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歷塵途患難,流慈果正如來。得玄得妙自安排,善上靈明彼岸。
若要功德圓滿,忠義之心常懷。悟空三寶咫尺間,唸唸心心無染。
話表三郎一行四人來到蘇州做下安排,即同佛兒張魁來至太湖邊上探究信息。正看間;忽見那太湖波翻水沸。潑喇一聲從當中鑽出一條青龍來!但見:
玉髯飄赤練,鱗明眼聚環。角挺威昂象,垂真太湖間。
張魁大喝道:「何方妖孽?還不速速現身!」青龍一時化做人形,叉手立於三郎跟前道:「小神太湖龍君;見過忠三郎!」張魁笑道:「元來龍君!妝什麼把戲嚇殺我等也?」龍君道:「非小神有意恐嚇,你等不知,太湖近來十分不太平,不垂真像難以自保。今喜陶先生來此,太湖百姓有望復辟平安!」三郎道:「果是何妖孽狂野太湖?實說與我。」龍君歎道:「只因今年太湖發大水,從錢塘江口來了一夥妖魔吃盡我太湖水族,霸佔我太湖龍宮。自此時常躥出太湖,專門吃人,被魔吃者不計其數!若無人吃,牛羊牲畜一概都吃。十分狠哩!」
三郎道:「如此歹魔,莫非天宮玉帝也憑他作為?」龍君道:「並非不管,也管不了他!那四海龍王,三島仙翁也懼他本事,不敢敵對!」三郎道:「此魔是何角色?這般利害?」龍君道:「我亦難探知此魔根源,只他來佔我太湖水府之時,眾妖皆稱之為『赤眉大王』。」三郎道:「我已知曉,多蒙龍君前來報訊!」龍君道:「願三郎平安掃蕩太湖!小神告退!」撲的一下躲進太湖去了。
佛兒道:「師父!如今已探明信息,當作何區置?」三郎道:「且饒他一日,明日再來。料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張魁聽龍君之言,有些心慌。隧道:「師父啊!這話原不該這般說。才自聽那龍王說;這伙魔頭專門吃人!四海龍王,三島仙翁也圖清靜,不來惹他。想那玉帝佬兒也是黔驢技窮,奈他不何?故才交了這樁遭瘟的事業與師父哩!偏是師父這般心懷忠義,攬下這樁事業。一時弄將不過,低了名頭不說,白白丟了性命!若以徒弟之見;但看那裡有本事不濟的小妖小魔,我等嚷上門去。一來積了功果,二來也好打發,卻不是個兩全其美之事麼?」
佛兒聽說默不作聲!三郎道:「不消說了!你真個怕時,好是你我交契未深。便早早的散了去,似你這般不濟事的膿包,我也是教你不來,就此散了,我返圖個耳根清淨!」張魁道:「師父果然爽快!我便有些言語不是之處,就拿出哄人的話來!真個我去了時,只恐師父心中掛念哩?」三郎哈哈笑道:「似你這般朽木之輩,我何消掛記?」
張魁卻又笑道:「師父,朽木也好,雕木也罷!你也休趕,我也不去。師父這散伙話語且也收著。我還隨了師父去,逢妖捉妖,遇魔蕩魔!就是西方佛爺爺做了妖精,我還替師父去捉。再無怨言!」三郎道:「既是這等,我何必趕你?日後此長他人之志,滅自己威風渾話再莫說起,堂堂七尺男兒,羞也不羞?」張魁忙笑道:「我記下了,還是師父大人大量,不與我一般見識,我知錯了。」
三個離了太湖回客店而來。早有深情接住問道:「三郎今日巡湖,得知果然是何妖孽氾濫太湖?」三郎道:「今日巡湖,遇見太湖龍君前來報信息,道出妖魔底細,原是一赤眉大王趁太湖洪水由錢塘江口入侵太湖,佔據龍君水府。專吃太湖百姓,牛羊牲畜,無惡不作,十分暴橫!」深情聽說心中驚慌;說道:「既然妖魔凶狠,這個功果我們不做也罷!三界佛道頗多,道術高深者不在少數。我們不去,自有人來收拾。三郎何必以身犯險,枉送性命?」
佛兒見說;忙道:「情姑姑快些住口,適才師兄也是說出這般話來,討了師父一頓好罵,要逐出師門。如今姑姑又扯出舊話,惱了師父,又不好罵你!直弄得顏面尷尬,反為不美了!」深情聽說,不敢再說,三郎也不答話,自去休息。漸漸天色暗將下來,四個各自吃了晚飯,回房休息,只有佛兒倚著窗戶看那蘇州夜景。但見:
六街笙簫景,三市夜搖紅。重重鋪錦繡,迭迭投玲瓏。
千門出壁月,萬戶湧香風。江南真名勝,人人歌太平。
佛兒正貪看時;只見門外師兄把手亂招!看看三郎正在熟睡。輕輕走出門來,低聲問道:「師兄甚事鬼鬼祟祟?」張魁道:「師弟,今日難得機會,莫驚了師父,且和你耍子去來。」佛兒聽說,巴不得一聲,輕輕走進來,取下仙劍,張魁挎了腰刀。兩個徑離客棧,就去街上看夜景,看夠多時,張魁道:「師弟,師兄有些話,不知當問不當問?」佛兒道:「你我師兄弟一場,有甚說不得的話語,你但有話時,就說了吧!」
張魁道:「你我從師未久,當知師父是個仁義之輩,又有一身本事,但管天下不平事業,降妖除魔!向日洛陽伏魔,你我親眼見得妖魔;千般凶相,萬種惡煞,著實令人膽寒!如今太湖妖魔比之洛陽三十六怪猶勝百倍。我等本事低微,明日太湖蕩魔,須不是個刀口舔血之事?果然我師徒弄將不過,葬身太湖,誰來為之感歎?若賴師父本事平安掃蕩,離得太湖;日後伏魔路廣,各色妖魔應有盡有;我等性命又有誰來為之保障?
若存得時;『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若存不得時;枉死他鄉,連個收屍的也沒有,卻不可憐?愚兄之意;趁今你我從師未久,交涉不深,就此散了,日後天長地久卻不快活?似這些妖魔鬼怪不惹也罷,圖個自在哩!師弟之意若何?」佛兒道:「師兄之意眼下危難之際,你我棄師而去?」張魁道:「說的正是!師父本事高強,少我兩個不少,多我兩個返到礙手礙腳,多分牽掛哩!不如就此散了,各奔前程。」
佛兒道:「既然如此,日間師父趕你倒順了你的志氣,如何又賴著不走麼?這時候卻來唆使我,誤人子弟!」張魁道:「有道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世人都知師父單收你我兩個門徒,若偏走了我;交世人傳說;當說我沒有志氣,反不如你十歲孩童。教我七尺男兒怎禁得這般恥笑?要便一起走,世人當說師父苛嚴,徒弟不堪苦楚,棄師而去。也存得幾分體面哩!」
佛兒道:「師兄,佛兒也有些話語,不知當將不當講?」張魁道:「便說了!」佛兒道:「佛兒自幼是個孤兒,蒙慧南長老收養,不致幼死化生。只是佛兒自幼貧苦,無錢供讀,時常去那夫子學堂,趴窗學習。又去那市井深處聽人說書。頗知道些『孔孟之道』,『程朱之理』。我知道三國有個『關公』,隋唐有個『秦叔寶』,南宋有個『岳王爺』。他們持的是一個忠,講的是一個義,光明磊落四字當之無愧!你我雖是平民布衣,自不堪比關公,岳飛。
但是忠義之道卻是一理,本無上下之分。你我既生就男兒丈夫,凡事須當從一而終,矢志不渝!若連尊師之道也不去暢曉,如何去從忠義二字?實愧丈夫之身也!莫說師父是個仁義之輩名滿四海。即便惡如商紂,奸似秦檜,你我也當愚忠愚義,從一而終不棄師恩。我等如今從師蕩魔,即便有朝一日身喪魔窟;雖不比泰山之重,亦不是鴻毛之輕!死得其所。師兄背師棄義,半途而廢之話再莫說起,不當人子哩!」
張魁聽說,心中慚愧,道:「枉我張魁七尺男兒,返不如師弟十歲孩童,常懷忠義之心!著實慚愧。師弟語出驚人,方才師兄散伙之話也莫記在心上,更莫師父跟前說起,只當做個笑話罷!」佛兒笑道:「師兄不說散伙之話了麼?」張魁道:「不說了!不說了!走,請你吃酒去。」扯著佛兒就去酒家。張魁海量,吃了許多酒,兩個說說笑笑,吃的那酒保也不來添了!
兩個這才跌跌撞撞走將出門。只聽見城頭二更鼓響,已經二更天氣!四處街巷,靜悄悄的,更無行人。只因太湖妖魔為禍,故蘇州府都是夜不出門,早早閉戶!又值二更,越發沒得行人。佛兒埋怨張魁道:「師兄只顧吃酒,更不知這般早晚了?若回去時,定討師父罵了!」張魁吃得大醉,只是口裡胡言亂語,那裡知佛兒在說些什麼?一時把持不住,撲的一跤,就那馬路中央倒下,呼呼睡了。佛兒年幼,又是張魁長大,莫想動他半分。忽就那街心刮來一陣陰風,果然陰森!怎見得?
正是:
風來吹陋巷,陰雲透玉宮。喜則催花柳,怒則折木松。
春能解冰凍,秋近謝梧桐。睢河驚漢主,赤壁嚇曹公。
風過處,只聽見幾聲尖叫傳入耳來!把個沉睡張魁都喚醒了,驚道:「什麼驚叫?有鬼,有鬼!」佛兒是個人小膽大,說道:「師兄莫怕,我們瞧去來,看看是個什麼鬼?」張魁爬將起來應聲同佛兒去了。兩個直穿過那十字街心,但覺冷風嗖嗖,叫人膽寒!又走過一條陋巷,直通一破落大院,聲聲尖叫從此傳將入來。兩個攀著牆角去那院子瞧時;兩個唬出一身冷汗!
只見那院子當中,直挺挺的吊著一具死屍,下面立著一個怪物果然生的兇惡!但見他:
瘟煞猙獰面,眼乖掣電流。獠牙排鋸齒,鬚髮撒銀鉤。
十指舒利爪,撐柱兩腿粗。不披甲冑身雄壯,聲叫平原驚馬牛。
生來猛烈欺太歲,邪形莫測大魔頭。
只見那怪物伸出利爪,『卡咋』一聲將那屍體剖開,去那胸腔子裡血淋淋掏出心肺,吃下肚去。張魁見了,心下大駭!吃的酒,全唬做一身冷汗。說道:「佛兒在此守候,待我出恭去來!」佛兒一把扯住道:「師兄這時候出甚的恭,要去時,先捉了這妖再去!」張魁急道:「我吃多了酒,憋將不住了,快莫扯我,待我出了恭再來捉!」佛兒道:「你我從師蕩魔,如今見妖魔行兇,如何去得?羞也不羞。」
張魁道:「這怪物看了都怕,怎麼捉得他?饒了他罷!」佛兒道:「師父在洛陽連滅三十六路妖怪,何等威風?眼下就一個妖怪你就怕了!師父告的本事正好不曾使用,今日好來試試手段,怎麼饒他?」張魁道:「師父告的手段一時著忙,不記得了,佛兒記得,還是你去捉!師兄在此把風」佛兒道:「我不去,還是師兄去,日後請你吃酒!」
張魁道:「師弟真個灑脫,平日不見你請我吃酒,遇了這要命的事業,便說請我吃酒,我若去了時,定遭毒手!只恐你日後沒請處,要去奠酒哩!我也不去。」佛兒道:「你大我小,終不然叫我這做小的去,師兄羞不羞?還是師兄去。」張魁道:「這要命的事業還管什麼大小?若都不想去,咱便回吧,也莫薅惱他了。」扯著佛兒就走。佛兒道:「走便走了,回見了師父,師兄那散伙的話兒我可記得,只怕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張魁恨道:「你這佛兒,好便不學,這等要挾恐嚇的勾當你便學來,我還去了,我若弄將不過時,你也莫袖手旁觀,念些師兄弟情分也來幫一幫我!」佛兒道:「我曉得!你快去,莫教他走脫了!」張魁掣出刀,冒著一頭冷汗,戰索索的走至那怪背後,舉刀就欲劈來。不期那怪吼一聲,轉過頭來,張魁嚇得魂也散了,一時著慌『乒乒乒』覷著魔頭盡力砍上三刀,就似斫鐵一般,手也震麻了!
張魁驚道:「好!好個硬頭!」急欲退身。惱了那怪,伸開利爪來捉張魁。張魁:「呀!」的一聲,舉著刀就跑。怪物隨後趕來,一個跑,一個追,就圍著院子來轉。正是那:
生死攸關一命懸,跑跑鏘鏘惡魔癲。高成低就存亡計,張魁奔似風車旋。
前頭跑,後頭追。圍著院子轉圈圈。一反二復無勝敗,三環四向在此間。
佛兒見師兄被怪物追得:「啊!呀!」的亂叫。笑道:「這師兄,師父告的手段這一時著忙,就都忘了?」好佛兒!輕身一縱,跳上那院子牆頭,拔出劍,呵一口氣,喝聲:「變!」化做一枝弓箭。拽滿弓,『嗖』的一劍射正那怪屁股。那怪尖叫一聲,摀住屁股亂跳!張魁見怪物院子裡亂跳,定了性!喝聲:「妖怪!拿命來!」手起一刀,將那怪物一刀揮做兩段。只見那刀滴血未沾,映著月光;金燦燦地!叫聲:「好刀!」
佛兒跳下牆頭,笑道:「刀便是好刀,人卻是個膿包!教你捉妖,返被妖怪驅趕滿院子跑!日後人人跟前,也莫說是陶三郎的徒弟,省得失了師父的名頭!」張魁道:「你便本事好,也莫支使我來捉麼?這時卻怨我沒用!」佛兒道:「且休爭論,天都快亮了。」張魁道:「這便怎處?」佛兒道:「都扛出城去埋了,明日叫人看見,須不是驚殺個人?」兩個遂將屍體和魔頭扛出城外,掘個坑兒將那屍體埋了。
張魁問:「這妖怪怎處?」佛兒道:「師兄好呆,終不然也埋將起來,日後吃人拜祭?一把火燒了他;我們走他娘!」張魁果也找來枯枝一把火燒了魔屍。張魁道:「妖便捉了,若回見師父,也莫說那散伙之話,日後還得請我吃酒。」兩個議論著回城去了。回來客棧,已經四更天氣,掌櫃早也閉了門。張魁就欲敲門叫喊,佛兒道:「師兄做什麼?」張魁道:「叫掌櫃開門哩」
佛兒道:「師兄,你叫門時,驚了師父,必罵死我等了。」張魁道:「不叫門,那便在此蹲將天亮罷!」佛兒笑道:「要蹲師兄蹲,我便去睡。」張魁道:「不得門開,如何去睡?」佛兒打了個呵呵,走近那門,穿門而過。裡面叫道:「師兄,快過來!」張魁道:「我也不及你智慧,過不來!」佛兒道:「師兄,肚裡捻訣,只當沒門,就過來拉。」張魁聽說,捻著決去穿那門,『彭』的一下,著頭實實的撞了一下!
忍疼道:「師弟好會哄人,原也過不來,偏叫我過,這下撞疼了耶!」佛兒笑道:「你再來,你再來,沒門哩!」張魁捻著訣,心中無門,一腳跨將進來。喜道:「師弟!我也會得穿牆了!」兩個說說笑笑及至房門口,各不做聲,輕輕開了門,掛了刀劍就欲睡時,眼前一亮,燈卻燃了!三郎問道:「你們那裡去來?這時回歸。」張魁忙道:「我們沒去那裡,只看了會兒夜景,又去酒家吃酒,吃得多了些,就那店中睡下了,故此時才歸。」
三郎罵道:「你等便多吃了酒,也不該睡至四更才歸?究竟何往,從實說來。」佛兒忙道:「師父息怒,是師兄叫我去吃酒,吃完酒方交二更,只因歸來途中,在那無人院子見一妖怪吃人。是我與師兄合力除妖,然後拖出城外焚燒,故此晚了。」三郎道:「真個除妖?」張魁道:「實是除妖,不敢隱瞞。」三郎喝道:「既然除妖,怎不實說,如何只說吃酒?你等言行怎瞞得我?念你二人初犯,我不責罰,日後再一意孤行,不知會我知曉,休怪我責罰!」
兩個連稱:「不敢!」即寬衣就寢。清早,幾個吃了飯。三郎吩咐深情:「好生留守,切莫亂走,等我們歸來。」遂喚張魁佛兒:「且與我蕩魔去來!」兩個答應一聲,拿了兵器同來太湖。三個捻著『避水咒』,深入太湖。正行處,只見眼前一座宮殿,上寫;『太湖龍王水晶宮』。果然妖氣森森,邪怪羅列。但見:
樓閣隱邪氣,宮殿顯妖氛。骷髏堆若嶺,屍骸懸似林
護衛皆是怪,把守但見精。相輔是鷸蚌,夜叉盡門庭。
魑魅搖旗走,魍魎擂鼓聲,昔日神仙府,今魔築圍城。
正是那:
玉面牛頭真惡鬼,黃牙白象暴金睛。赤髮黑臉圍城走,妖魔鬼怪占仙宮。
三郎見了道聲:「好幫惡怪!把座太湖仙宮翻作魔城,怎饒得你?」張魁見了心中害怕!只不敢則聲。三個走至魔城前,佛兒仗劍喝道:「妖魔鬼怪,速去報知你等大王;只說『天生聖人,忠孝仁義陶三郎』前來替天行道,掃蕩魔城。識相的自家綁了投降我師;道半個不字,刀劍無眼,教你等一窩都是死!」此話一出,唬的那把守的惡怪,護門的夜叉急匆匆進去報信。
三郎撲的一下,打佛兒頭道:「你這佛兒,話也不會說,只說陶三郎來此蕩魔便是,亂稱什麼『天生聖人』?這聖人豈是好當的,胡亂嚷什麼?」佛兒笑道:「弟子知錯,再也不敢了!」且說那護門夜叉急匆匆奔上大殿,叫道:「大王!禍事了!禍事了!」那赤眉大王卻在休息,聞得此訊;托地跳將起來;問他:「亂嚷什麼?什麼禍事?」
夜叉道:「大王!城外來了一夥人,自稱是什麼『天生聖人,忠孝仁義陶三郎』前來替天行道,掃蕩魔城。叫大王自家綁了去投降,道半個不字,立時就打進來哩!」那魔王驚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此話不假,想我縱橫四海以來,會過幾多豪傑好手?卻並不曾聽說過一個什麼『天生聖人』『忠孝仁義』這般名號?果又是何角色,敢來惹我?」急問:「他來了多少兵馬?」
夜叉道:「大王,他沒許多兵馬,只三個人!」魔王罵道:「我把你個該死的!只有三個人,這等大呼小叫亂嚷什麼?想我一城兵馬,千千萬萬;還懼他媽三個怎的?」教:「小的們給我精神些,去捉了這陶三郎;看他還稱什麼『聖人』?」即披掛結束,拿了兩根熟銅鑭,列了陣勢來會三郎。
這廂三郎等了許久,不見信息?張魁笑道:「想是聽說師父名號怕了哩?」說不了,就那城中吆喝聲起;各色妖魔刀槍林立,旌旗招展,簇擁出那赤眉大王。好魔王:
頭頂金盔光艷艷,身披甲冑亮灼灼。赤眉兩飄真瀟灑,眼若銅鈴掣電波。
銅鑭雙拿無情手,縷金黃靴腳下著。形比牛魔凶更猛,名揚華山赤面魔。
三郎見了心道:「好個魔王!」那魔王當先喝道:「那個是陶三郎?」三郎高聲應道:「小爺在此!」魔王打量一番;問道:「向日洛陽蕩魔,人稱觀音門徒的遮莫是你?」三郎道:「正是在下!」魔王喝道:「好你個陶三郎,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怎敢如此無禮,鬧我門戶?」三郎罵道:「不知死的潑怪,好不知恥!小爺我走南闖北掃蕩妖魔,今聞你這無知孽畜強佔太湖水府,播亂良民之地。如何敢稱是自己門戶?如今我興兵來此,你若好生伏善,我可存你一條賤命。十分違拗之時,只恐你挨不得我這一杵,可惜了你的修行。」
魔王笑道:「量你有何手段,這等海口浪言?敢說拿我之話?」三郎笑道:「我的手段可高了!若變三顆頭,絕不少半個。要變八隻手,也不少一雙。若是駕起觔斗雲啊;只恐你眼花,難辨我的去向!」魔王冷笑道:「你這黃毛小子,尿布也未扯,敢稱什麼好手段?休要在此亂談,我便捉了你來;剝皮抽筋,方知我的手段。不要走,吃我一鑭!」即揮鑭打將入來。三郎喝道:「潑魔!怎敢無禮?」
掣出杵兒幌一幌,五尺來長,手腕粗細,迎住那怪便打!兩個就那魔城前鬥將起來。好殺:
赤眉怪,陶三郎。杵飛鑭舞弄乖張。鑭舞當頭棒,杵飛破胸膛。三郎施威猛,妖王發怒狂。臥道黃龍來探爪,虎出深山真大王。鑭杵乒乓神通論,龍虎相爭未可量。雄赳赳,氣昂昂。太湖惡鬥辯賢良。來來往往千般數,反反覆覆爭弱強。
兩個爭鬥多時未見上下。各色妖魔見赤眉怪勝不得三郎,各自驚駭!叫道:「列位,想是大王命犯煞星來了這個對手,這等技術。若是我們啊;多時也是死了!俗話說的是『大難臨頭各自飛』。我等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們走休!」眾妖發一聲喊;丟盔棄甲,各自逃竄。佛兒見眾妖逃竄,向張魁道:「師兄,眼見妖精逃命,只管看怎的?」拔出斬仙劍,跳去群妖當中揮劍亂砍。張魁見了,也抽出降龍刀前來助力。
斫頭的無頭,卸肩的無肩。真個是;劍到妖死,刀來怪亡。好似切冬瓜一般。佛兒見師兄十分勇猛,叫道:「好師兄,就是這般,莫失了師父威風!」兩個舞刀弄劍,將那滿城妖兵屍橫滿地,骸積如山。果然是:
刀劍本無情,今日顯威風。劍揮星光舞,刀劃白練痕。
站立蜻蜓豎,扎馬似彎弓。進退只自便,往來自隨心。
師弟前頭走,師兄隨後擁。照頭劈兩半,攔腰做兩分。
絕地誅妖寇,斬邪滅魔根。妖妖三魂喪,怪怪七魄驚。
合力將魔蕩,雙雙報師恩。
看他二人殺得趁手,殺得那小妖四處逃竄。這赤眉怪又勝不得三郎,倍感吃力,急一縱身,跳出太湖就走。三郎將身一縱,背後趕上那怪,當頭一杵,『喀擦』一聲,那頂金盔打開兩半。赤眉怪當頭著了這一下,只覺昏沉!撲的一跤跌下太湖。急爬將起來,暈乎乎的看見兩扇大門。跌跌撞撞跑進門來;高叫道:「小的們,要命的關上門哩!」眾妖聽說,發一聲喊,蜂擁也似奔將進門,只把城門緊閉!
三郎跳下太湖,早不見了妖王。張魁笑道:「膿包!膿包!不開門時,打進來了!」妖兵裡面聽說;『打進來』。叫苦道:「大王!打,打進來了!」赤眉怪道:「一時兒打不進來,慌什麼?」佛兒問道:「師父,妖怪進去了,怎生區置?」三郎道:「妖王今日吃了敗仗,量他一時也不敢出湖害人。且留他一宿賤命,明日再來。」三個遂往客棧回來。
這魔城妖兵聽見外面喊打,個個驚慌!久也不見動靜?開門來看,早不見三人身影。喜道:「大王,那瘟神走啦!」赤眉怪定了性,出門看時,果不見三個身影。只是眾妖兵走的走,死的死,傷者不計其數!連聲歎道:「晦氣!晦氣!在那山中稱王,沒得好日子過。指望來此奪了太湖,好過安生日子!不料撞上陶三郎這廝無禮,與我難堪。這廝手段高強,不愧是觀音的門徒,佛前之弟子!
就是他那兩個徒弟也非泛泛之輩!如今料此處不好存身,走!走!惹他不起!」一旁閃過一個藍面怪道:「大王如今望那裡去耶?」赤眉道:「那裡沒陶三郎,就去哪裡!圖個自在。」藍面怪道:「大王,不知那陶三郎可有腳?」赤眉罵道:「你眼又不瞎!親見他那身本事,如何無腳?」藍面怪道:「既然有腳時,大王走去那裡,陶三郎便去得那裡!如何走得脫?」
赤眉聽說歎道:「晦氣!真個這廝有腳,我去那裡,他也去得那裡!實無路可走了麼?」藍面怪笑道:「大王好糊塗!那祖師爺的寶貝怎麼忘了哩?」赤眉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即取過案上一鈴一磬笑道:「祖師爺的寶貝,我怎麼不記得?白白吃了那廝一杵,疼死我拉!如今有了此寶,便是十個陶三郎,我懼他怎麼?」
即教紅白藍紫四妖道:「你等速去東嶽泰山,南嶽衡山,北嶽恆山,中岳嵩山,請來我四位師兄;只說觀音門徒陶三郎太湖蕩魔;欺凌我等。務要四位大王同來太湖共同退敵!」即時修書四封,交四妖分頭去請。
不一時請來;『青黃白黑』四個魔王來至太湖。赤眉見了四魔,老淚縱橫,故做傷心道:「四位哥哥啊!那陶三郎欺我太甚,兵犯太湖。羞辱小弟得緊哩!還望四位哥哥憐我等往日恩義替小弟做主,捉了陶三郎那廝,以雪奇恥耶!」四魔道:「五弟在那華山修行如何不安分守己?要來此處強奪太湖水府,傷生造孽?那陶三郎要積功救母,他不蕩你怎地?惟今之計,只有五弟退出太湖,仍回你華山去,復了太湖安寧是為上策!那陶三郎十分本事,執意與之為敵;只恐蕩盡我五魔哩?」
赤眉道:「哥哥們如何這等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想我五嶽魔王,如何懼了陶三郎那黃毛小賊一人?再說小弟下山之時曾拿的祖師爺鈴磬二寶,就是十個陶三郎,有何懼哉?只消捉住陶三郎,你我兄弟五人來共享太湖,也強似在那山中稱王?」四魔遂問:「那鈴磬二寶有甚好處,就捉得陶三郎?」赤眉笑道:「哥哥們不知;這鈴兒乃是先天法寶,磬乃後天法寶,只消搖一搖鈴,憑你本事高強,昏昏沉沉。將磬兒一展;收入其中。只好十日工夫,魂散骨消,蕩然無存。」
四魔聽說歡喜!笑道:「既然五弟寶貝厲害,我們也可久享太湖豐富!」赤眉即命安排席面,款待四位妖王。只待次日要捉了三郎。
且說三郎自歸客棧,早有深情問道:「三郎今日蕩魔如何?」三郎道:「情兒無須擔心,這太湖妖魔不日就可掃蕩,成得功果。」深情聽說大喜!幾個遂回房休息不題。次日,三郎同徒弟三人來至水底叫戰。小妖報上五魔;門旗開處;就那魔城擁出五魔並一城妖兵。氣勢果與昨日不同,但看:
旌旗對對展,擂鼓響咚咚。三千皆小校,一萬列標兵。
隊隊分圍勇,排排氣勢宏。青黃黑白赤,五魔是先鋒。
又見那為首五魔。人人貫甲,個個披袍。但見:
青魔生氣概,赤魔威凜冽。黑魔如靛染,白魔面如雪。黃魔生光彩,五魔把義結。
赤眉當先喝道:「陶三郎真個無禮!我便侵佔太湖,干你鳥事怎敢鬧我宮門,這等欺吾?我今也不與你一般見識,但有我四個兄長在此,就是你師徒三個也不彀我捉!是個好漢;在那鬥將不過之時,莫要逃哩?」三郎見添了妖王,他也不懼。哈哈大笑道:「我把你這群無知潑魔!就似你那些手段,莫說五個就是十雙;也不彀我蕩哩!」四個妖王聽說,橫眉豎目,咬牙切齒。高叫道:「好個黃毛小賊,多大年紀?也忒狂了!不要走,與我等來見個上下。」
四魔一起踴躍,各持金鑭金鞭,銅錘狼牙棒,就來打三郎。三郎絲毫不懼,掣出鐵杵幌一幌;大喝一聲:「潑魔不要無禮!」來斗四魔。這回惡鬥果又驚人!但見:
人魔稱大道,陰陽各逞兇。擒捉宜喝彩,打拿照前擁。
黑白揮鞭鑭,青黃錘棒掄。攪翻太湖水,動盪亂乾坤。
天邊驚飛鳥,海底醒蛟龍。湖畔無人戲,渡口少客登。
魔爭太湖地,三郎救母功。人妖混惡鬥,正邪苦爭倫。
三郎力鬥四魔相持不下。一根鐵杵在手中舞得風車也似,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十分即溜!看得那隊隊妖兵,列列邪怪;目瞪口呆!張魁佛兒喝彩不迭!五個愈鬥愈勇,不覺打出太湖,在那半空中你來我往,鬥得興起。幾個混戰多時不見上下,三郎年少氣盛,四魔鬥得力乏,各自埋怨:「都是五弟惹禍,沒事交我們也來吃苦!他返冷眼旁觀,十分自在。」三郎斗罷多時,賣個破綻,跳出核心就走。四魔紛紛來趕,一時散了陣勢。被三郎反手一杵,將青面魔:「啊呀!」一聲打下太湖。
三魔見敗下一個各自慌張!早被三郎當頭三下紛紛打下太湖。四魔大敗而歸,躲進城中不敢出頭。三郎跳下太湖,將杵指赤眉笑道:「能人不費力,費力不能人。汝等非能人之輩,乃草包也!」說畢哈哈大笑!張魁佛兒大叫:「妖怪,早早降了我師,免你狗命!」赤眉勃然大怒道:「潑三郎,賊三郎,我與你往日沒怨,近日無仇。如何欺人太甚;傷我士卒,打我連我兄長共是五人,這筆血債,決不容你!不要走!」
教:「藍兒,拿寶貝來!」藍妖高聲應了;不一時;捧來一鈴一磬。張魁哈哈笑道:「妖怪,弄將不過,還拿鈴磬來奏樂怎地?」赤眉一手執鈴,一手拿磬。呵呵冷笑道:「陶三郎,你有本事時,立著莫動,走了便是我兒子!」三郎早已留心。只見赤眉口唸咒語;『叮叮叮叮』搖響鈴鐺。三郎並張魁佛兒只覺頭暈!三郎自知不妙,早被赤眉將磬一展;『嗖』的一聲響亮!早把張魁佛兒兩個收去磬中。
三郎急一縱身,跳出太湖,叫聲:「苦」。
這正是;妖魔侵正法,寶貝蓋乾坤。畢竟不知張魁佛兒性命何如?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