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請客,想來的人自然很多。夜幕還沒有降臨,童軍就帶著五個兄弟到了蔡邕的家裡,幫忙擺放桌椅,佈置席位。
還有一個年輕人帶著幾個家丁也在幫忙,童軍一路上都沒見過這個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童老大自認為自己這張臉還算英俊,但是和那人一比,簡直就是粗陋的無法入眼。
那人相貌堂堂,舉止文雅。見童軍看著他,微微一笑,抱拳說道:「小可河東衛仲道,這位是童公子吧?我聽文姬剛才說起過你。」
童軍心中一歎,論外表和家世,他和蔡文姬當的絕配。可惜了,命太短。
兩個見過之後,剛說了幾句閒話,蔡邕就小跑過來:「佈置好了沒有?」
童軍和衛仲道同時回道:「已經佈置妥當,蔡翁放心。」
蔡邕點頭,看著衛仲道,露出微微的笑容。顯然,這老頭對自己的未來女婿非常滿意。
「賓客快來了,你們在門口幫我迎接賓客如何?」
衛仲道說道:「那是自然,小可站在門口迎接,有勞童兄為賓客引路。」
衛仲道對這個任務非常的滿意,讓自己站在門口迎接賓客,也就意味著,今天晚上,也將是蔡邕第一次向外界表明,自己已經接受衛仲道了。
他和蔡文姬的事情整個洛陽早已知道,再加上他本身的身份,那些進來的客人都對他異常的客氣。
而衛仲道也顯然對這些人很是瞭解,每一個人都能說上兩句。「家父對曾對晚輩說過,您老在經學方面的造詣讓他很是敬仰,如能前來洛陽,定當去貴府拜會您老,當然,家父也非常希望您老能屈駕寒舍。」
「兄台的梅賦小弟拜讀多次,每次都猶如一品瓊漿,今日得見兄台,實是榮幸之至。」
「原來是路兄,小弟久聞路兄才名,早想一見,只恨一直沒有機會,今晚定要與路兄多喝兩杯。」
童軍站在一旁,這裡已經成了衛仲道的舞台,童老大要做的,就是在衛仲道和賓客打完招呼之後,馬上把人引到客廳裡去。那些人都非常客氣的和衛仲道打招呼,卻沒有人搭理他。
「這位兄台是?」
眼前這人一身標準的儒生裝束,舉止也頗為得體,標準的大漢士族之間的禮儀:「在下劉豹,乃北五原郡派駐天朝使者,今日不請自來,希望拜會蔡翁,還請貴史通報一下。」
說完,從懷裡拿出兩大塊銀子,每塊足有十兩之多。
童軍不知道北五原是什麼地方,但衛仲道卻是愣住了!
北五原說白了就是南匈奴人對自己居住地的稱呼,駐天朝的使者,也就是南匈奴人派駐在洛陽的質子。
隨從將兩塊銀子塞向陳天路和衛仲道的懷裡,顯然,他們把衛仲道和童老大當成蔡家的僕役了。
這對衛仲道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即便對方並不是有意的。
衛仲道的臉馬上沉了下來,已經沒有剛才應對其他人時候的客氣和笑容:「對不住了,在下等人奉命接待貴客,沒有請柬的,請恕在下無禮,尊使請回吧!」
如果不是還有許多的賓客就在附近,相信他的臉色會更難看,語氣也會更刻薄。
那劉豹顯然對於這樣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絲毫不放在心上,繼續說道:「在下只是聽說今天蔡大人這裡舉行盛宴,想來定是高朋滿座,才學之士雲集,想來附庸風雅一翻,別無他意。還望兩位大哥通報一下,蔡大人允與不允,都不打緊。」
說著有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小塊金子來。
他越是這樣做,衛仲道越是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正待發飆之際,童軍從一邊躥了上來,「這位兄台,我這就去向蔡大人通報。」
又用手指了一下衛仲道:「這位是蔡家小姐的知交,河東衛公子,你們先在這裡聊著,少等片刻。」
劉豹這時候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向童老大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忙向衛仲道作揖賠禮。
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就算一般的士子想來參加,只要能說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有一些旁聽的小席為他們準備著,衛仲道見童軍已然進去通報,而且知道對方確實不是有意羞辱與他,也不再為難劉豹,任他在一邊等候。
劉豹卻是跟在後面笑嘻嘻的陪著不是,小心異常。
蔡邕讓童軍帶劉豹進來。
人家雖然是質子身份,但兩國沒開戰的時候,人家名義上還是大漢的貴賓,禮數少不得。
「多謝兄台了!」劉豹對所有的人都小心的客氣著,將剛才拿出的兩塊銀子和一小塊黃金塞在童軍的懷裡:「小小心意,請兄台喝杯薄酒。」
童老大當然不會像衛仲道那般,把金子銀子推回去,毫不客氣的收下了。帶著劉豹穿過小園,那些賓客的笑聲依然傳入耳際。
劉豹知道地方已經到了,再次對童軍謝道:「多謝兄台了。」
童軍正待將劉豹引進去,卻發現劉豹的眼神忽然間出現了呆滯。
「童兄,今天來的賓客多麼?」不用說也知道他眼神呆滯的原因了。
童老大轉過頭道:「小姐,賓客來了不少,估計要在院子裡搭上涼亭才行。」
蔡文姬嫣然一笑:「要童兄受累了。」
「應該的。」
蔡文姬從身邊飄然而去,童軍的心裡一陣陣的滿足。
隨著那背影的消失,童軍的滿足感也漸漸被一種失落替代。是啊,她就要嫁人了,馬上就要去河東了。
猛的一搖頭,童老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既然自己不想去碰她,想這麼多做什麼?
回過神來之後,童軍發現那劉豹的眼神也是異常的癡迷,目光呆滯的望向蔡文姬剛才消失的地方。
「大人,大人!」童老大連喚兩聲,劉豹這才醒悟。
「大人,我們該進去了。」
「老爺,這就是匈奴使節劉豹大人。」童軍拱手向蔡邕說道,他現在是家丁的身份,即便是客串的,也要盡職。
蔡邕沖劉豹微微一笑,手指旁邊一空席位道:「請坐。」
劉豹作揖:「在下對蔡大人仰慕久已,今日聽聞府上盛會,不請自來,一是想一睹蔡大人尊顏,二是想來附庸風雅一翻,當真的叨擾各位了。」
童軍注意到,自己說出這人是匈奴使節的時候,很多人的臉上都充斥著鄙夷的神色。而劉豹卻小心的向四周陪著不是,就連自己這樣一個下人身份的小人物,劉豹也是異常的客氣。
劉豹的話剛說完,便有人接道:「嗯,當真是附庸風雅了。」
說話的,是幽州劉虞的特使,劉和。
周圍之眾哈哈大笑。劉豹的臉上也是姍姍一笑,沖劉和賠笑道:「是,是,小可冒昧了。」
蔡邕微笑的揮手止住眾人的嘲笑,對劉豹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請坐吧。」
劉豹坐下來,童軍忙的給他搬來桌子和坐墊。劉豹,是所有賓客當中,唯一一個當童軍給他坐墊的時候,起身致謝的人。
宴席很快準備妥當,每人一張小桌子,席地而坐。
酒菜不是很豐富,但這並不重要。來這裡的人,沒有幾個是為吃一頓飯來的。
席間的談話才是他們想要的,古人把這個叫「清談」。是士人們表現自己的學問和才情的方式。
蔡邕主持的清談當然是很多人嚮往的,能在這裡說上一段,哪怕只是一句,也會是日後很長時間自己炫耀的本錢。
席間各種高談迭起,掌聲更是不斷,但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童軍根本就不懂,所幸以他站立的位置,就是不拍巴掌也沒人說什麼。
「蔡翁,盧公逢難,不知道我等該做些什麼?總不是眼看盧公受苦,我等卻無動於衷吧?」說話的人叫王允,也是朝廷當中士人的激進派。
蔡邕聞言,放下酒杯說道:「子師,凡事不可過急。聖上沒有聽信讒言處盧公以刑,說明聖上心中清楚的很。那些人以為可以隻手遮天,期滿聖上。到頭來只會自尋死路。我等現在靜待時機便可。」
王允還想再說什麼,卻不蔡邕打斷:「今日,我等只談風月,不談國事如何?」
說罷,眼角掃了一下旁邊坐著的劉豹。
王允明白過來,馬上轉開話題:「蔡翁,我有一不情之請。」
「子師但說無妨。」
王允笑道:「久聞蔡小姐與琴頗有造詣,不知道我等今日能否一飽耳福?」
眾人馬上跟後叫好。哪位父親不想再別人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子女?
蔡邕的臉上掛著信服又滿足的微笑:「小女只是略通此技,實難登大雅之堂。」
眾人又是一片所請之聲,蔡邕呵呵笑道:「好,好,既然這樣,那就請各位替我指點一下。」
蔡文姬來了,一曲高山流水,一曲鳳求凰讓滿座無聲。
劉豹的一隻手撐著桌面,一隻手拿著雞腿,卻怎麼也不向嘴裡送去,眼神死死的盯著蔡文姬看去。
清談一直進行了兩個多時辰,童老大等到賓客稀少之後,也在外面的小席弄了一個位置,如同劉豹一般的來附庸一番風雅。
劉豹來這裡做什麼?他一晚上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向所有的人陪著笑臉,向所有嘲笑他的人陪著笑臉。
劉豹的明天注定還是要在給人賠笑臉的狀況下度過,而童軍,注定還是一個沒人多少注意到的角色。
只有衛仲道,明天,他就是蔡邕認可的準女婿了。
這時候的大漢,無論從體制上還是實力上,都是最強大的帝國,這一點在童軍這些軍士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即便帝國已經非常的困難,但是部隊剛剛進入洛陽的第二天,所需要的兵器盔甲,和運輸車輛就已經到位。
第三天,他們需要物資和準備運往雁門關的物資就已經全部準備好了,就等著出發了。
第五天,朝廷就向他們下達了出發的命令,並且連行軍路線都做出了規劃。
第六日清晨,五千士兵踏上了前往雁門關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