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山義氣,破英雄虎膽。寶劍偏鋒指天際。
望中原,談笑無限風騷,誰贏得?幾段浮華沈利。
窺凡人似蟻,負了韶華,幻海茫茫做兒戲。
鬢髮歎紅塵,脈脈無聞!流年語,誰人字跡?
又過了、匆匆數十年,但不知、今時月明堪寄?
這篇詞牌名:《洞仙歌》。
且說三郎師徒離開蒙古之後,一路行來,不覺又是深秋時節。這日正好來至陝西地界,三郎忽然歎道:「既然都到了這裡,少不得要去看看。」張魁笑道:「師父說的什麼話?要到那裡去看看?怎麼說的不明不白。」三郎笑道:「想我初出南海之時,便是在洛陽幹下的第一樁功果,當時因我匆匆去了武昌,未能去拜訪少室山禪宗祖庭;心中有些許遺憾。不想走了多年江湖,如今又折回來了這裡,少不得要去少室山看一看了。」
倩倩聞言笑道:「你個人,少室山還在那裡?你如今又在哪裡?說甚麼拜訪話語。」三郎道:「我們如今不是在洛陽地方麼?離少室山能有多遠。」佛兒與張魁聽說哂笑不已。倩倩道:「想你也是腦子發昏了,我們自出蒙古,走的是關西正路,經延安府,如今正好不曾過去潼關,分明是在華陰縣處。離那洛陽至少還有五百里路程。你怎麼就說到了洛陽?怎麼去拜訪少室山。」
三郎聞言驚道:「我們原來還在這裡呀?也是我日子過糊塗了,連路徑也弄不分明。」佛兒道:「這不打緊,倩姐姐都說了,離洛陽只有五百里,想來離少室山也不會太遠了。我們再緊趕半個月路程,少不得能登山拜訪的。」三郎道:「說的正是,我們快快趕路去吧。」幾人趕不得三五里路,恰是日當正午時分,望見前面路口之間一家酒店,在門前挑出望竿,直掛起一面酒旗。
三郎見此叫道:「我們趕了幾日,也進去吃些酒食再走不遲。」說畢走入將來,揀副乾淨桌子坐下。有酒保前來問道:「幾位客官要吃酒?」張魁道:「酒也要吃,但是充飢肉食也賣些來。」酒保去了,隨即燙了酒來,將些菜蔬肉食擺下幾盤。幾個才吃得數杯酒,就聽見半邊幾個酒客談論道:「如今還有這樣的人,少,少!」另一副座頭說道:「如今那樣的人沒有,你講的又是誰?怎見得少?」
這酒客說道:「華山孝子峰上劉沉香,每年今日劈山救母親,你們又不是不知。不是少見之人?」那人聽言笑道:「你說的原來是他!你想活活的一個人被壓在山下,死已是有的了。即便救得出來,骸骨未必還是個齊全的。他又苦苦的只要救他何用?」又有人說道:「講得極是。似他劈山救母之事,連我爺爺還是聽他爺爺傳說下來的。都不知是那世裡的事情了?直到如今也不見他母親出世。我想也只有他劉沉香肯幹這樣蠢事,許多年不肯干罷。」
店中酒保笑道:「你們這些人,人家做個孝子也不容易,用你們在此說他不值。等到有朝一日真個救出他的母親來,你們才真正認得他是個大孝子!」眾人聽說一團笑聲,道:「真個這樣;也不枉我們將西峰稱作孝子峰了!」倩倩在一旁聽說笑道:「三郎你聽,只道你才是一個大孝子,不想還有他劉沉香這樣更大的大孝子啊?」三郎道:「不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等我問一個看。」
遂開口問道:「酒保,問你一聲;這劉沉香劈山救母可是真事?莫不是你們在此說的玩笑之語?」酒保道:「這樣事誰做來玩笑,自然是真實的了。」三郎道:「既然是真,他的母親因何被壓在山下?他劉沉香又是什麼樣子的出身。你且告訴我來。」酒保笑道:「小人現下手頭忙活,丟不得開,客官若要問此,我華陰縣是無人不知,沒人不曉。你只須問一問在座之人便有分曉。」說畢走去。
三郎指著先前說話的人問道:「這位阿哥你來說與我聽。」那人便說道:「你們原來不是我處之人?」倩倩答道:「自然不是,我們都是南方來的。你就將就說與我們知道便了。」那人說道:「若是問這孝子的母親因何被壓在華山之下,我們也說不上來。」張魁道:「怎麼說不上來?」那人道:「只因這孝子劈山救母之事都是代代相傳下來的,所以當時的真實情況都已無從知曉了。」
三郎道:「你且說說你們傳下來的話語便是。」那人道:「傳說這壓在華山腳下的並非凡人,有人說是穹蒼上帝的三女兒,又有人說他是灌口二郎真君的妹子。喚作三聖母娘子,只因這位娘子當時思凡,配合陽世書生劉彥昌,因此惱了上帝將其壓在華山底下的。」倩倩聞言笑道:「只因配合書生就將其壓在華山底下,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眾人笑道:「所見極是,做神仙若是都不肯嫁人,那個還願去做?倒不如做自家這副臭皮囊來的好。」
三郎道:「這位娘子既是犯了天規,壓在山石之下,怎麼又有一個兒子要劈山救他?」眾人道:「只說是這娘子被壓之時已經懷孕,足足懷了三年零六個月才生產一男!生下來恐被天曹捉去,所以命一親信丫鬟用血書包裹,連夜送至洛陽,其後便不知下落。後來這男兒長大成人,喚作劉沉香。他得知母親被壓華山石下,自此立志要劈破華山救出母親。只是這華山乃巍巍西嶽,豈是隨便劈破得開的?也不知那少年劈了多少個春秋歲月,直到如今也不曾劈破華山,救出他母親來。」
佛兒道:「看來這個少年也並非是個凡人之體,所以才有這等斗膽去劈山救母。」眾人笑道:「誰曉得?又不曾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只知自我華陰縣傳出劈山事跡之後,世人便把劉沉香劈山之處喚作孝子峰。」三郎道:「看來這劈山救母之事並非虛傳。但不知那少年今歲可曾來過?」
眾人道:「每年九月初九登高之日便會前來劈山,這是一個歷規。劈山之時烏雲密佈,電閃雷鳴!整個華山似乎也不見了蹤跡。轉鬧得半個時辰,便依舊青天白日,更不見那少年蹤跡。」三郎聽說問一聲:「今日可是初九?」眾人道:「今日正是九月初九,應是他劈山之日了。」三郎道了一聲謝,命張魁付了酒飯錢。走出來酒店道:「想我陶三郎自救母以來,華山這條道兒是走得算是多的,卻不曾知道有這樣事跡,慚愧!」
張魁笑道:「不知師父慚愧什麼?定是你每每來此,並非九月初九之日,又不曾有個村人告訴你這事,所以你才不知道。」倩倩笑道:「如今被你知道了,我想少室山是不用去的了。」三郎道:「人家也是個孝子,多年劈山救母,不曾見個效應。如今既然被我這愛管閒事的人知之,談不上去幫個忙兒。去看一看他總是要的。少室山容後再去不為遲。」說畢擇路往華山而來。
及至華山,登上絕頂,放眼望去,好座西嶽,有《西江月》為證,道是:
望岳風騷獨佔,諸峰挺秀雲濤。誰將寶劍倚天削?傲立乾坤不倒。
若非登臨絕覽,焉能享受神超?恍惚腳下浮雲飄,是否仙人忘了!
幾個看罷笑道:「來華山也不是頭一遭,都未能似今天一般欣賞華山來的絕妙!」倩倩道:「觀賞風景講得也是心情,若是心情不好,看什麼都沒意思。這會都好好觀賞吧,等一下那廝來劈山,弄得烏煙瘴氣就不好看了。」佛兒聽說打了個冷呵呵道:「倒有趣,不知他是怎麼樣來劈山的?」張魁道:「等他來就知道了。」幾個在華山頂上等了半日時候,已經黃昏時刻,仍然不見沉香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