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迎向夕陽掠過頭頂,天空殷紅如血,映得大地一片蒼茫。
崇山峻嶺中的古道,長長的商隊蜿蜒前行,沉重的馬車軋在山道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不時有軋飛的石子落入下方望不見底的深澗,隔了許久,才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是一隊約由三十輛馬車組成的隊伍,首尾各有十名騎著高頭大馬的英武騎士護衛,陳舊的鎧甲上隱隱有暗紅血漬,騎士們神色謹慎,一看便知是長期護衛的老手。
絕大多數車隊都運載著糧食及鹽等物品,只有最後一輛黑色馬車帷幕重重,車轅上坐著一名相貌極其普通的少年。
少年年約十五六歲,平凡的臉蛋猶如鄰家少年和藹可親,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宛若寶石鑲嵌在臉上,嘴角時而勾起好看的弧度,時而緊緊抿起,讓人不由得納悶他究竟在思考什麼,竟會有如此豐富的表情。
車隊緩緩行進,在天色將黑時終於走出這條崎嶇陡峭的山路,前方豁然開朗,一片長著碧油油青草的草地赫然出現眼前。
而草地的另一邊,是濃密墨黑的森林,極目眺望,依稀可以看見遙遠地森林盡頭,是一座建在平原上的城池。
所有人同時歡呼,催動馬匹將車拉至草地上,圍成一個圓圈,才埋下鍋灶開始做飯。
十名護衛不用吩咐,早已四散警戒,另十名則守在馬車旁,神色間沒有絲毫懈怠。
少年亦停好馬車,站在車轅上四處張望,令人感到古怪的是,馬車上的黑色帷幕始終閉合,沒有打開。
「舒羽,快下來和我一起去狩獵,虎跳澗附近最美味的便是青兔,用沉香樹的樹幹烤出來,香氣可以飄出十里。」
一名絡腮鬍子,身材魁梧的大漢從馬車裡拿出弓箭,對車轅上的少年大聲喊道:「快些,天黑可就捉不到啦。」
少年微笑應了,猛地一個空翻翻下車轅,頓時引起眾人稱讚,四處作揖一番,才隨著大漢及另外幾個壯年走向遠處森林。
這少年正是前往秋水城歷練的舒羽,自那日戰勝展媚兒後,他一舉成為翻雲山谷年輕一代中的偶像級人物,也因此受到族長凌御天再次接見。
為了獎賞他,凌御天特地提出他可以不去秋水城歷練,而是前往風月學院學習。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舒羽當場拒絕族長的提議,只要求他不在之時,請族長多多照顧年老體衰的啞叔後,便在第二天離開翻雲山谷。
今天是他離開翻雲山谷一個月了,舒羽跟隨在大漢候翼德身後,微笑著傾聽他講述進入森林後的注意事項,心頭一片寧靜。
候翼德是鎮遠鏢局分行的負責人,此次受鎮遠鏢局總部委託,送一批物資前往秋水城,因路程極遠,故而由他親自出馬。
由翻雲谷至秋水城,需要翻越樹海、虎跳澗及落日山脈等險地,因此許多行腳商人得知鎮遠鏢局有貨物運出,紛紛提出交納保護費以加入商隊一同前往秋水城。
在運送貨物的同時,賺取保護費,這本就是各大鏢局默認的事實。於是,舒羽便趁著這個機會與其他行腳商人在繳納了一百晶幣後加入到車隊裡面。
「舒羽,看你年紀輕輕,談吐不凡,家世想必不差,怎麼做起了行腳鏢師?要知道大陸上最苦最累的就是我們這些跑單幫的呢。」
身旁,面色黝黑相貌憨厚的青年親熱地拍了拍舒羽肩膀,笑道:「我看你的馬車吃重不深,似乎沒有多少貨物,這樣跑到秋水城,你恐怕連保護費都賺不回來。」
舒羽性情平和,為人又極為爽快,因此短短幾天便與眾人混熟,被青年拍了肩膀也毫不介意,謙遜道:「我年輕識短,這一趟並沒想過賺靈石,只是想歷練一番,增加些許見識,所以並沒有太多貨物。」
他所說的都是事實,在得知鎮遠鏢局出行秋水城時,便只是買了些許布匹放入馬車,目的只是為了混入車隊。
青年很熱情,聽舒羽如此說,便獻策道:「做生意也是歷練啊,明天中午我們就能到達落日城,到時候進些貨物,拿到秋水城轉手,雖然沒有從翻雲谷帶來的貨物利潤大,但也能讓你賺回此行路費本靈石。」
舒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對青年的善意卻十分領情。
二人正說著,走在最前面的候翼德突然『噓』了一聲,猛地停住腳步,壓低了聲音道:「南側十丈外有一隻青兔,切莫發出聲響,驚跑了獵物。」
舒羽早已察覺到方圓十丈的動靜,自從他鐵身小成後,不知為何便有了如此神通。鬼師得知後,也驚歎不已,卻說不出原因。
二人經過分析猜測,才隱隱猜出或許是當日烈火煉體時舒羽所經受的痛苦太大,刺激了他的精神力極速增長,因此才有了近乎於玄師的能力。
詫異的瞥了候翼德一眼,舒羽心中大為驚奇,候翼德竟然也能察覺到十丈外的動靜,難道說他也是修士不成?
三人同時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向樹林南側摸去,候翼德依然走在最前方,不時隨著獵物移動而改變方向。
舒羽仔細觀察候翼德的動作,才駭然發現,他雙腿微屈,每踏出一步都彷彿是彈簧彈在地上似得,跨出足足有三米遠,行走之間竟是沒有發出一絲一毫聲響。
高手!那是高手!
舒羽心中一驚,連忙在內心處召喚鬼師詢問才知,這看似粗豪的漢子,竟然是神海境八重的高手!
強壓下驚駭,只見候翼德突然舉起長弓,雙手極快地抽箭、拉弓,一抹白光從他身上亮起,驀地一箭如閃電般射向遠處。
透過神識,舒羽赫然發現,一隻足足有五斤重的肥胖青兔被利箭穿透腦袋,眼看便活不成了。
看著候翼德和身旁的青年行腳鏢師路嚴歡呼著跑了過去。
「有人在靠近!」鬼師話音剛落,舒羽已察覺到四周氣氛陡地凝滯,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倏然出現在樹林之中。
「幽冥刺客!舒羽、路嚴你們快跑。」剛剛撿起青兔,候翼德望著疾速而來的三道黑影,猛地全身一震,駭然大喝。
三道黑影似是故意讓舒羽三人察覺,聽到候翼德喝叫,三名刺客陡然散開,分別對著舒羽三人刺來。
舒羽只覺得四周突然陷入漆黑深夜,如那日展媚兒使出的絕招天崩般,一股冰冷地殺意直入心底,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
嘶!
刺耳的尖嘯聲毫無徵兆的響起,舒羽猛一彎身,凌厲的勁氣擦著後背掠去,頓時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順手從腰間抽出絕滅天刀,舒羽毫不遲疑劈出一刀。
嗤嗤嗤!連續三道勁氣破空而來,擦著高速旋轉起來的舒羽身側而過,將他的衣服劃出三條口子。
舒羽低喝一聲,火性靈氣瞬間灌入絕滅天刀之中,紅光大熾,隨著他的旋轉,絕滅天刀倏地射出三道刀氣,霎那間四周變得明亮一片。
舒羽收斂心神,在射出刀氣的同時,已放出神識四處查探,卻發現周圍只有濃密的林木,毫無一絲人影。
正鬱悶地要收回神識全力防守時,突然察覺到自己射出去的刀氣毀掉大片樹林,只有東側一棵大樹完好無損。
他心中一動,神識偷偷鎖定那棵大樹,明理卻裝作依舊茫然無知四處尋覓敵人的樣子,絕滅天刀高高舉過頭頂,磅礡的火性靈氣瞬間聚集在雙臂。
就在這時,那棵大樹的一根樹幹突然極輕微的晃動一下,隨後三道風刃如影襲來。
舒羽身影一晃,藉著躲避風刃的機會靠近大樹,突然暴喝一聲,絕滅天刀挾帶著凜冽殺意轟然劈向刺客。
一道身影匆忙接招,頓時被舒羽劈的打著旋倒飛出去,黑光一閃,在舒羽還未反應過來時,一根漆黑的鋼針已刺在他的心口之間。
叮!
清脆的響聲中,鋼針反彈出去,舒羽怒吼著扔出絕滅天刀,在黑影尚未摔落時已將之劈成兩半。
黑幕霍然散去,露出夕陽西下時的天幕,舒羽垂頭查看心口,只見一點白痕出現在皮膚上,不由得暗鬆口氣。
不遠處,一棵大樹下,一名全身籠罩在黑衣中的刺客身腿分離,早已死去。
舒羽收回絕滅天刀,不及查看,便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怒吼:「路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