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風如刀。
神無淚和幽瞳並肩站在阿爾拜疆城寬厚的城牆上，遠眺著月夜裡敵人營寨的點點燈火。
結衣蒼井空兩女依計劃去調度人馬了，離約定的出發時間尚早，神無淚便讓結衣派士兵帶著幽瞳和神無淚，攀上了「賞月」的城頭。
「大哥，你真的決定這麼做嗎？不要我幫忙？」幽瞳身子不知不覺靠近了神無淚，他深邃的目光凝往月照下神秘淒迷的廣闊原野。輕輕道：「你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如果被發覺，你面對的可是千軍萬馬啊。就算你真能救到人，也絕對是死傷無數的結局。幽瞳不想看到哩。」
神無淚第一次對幽瞳興起親近的感覺，伸手攬住了他的肩頭，幽瞳身軀微微一震，沒有拒絕。反而轉頭看著神無淚。眼中有了幾分關切之色。
「阿瞳！」神無淚不知不覺間將對他的稱呼改成了最親切的叫法。在這個其實神無淚未必有資格教訓他的兄弟面前，神無淚忍不住還是在話裡摻入了幾分語重心長：「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人生在世，有些決定你是不得不做的。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只重結果，不重過程』這樣的話。這和我現在所決定要做的，不是有異曲同工之處嗎？你什麼時候從『嗜血妖醫』變成『慈悲聖者』了？還有，對於沒把握的事，沒做之前最好不要預測結果，只需要我們盡心盡力去做，未必不能得到最理想的結果。至於不要你幫忙，那是因為我答應過你對付！冥系王國不需你插手的。」
「嗜血妖醫？我的口碑那麼差嗎？大哥，人家可是雪發神醫哩。」幽瞳聽了神無淚的調侃，忍不住笑了起來，狡黠地道：「大哥，你這些話我都聽過，我那囉哩囉嗦的老爹幾年前就和我講過這些東東。他說的話，我從來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嘿嘿。」說得起勁的幽瞳見神無淚面色越來越難看，知道目的已達，隨即展顏笑道：「大哥，別這麼小氣。小瞳和你開玩笑的。說實在，就算同樣的話，從大哥的口裡說出來，就有了一股王者氣度，小瞳怎麼敢聽不進去啊。」為了討好神無淚，他連自稱都變成了「小瞳」，神無淚不禁啞然失笑。哪裡還會再有怪責他的意思。
「何止嗜血，你－－－－－你那個什麼『絕世好癢』，簡直是造孽。」神無淚勉強笑著。想到那入心入骨的奇癢，卻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敏感無比的幽瞳立刻察覺了，格格笑道：「大哥，看來你是心有餘悸了，你不是換了個身體的嗎？難道還會殘留著絕世好癢的副作用？」
神無淚有些郝然，隨即正色道：「反正，你那個什麼癢，還有那個什麼蟲，都太過歹毒，今後，沒有大哥命令，任何情況下都不許再使用，明白了嗎？」
「是，大哥。」幽瞳誇張地立正行了個致敬大禮，使我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
笑聲悠悠飄散在夜空。帶眾人來的士兵早退下了，四周此刻空無一人，夜，是那樣的寧靜。只不知，這寧靜到底能維持多久，城裡的士兵們，還能看到明晚的月亮嗎？
風嗚嗚地吹著，吹起了幽瞳雪亮如銀的長髮，使我瞬間產生錯覺：眼前這個狡黠刁鑽的兄弟恍惚間竟變成了一個秀髮如詩的妙齡少女，正和自己沐浴在月光中，徜徉在月色下。
「大哥，你就這樣信任我嗎？你不怕小瞳會害你嗎？」語聲幽幽，銀髮飄拂，幽瞳側臉驕傲若女神的輪廊，讓神無淚感覺這是天地間所能創造出來的最美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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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無淚心頭微凜，為什麼？對於這個最初令自已深惡痛絕的「死人妖」，自已為什麼這樣輕易就相信了他，他的誓言，對自已而言真的有意義嗎？依他最初表現出來的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法。假如他此時要違反諾言，神無淚根本就難奈他何。畢竟，這裡已經不是幽瞳自己無法離開的「破碎虛空」了。
神無淚一時默然。幽瞳目光凝視著神無淚，道：「答不出來嗎？是對你自己有信心，還是你根本就喜歡上了我？喜歡上了幽瞳？」幽瞳說出的話石破天驚，眼中的詭異與曖昧，更彷彿一把尖刀，陡然插在了神無淚的心口上。
有什麼話比這句更讓自已覺得震撼呢？！
喜歡上了他？！我的老天，我會喜歡上這個不男不女的死人妖？神無淚會喜歡這個不久前還恨之入骨的「仇人」？彷彿被雷電劈中，神無淚發現自己的思維陷入到極度混亂之中。
心底卻有個聲音在質問：為什麼？為什麼自已會這樣輕易就信任他，信任一個本來自己恨之入骨的人？為什麼？為什麼當自己聽到他第一次叫大哥的時候會那樣的心花怒放。神無淚搜索枯腸，打死自已，自已也不會承認自己喜歡上這個不男不女的死人妖。也許，是因為，在大戰犬養時，曾經與他並肩作戰，互相救援吧？也許，是發覺他不動歪腦筋的時候其實也蠻可愛吧？可愛！！！天，神無淚真的覺得他可愛嗎？那自已完蛋了。是不是因為小桑、結衣之死受刺激過度，自己不知不覺變態到了男女不限、甚至人妖都不拘的地步？
神無淚苦苦為自己找著理由，但神無淚找不到能說服自己的理由。是的，神無淚可以肯定自己不會愛上一個人妖，但自己不能否認我早已對幽瞳心存好感。從什麼時候開始？是了，是那一句「你就這樣死了，你的結衣能夠瞑目嗎？」就開始引起了自己心的悸動。
神無淚呆呆地傻站著，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然後，神無淚發覺自己連動彈都無法動彈了。
「大哥，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小瞳知道你的心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大哥說得很動聽。可是大哥還是太善良了，這樣善良的大哥，是沒可能征服得了冥系大陸的。」幽瞳眼中浮現一抹無奈，輕輕道：「大哥，你不要那樣瞪著我，這一次，我可沒有對你使用絕世好癢，還有蟲什麼的，我只是趁你不防備，在你的身上貼了張符紙，施了個簡單的定身咒而已。你不要腦我好嗎？」
如果目光能夠殺人，幽瞳已經被自已殺死了無數次。
神無淚從不後悔，但此刻卻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居然天真地以為這個沒信用的傢伙會真心誠意做我的兄弟！他眼睛裡那股天生的狡黠是永遠改變不了的。或許，他還沒到無可藥救的地步，但他終究不是我的兄弟。甚至，站在他是冥系王國子民的立場，他還是我的敵人。
錯了，他是自已的兄弟－－－－－－是象犬養那種我欲將之碎屍而後快的「兄弟」。
看到眼前那金色眸瞳中燃燒著的怒火，幽瞳眼中的無奈卻更深了。他歎了口氣，忽然揮手。無聲無息的一掌陡然拍落到神無淚胸口，一股冰涼的戰能勁氣襲體而入，迅速沉降到自已的丹田氣海之中。這股鬥氣勁氣與神無淚的輪迴之力鬥氣相遇，竟彷彿融入到了輪迴之力的內核裡，除了偶爾的微微涼意外再沒有其它不適感覺。
「你在幹什麼？」神無淚忽然發現自己能夠說話了，聲音卻小得只有自己才聽得見。幽瞳卻聽見了，他沒有出聲，目光癡迷地看著神無淚，然後，做了一件讓自已後悔自己為什麼沒當場暈厥的事：他欺身湊到神無淚的面前，在神無淚驚訝欲絕的目光中，將兩片唇瓣吻到了神無淚的唇上。
神無淚渾身無法動彈，只有目光可以表示抗議。但神無淚很快就連目光都投降了。
幽瞳的吻雖然極為生澀，但他柔滑如女子的丁香小舌，濡濕裡含著甜潤；冰涼的唇瓣，柔軟中帶著芬芳。恍惚裡我想起了結衣離自已而去時那刻骨銘心的「吻別」，一剎那間，神無淚竟然在他的吻裡迷失了－－－－－
良久，待神無淚稍為清醒，依舊動彈不得的神無淚腦中嗡的一聲，如同炸開了鍋。完了，神無淚居然被一個男人強吻了，確切地說，是被一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強吻了。神無淚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嘴唇忽然劇痛，才清醒過來。
幽瞳笑吟吟站在神無淚的面前。嘴邊血跡殷然，當然那並非他的血，而是神無淚的，神無淚的嘴唇被咬得鮮血淋漓。疼痛傳來，反令我仍有些渾噩的意識變得清醒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這個可惡的死人妖！」神無淚真的怒了，自始至終，神無淚一直處於完全的被動，是不是，自已真的太善良了？難道，小桑和結衣的死，還不能讓自己尋回前前世那屬於森羅魔鬼的邪惡與暴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