臉紅起來,「小姑娘伶牙俐齒的可不是什麼好事,什麼搶風頭!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的,這叫做男人間的友情,你懂嗎?男人間的友情!」
「這樣的友情,我也沒什麼興趣知道。」蝶埃塔聳了聳肩,不屑地說道,惹得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兩個人互相鬥嘴的樣子,即使是疲勞的夏實,也忍不住微笑起來。有這樣一群關心自己的朋友在,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會覺得孤單。
另外一邊,確認到安娜女王安然無恙的醍醐,也終於放下了自己那顆懸掛已久的心。
「女王陛下,臣下真是罪該萬死,沒有好好保護你。現在能夠見到你,醍醐……醍醐真是太開心了。」醍醐一邊做單膝跪地禮,一邊強忍住淚水說道。
對醍醐來說,女王雖然高高在上,但對自己,卻總像是好姐妹一樣,兩個人私下裡更是經常以姐妹相稱,這次女王遇險,她是真的從心底裡為好姐妹擔心。
雖然僅僅才過了一個小時左右,但安娜女王卻彷彿經歷了比這五年還要多的事情。當她再次看到醍醐時,心中就像是有著千言萬語一般。
「醍醐,站起來吧。我沒事,讓你操心了。」
可當醍醐真的站起身來的時候,安娜女王卻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她的好姐妹。
在大庭廣眾做出這樣的行為,讓醍醐有些受寵若驚。
「女王陛下,這……」
「沒關係,就這樣呆著就好。」
「嗯。」醍醐以為安娜女王是在剛才受了驚嚇,才會如此反常的,便微笑著接受了。
儘管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最後,安娜女王還是決定將這些話放在心裡。正如夏實所說的,如果想要彌補自己的過錯,那就用女王的身份,去為這個城市,這個聯盟做一些只有她能做到的事,為人們帶去更多的幸福。
因為女王已經找到,自己的腦袋也暫時不用搬家了,護衛長終於鬆了一口氣,但他還是惡氣難消。於是,他大步走到拉斯特的面前,對著仰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孩說道:「瓦內薩·拉斯特,我現在要以弒君之罪逮捕你!」
可還沒等他拿出手銬,一個人影便快速地竄了過來,從他的眼皮底下一把抱起了拉斯特,想從門口奪路而走。
原來,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夏實和安娜女王身上的時候,包括赤劍在內的另外三個人,也已經不聲不響地出來了。
光頭薩迪知道,這種情況下若被逮到的話,一定必死無疑,連忙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了倒在地上的拉斯特。而擅長瞬移的內娜也緊隨其後。
「想逃?沒這麼容易!給我追!」護衛長怎麼會咽的下著口氣?他招呼手下就要追上去。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安娜女王卻阻止了他們:「讓他們走。」
「什麼?可是……」
「護衛長,你要違抗我的命令不成?」女王的語氣相當強硬,護衛長即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亂來。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女王竟然會故意放跑那些想要對她不利的人。
當然,感到奇怪的,不止是護衛長,除了夏實,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對女王的這個行為感到不解。不過見女王並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他們也就不再多問了。
也是趁著這個時候,薩迪和內娜,帶著表情呆滯的拉斯特,逃離了競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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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我還真是沒有想到,連小鴉你這麼厲害的角色,都會被幹掉,實在是太掃興了!」內娜一邊朝著獅子鎮的方向跑去,一邊說道。
但被背在薩迪背上的拉斯特,卻依然什麼話都不說,像是沒有聽見內娜的話一樣,表情木訥。
「內娜,別說了。」薩迪提醒道。
內娜還以為拉斯特因為打擊太大,精神有些崩潰,剛才的話觸動了他的傷心處,便轉移了話題:「沒事沒事,這次只是運氣不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對吧,薩迪老師?」
「不,我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沒想到拉斯特竟然破天荒地開口了。
「哈?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內娜,我不會再去冒險做這樣的事了。那個傢伙說的對,即使我殺了女王,我也不會比現在好過多少的。」
「可是……」
「謝謝你們一直為我操心,是我太自私了,一直想著復仇的事,沒有在意。謝謝了。」
謝謝?冰冷如霜的黑鴉竟然說了謝謝?
這話從黑色死神口中出來,簡直就是破天荒的事情。
在一起呆了這麼多年,不要說感謝了,就連說這麼長的話,內娜和薩迪也是第一次聽到。兩人皆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內娜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佯作不滿地說道:「真是敗給你了,突然做出這種表情!不知道那個有點小帥氣的弓箭手怎麼給你洗腦了!真是沒有辦法。算了,就依你了,那我們回獅子鎮吧!」
雖然很不情願的樣子,但內娜的心也像是解脫了一般。別看她一副很開朗的樣子,但多年來,復仇的心魔就一直纏繞著她,讓她寢食難安。如今,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拉斯特率先提出了這個要求,讓她緊繃著的心,也終於可以鬆綁了。她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討厭復仇。
「獅子鎮嗎?」拉斯特輕輕地念道,「我也想回家看看了,看看那裡到底變得怎麼樣了。」
一路上,兩個孩子難得地開起了玩笑。但另外一個人,薩迪·法格卻沒有這樣的好心情。此時的他,正在盤算著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說,如何想方設法告訴那個「大師」,刺殺女王的行動已經宣告破產了;以及,該如何處置這個毫無戰意的瓦內薩·拉斯特。
當然,其實就算不用他說什麼,「大師」佈滿整塊大陸的情報網,也早就將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