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三郎將鐵尺一下打來,嚇得那裁縫急忙避讓,卻聽得一聲響亮,已是將那張桌子拍得粉碎。裁縫見此喝道:「陶三郎,我到好意教你功夫,你如何這般無禮,打壞我的傢伙?」三郎罵道:「我把你個骯髒匹夫,當我陶三郎是好作弄的?沒來由耍了我三日,看我不打壞你的孤拐?」舉起鐵尺又要打來。唬得那裁縫連忙叫道:「你看你拿的什麼打人?」三郎抬頭看時;不覺吃了一驚,叫道:「我拿起來了!」
裁縫笑道:「我是個老實人,最不會騙人。我說讓你拿起來,就會拿得起來。看把你急得!」三郎大喜,這才丟下鐵尺,拱手作揖道:「多謝先生賜我此等絕世神功!方才是我一時性急,多有冒犯,你不要放在心上。」裁縫笑道:「冒犯倒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你不該打壞我的傢伙。」三郎笑道:「這張桌子值得多少銀子,我照價奉陪給你就是。」裁縫笑道:「無過是與你開玩笑的,你還當起真來?這桌子值得幾個錢,就要你賠。」
三郎道:「今日已是與那妖王應對之日,我也即將要去。目下還有一事不明要來請教先生。」裁縫道:「現在你還把我當作外人就沒意思了,有什麼話儘管問我。」三郎道:「我先前兩日總是使不出力氣來拿鐵尺,今日何故突然拿得起來?這就是我要問先生的。」裁縫笑道:「虧你三郎還是個跑江湖的。有些事情是不必要去知道的,你就不要打破沙鍋來問到底。你已經拿得起鐵尺來,這就證明你成功了,何必去追究個中細節?我要告訴你了,你又不會立時明白,倒要在心裡留下一個疑惑,這對你是沒有好處的。你快去吧。」
三郎轉身提起鐵尺,道:「若我三郎此番能把妖精降伏,先生功不可沒,我三郎定然也會親自登門送還鐵尺。」說畢轉身就走。卻被那裁縫叫道:「且慢。」三郎道:「你還有何吩咐?」裁縫道:「鐵尺你是拿得起來了,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這拿鐵尺雖是我祖上流傳下來,但其實並不是什麼絕世神功。此番虧得先生看重要拿去做降妖之用,究竟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我也沒有把握。所以請先生不要太過於依賴鐵尺了。」
三郎聽說道:「我會記住你的吩咐。」裁縫道:「鐵尺你不必還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畢往裡面走去,三郎隨即趕往司神嶺上而來。卻說倩倩三郎在那客棧等了兩天兩夜也不見三郎回來。倩倩心中焦躁道:「今日就是三郎與妖精對話之日了,卻如何還不見人影。他究竟幹什麼去了?」張魁道:「你不要著急,師父的為人你我都是知道的。都不要太擔心了,師父自有他的打算。」幾個又在客棧等了半日,依然不見三郎回來。
佛兒道:「不要等了,我看師父一定是怕連累我們,所以一個人去司神嶺去見妖精去了。我們還等個什麼?」倩倩聽說叫道:「說的正是,我們在此空等無益,還是去司神嶺上去看看罷。」幾個也離了佛劍區,往司神嶺趕去。單說三郎拿著鐵尺獨自趕往司神嶺上而來,一路上思緒萬千,總是想道:「那妖精神通廣大,我看這桿鐵尺未必做得他的對手,果真我三郎不濟,定然命喪妖精之手!想來這也是造化弄人,注定我三郎這條救母之路走不到盡頭,『忠孝仁義』不能結果。」
想了又想:「也罷,我三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今天即便我失敗了,並不會是真的失敗。因為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知不覺已經來至司神嶺上,只見那怪已經扛著棒槌坐在洞外,週遭羅列一些妖兵。三郎見此,手心裡出來一把汗,牢牢地將鐵尺揝住。那怪見到三郎走上來,手裡拿著一支雪亮的鐵尺。忍不住大叫一聲:「陶三郎,你是何處拾得這支鐵尺,要來與我作對?」
三郎笑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妖怪,末日即在眼前,卻還不知反省。我不妨告訴你,這鐵尺正是你那棒槌的對手,你認輸吧!」那怪聞言哈哈大笑,掄起棒槌跳下座來,指著三郎罵道:「你這無知匹夫,殊不知本老爺神通蓋世,手段通天。你那半路出家學來的手段,焉敢無禮在老爺我眼下猖狂,與我叫板?快早伏地請降,我饒你不死!」三郎聽說怒道:「業位這廝,給你個棒槌你還當真了?真道我本領不如你,怕你不成!不要走,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掄起鐵尺直取業位。那怪聽說笑呵呵,不慌不忙挺起棒槌,叫一聲:「小賊休得無禮!」兩個就在真靈洞前鐵尺對棒槌,一個好似北海狂龍,一個好似南山猛虎,兩下放起對來。三郎仗著有鐵尺在手,雄心陡漲,那業位卻自恃本事高強,壓根不把三郎放在眼裡。雙方拆對三十餘合。業位見三郎功力增進,絲毫不怕他的棒槌壓力,更是把自己逼得沒有退路。就把棒槌扛在肩上,叫道:「三郎且慢!」
三郎收了鐵尺問道:「你有何話說?」業位道:「我記得你三天前並不是這般氣力,今日為何與我打得五十回合?」三郎笑道:「一物還歸一物降,真道你的棒槌就是天下第一?不怕告訴你,我這鐵尺正是你那棒槌的死對頭,你早些認輸罷。」業位聽說,冷笑一聲,叫道:「不要誇口,你即便破得我的棒槌,也不為利害。」三郎道:「你都打不過我,還待怎地?」業位從身邊拿出一幅真靈位業圖來。
橫三豎四的折做一小塊,只好巴掌大小。三郎看罷笑道:「你這廝打不過人,弄什麼把戲唬弄我!」那怪卻不答話,只將那業位圖望空抖三抖,就變得有丈餘方圓大小。那怪一把將其鋪在地上,叫道:「你是個好漢,就跳上來與我再戰。」說畢自家輕輕一縱,起在位業圖元始天尊位相候三郎。三郎明知是計,卻不甘示弱地笑道:「這位業圖無過是記載神仙的典籍,你也拿來鋪在那裡喊打。」
果也起身跳去元始右位。將鐵尺指著那怪道:「我跳上來了,你待怎麼?」那怪見三郎跳在右位,遂又跳在中位。將棒槌劈腦就輪!三郎見他佔據元始中央,恐不能匹敵。則一把跳在酆都鬼位,一屁股坐下來叫道:「你打,你打!」那怪見他跳去七等鬼位,急忙收回棒槌道:「陶三郎,是好漢的來元始位上與我打。你跳在那裡,叫我怎麼與你動手?」原來酆都鬼位乃是位業圖最下等之位。
那怪站在元始之位則不能與之動手。三郎道:「我就愛坐在這裡,你有本事就打。」那怪見三郎坐著不動,跳起來,站在關聖武君位。叫道:「看你還往那裡躲?」三郎見此大驚,拿起鐵尺與其拆對,覺道那鐵尺比先前重了一些,卻又拿不起來。三郎暗道:「原來這廝把弄位業圖,是來破我鐵尺的。不想這鐵尺原來上不得神位,似此我只有被他所算。」看看那怪棒槌掄至頭頂。
三郎急中生智,托地跳起來,跳在文聖孔丘之位。叫道:「你還敢打我不成?」那怪見三郎跳在文聖之位,又不敢動手了。笑道:「不想你原來這等狡猾。」起身跳在老君之位叫道:「我已佔據老君之位,看你還跳在那裡去?」三郎見此著急了。鐵尺又拿不起來,沒奈何縱身一跳,跳在位業圖外面去了。那怪見三郎跳了出去,笑道:「這廝上了我的當也!」隨即也跳出來,將位業圖一抖,輕輕地收在懷裡。
三郎見此怒道:「孽畜,你怎麼無禮收我鐵尺,速速還出來!」那怪笑道:「你已失了鐵尺,看你還不死在我的手上?」大喝一聲:「看棒!」三郎沒了鐵尺,絲毫不敢敵對,閃回身,撒腿就跑。那怪只道三郎會來迎敵,不想他打個回身,一路風也似的跑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陶三郎,你原來是這樣一個膿包!」即收兵歸去不題。卻說三郎一路跑下司神嶺來,恰好撞著倩倩一行往山上趕來。
兩下打了照面,倩倩問道:「你怎麼這等狼狽,後面有人追你不是?」三郎道:「不消說,本來降得那妖精了的,不想被他耍個花樣,奪去我的主杖,倒是我輸了。」佛兒笑道:「師父這話徒弟聽得不明白?」三郎道:「且下山去再說。」幾個依舊來至老君堂,三郎這才將在佛劍區遇見裁縫,學拿鐵尺並與那怪打鬥之事說了。倩倩聽完笑道:「原來你這兩天沒回來,就是學拿鐵尺去了。」
三郎點頭道:「正是,可惜被那怪位業圖收去,眼見降不住妖精,又欠下那裁縫一筆賬。怎的好?」倩倩道:「我看今天天色已晚,你也累了,還是等明天再說。」幾個就在老君堂住了一晚,次日一覺醒來,已是不見了三郎的影子。倩倩跳起來叫道:「三郎到那裡去了?」張魁與佛兒聞聲而起,叫道:「昨晚和我們睡在一起的,能到哪裡去?」三個在老君堂裡裡外外找了一通,終是沒有三郎影子。
張魁道:「這師父是怎麼了,就是要走,也不和我們通個氣兒。也好叫我們省省心。」佛兒叫道:「我們一路走到今天,幾得容易?臨了最後關頭,師父總是這般一意孤行,讓我們捉摸不透。看他一人勢力單薄,何以取勝那業位大王?可不要出什麼事才好啊!」倩倩道:「放心吧,你這個師父呀,別人不瞭解他,難道你們還不知道他的性子嗎。他的本事雖然不是天下第一,可是他這份信心絕對是天下第一的。他為了解救車衛國黎民百姓,一定會想出辦法打敗那業位大王的。我們也不必過多的擔憂,在這裡等他就是。」
不說他三人在老君堂,單說三郎在老君堂中住了一晚,心中只是掛念著業位要去奪取車衛江山之事,真個是徹夜未眠。直到次日黎明,天剛濛濛亮,他獨自起身來,悄悄走出老君堂外散散心。不覺走出很遠,忽然聽到有人做聲,正慢慢地往這邊攏來。三郎心道:「這一大清早的,是誰往司神嶺這不毛之地來?」隨即閃身躲在山石之後。等得那夥人走得近來,三郎伸出頭往外一看。
不覺嚇了一跳,原來來者乃是九個妖怪,個個面目猙獰生的十分可怕,正然一路談笑往司神嶺上趕去。三郎看了一下,急忙把頭縮回來。心道:「這九個妖怪定是他業位的同黨,他們這番上山,必定沒有什麼好事,是要商議攻打車衛江山的。」看看那九怪上山而去,三郎道:「不必遲疑,這九怪雖生得恐怖,畢竟都沒有兵器,我何不此時打將上去,將他一干打死,好叫那業位陰謀不能得逞。」
說畢拿出鐵杵一路打將過來。看看打到最後一個妖怪後腦勺,那怪突然轉身,一把揝住三郎鐵杵喝道:「你是何方小賊,竟敢暗算老爺?」三郎被那怪發現了,待要收回兵器,奈何那怪將鐵杵緊緊握住絲毫也撥不出來。三郎暗暗地叫一聲苦!那怪見他使勁往外拔兵器,笑道:「你要啊,說一聲就是呀,幹嘛這等費勁?」說畢把手一撒,三郎連人帶兵器咕咚往後栽了一個大跟頭。
其餘的妖精見三郎跌倒了,笑道:「算了,我們自修行以來,少傷人命。這少年饒他去罷。」叫一聲:「那小伙子,不知你與我等是什麼恩怨,就來背後暗算。今我等見你年少不諳世事,暫且饒你一回,你好些去罷。」說畢仍舊上山而去。三郎這一跤跌疼了,蹲在地上半日也起不來。看看那些怪物走遠,才勉強站起來叫苦道:「我怎麼這等沒用啊,那怪空著一雙手,也跌得我一跤,要是打起來,那裡會是對手?」
想了一通道:「不成,雖是本事不濟,也不能坐視不管,我還該上去看看他們有何算計?」急忙也上山而來。不覺來至真靈洞前,待要進去,卻又躊躇道:「那業位一人我已不是對手,如今加上他九個怪物,我更不可造次,白白丟了性命。」隨即變化一陣風鑽將入去。到得裡頭又變化一隻老鼠縮在暗處觀察。只見那業位與九個怪物共坐一席正在吃酒。業位道:「難得列位哥哥到來,且多吃幾杯。」
那九怪道:「不知賢弟喚我們到來有何事業,快早明說。這酒也不是甚麼好東西,少吃為妙,不可貪杯。」業位聽說停下酒杯,道:「不知十一弟因何爽約,莫非看我這個哥哥不起!」九怪道:「哪有這話,你不知道,十一弟早前在華山造了孽,被如來責罰,現時不可下山,所以不曾來得。還是說一說你的事情罷。」業位聽說不喜道:「想來十一弟何等本事,如何要屈膝於如來之下?想我十二蓮童又是何等風光,如今卻被天庭設法分而治之,而那小妹無過是私配書生陶文,卻被貶在酆都受苦!想來想去都不甘心呀!」
三郎聽說這一番話,心中不覺大駭道:「原來業位這畜生也是我的舅舅!他口中說的十一弟定然就是被燃燈收伏的黃眉怪,酆都受苦的小妹就是我娘啊!這個畜生,分明知道我是他外甥,為何多番將我打敗,叫我不得功成。我只道你們一條條都是好漢,原來儘是一夥無恥敗類!不要忙,我且看看他們還有何話說?」那九怪聽業位這般說,笑道:「聽你話語,似乎早有不滿之心,今番叫我們下來定也不會是什麼兄弟相聚這麼簡單。」
業位道:「離此向西七十里,有一座車衛國,這地方幅員遼闊,物產豐富,如今那裡沒有國王為首,乃為人心不穩。我叫眾位哥哥前來,只是要商議聯手去奪了他車衛天下,招兵買馬,叫我眾蓮童坐享極樂蓮城,如此,卻不強似屈就於天庭之下?哥哥們以為如何?」眾蓮童聽說,都遲疑了,許久才道:「我們幼時造反,那是為救自身性命迫不得已。如今你我已是各自修得正果,雖說是受人管制,好歹名正言順。如今要造起反來,勢必興動殺戮。我想這又是何苦來?我看還是算了。」
業位道:「哥哥們怎地這般沒有志氣?我們若是兄弟聯手,那是天下無敵。即便天庭能人百萬,那個是我們對手,還怕什麼人子?」眾蓮童聽說良久不說話。業位道:「我這番叫你們前來,其實是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你們若是欣然參與,我很高興。如果你們怕事,我也不會強求,即便沒有你們,這車衛國我一人也要拿下來。我已定於三天後前去攻打車衛國,去與不去,都在你們自己。」
眾蓮童聽說,道:「我們雖是各自有自己的師父,其實師父們都不曾把我們當徒弟看。往常對於我們都沒有過特別地限制,只是一條,『你們愛幹什麼這是你們的事,但是不許干傷天害理,違背良心的事。』試問這等,我們有何理由去隨你造反?賢弟,多行不義必自斃。上面沒有虧待過我們,我們不知感恩便罷,但是不要去做叫上頭為難的事。聽我們一句,收手罷。你不會成功的。」
業位聽說道:「我們十二蓮童當初被老子設計分管之事我還記得,大哥留在天庭,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八哥,九哥追隨八仙,我追隨老君,十一弟追隨如來。大哥留在天庭,只因自己本事厲害所以玉帝也不敢過於約束你,那是春風得意。至於二哥等人追隨八仙,我知道那八仙雖然本事厲害,但是比起八位哥哥來其實遜色的很。試問這般,他們怎麼敢把你們當徒弟看?只能名義上的管管你們。你們也都過得去。可是我與十一弟呢?我們兩個才是最不幸的,十一弟只是在靈山管理經書,我則替老子採藥煉丹,這些事都不是人幹的!十一弟上次因何私下靈山我不知道。但是你們知道我這番為何要離開兜率宮的嗎?」眾蓮童道:「為何?」
業位道:「只因我採藥落下一味藥,以至於壞了一爐丹。這老君卻罰我去看守張天師的麒麟三個月。因此我心中不服,所以當時拿了搗藥棒槌一下把老君撂倒在地,大叫一聲;『李老君,我受夠你了!』當時眾多神將見我打倒老君,俱都舉兵器喊拿反賊!我一聽這話心中就不舒坦,想我一向規規矩矩,今天雖是對老君不敬,也不至於就是反賊!索性我一路舞開棒槌,將那兜率宮鬧了個底朝天,至此下凡來做了妖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