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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嘯聲越來越近,眾人都是暗暗心驚,根據間隔極短的兩聲嘯叫間的響度判斷距離,這火眼旱魃行動的快速絕對比得上一個聖騎士級別的武者豁盡全力飛奔。
未幾,眾人立身之處前方的樹林,枝葉亂飛,難聽的怪嘯聲如利刀刮在心田,讓人渾身汗毛直豎。當嘯聲止歇,吉澤明也停止了繼續吹奏「瑪瑙短笛」。在眾人的面前,多了一個長長的身影--------這個身影的形象是如此的令人駭然,讓早有心理準備的神無淚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個身影絕對不是人,因為不會有人長得這副恐怖模樣。
它體形高大,幾乎比吉澤明都高了兩個頭。兩個深深的眼眶中,長著一雙火紅到能滴出血來的眼睛,幾乎沒有眼白的眼珠子凸起向外,倒映出一個變形的世界。它口嘴怪異地暴起拉長,宛如凶厲的惡犬。齜起的獠牙閃著白森森的寒光,它的牙根色呈紫黑,讓人聯想到腐爛的屍肉,整個腦袋都被一種深紫青色而且皺巴巴的皮膚包覆著,皮膚毛孔裡雜草般生著亂糟糟的灰褐色長毛。在碩大的腦袋上,長毛的根部結痂處處,有些地方腐爛破損至流出湯汁,讓人看了只覺說不出的噁心。
它的身軀,同樣披覆著骯髒雜亂的灰褐色長毛,皺巴巴的皮膚上長滿了黃膿毒瘡。體表某些部位不知是否受了刀劍之傷,翻捲出來的爛肉上似乎竟有黃粘粘的蛆蟲在蠕蠕而動。
人獸之間還在互相對視,跟在幽瞳旁邊的青兒卻已經忍不住乾嘔起來。
「嗚-----」,通靈的火眼旱魃興沖沖而來卻見不到同類,目睹眼前眾人如臨大敵的情景,血紅的巨眼骨碌碌轉了幾轉,已經明白自己上當受騙。怒吼一聲,龐大身形快如閃電,大踏步趨前,黑乎乎的鋒利巨爪就向離它最近的幽瞳抓落。
「畜生反了!」幽瞳怒斥一聲,右手倏揚,一個火球瞬間在掌中形成,向火眼旱魃的巨爪迎去。「胡」的一聲,火眼旱魃收爪低頭,張開長滿獠牙的大口,猛一吸氣,竟將這大如鍋蓋的火球吞入了腹中。火勢猛斂,火眼旱魃全身都泛現出了赤紅的顏色。幽瞳發出的火球溫度高達上千度,吞入腹中焉能不死?難道這愚蠢的獸類竟笨得要自尋短見?正當眾人訝異之際,它卻已經重新張開巨口,轟的一聲,一道又急又烈的火柱從火眼旱魃喉底噴射而出,火柱烈焰翻騰,並且不斷擴大,以鋪天蓋地的威勢席捲向還在呆若木雞的幽瞳。
眼看幽瞳已經避無可避,神無淚大吃一驚,雖然這「人妖」死不足惜,但如果他真被這把大火燒死,我們的人豈不是等於通通要為他陪葬?千鈞一髮之際,吉澤明出手攻向火眼旱魃,施行「圍魏救趙」之術,神無淚則身形疾撲而前,從側後方猛然抱住幽瞳的腰身,借急衝之勢將他帶得翻倒地面,緊跟著連續不斷地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停止了去勢。雖然這一連串的動作甚為狼狽,卻堪堪躲過了席捲而來的熊熊烈火。
「你-----你這個白癡-----你的臭手,快點拿開!」驚魂甫定的幽瞳急急推開了神無淚還攬在他腰際的手,滿面怒容地站了起來,亮如寒星的眼睛狠狠瞪著神無淚。對他的反應神無淚同樣大感尷尬。幽瞳身子比神無淚小了一號,摟著他的腰身,纖細不堪一握的感覺根本不像男子。神無淚心頭泛起極其怪異的感覺,再看到他那「波」平如鏡的胸部,神無淚不由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天,神無淚剛才為了救人,居然將這個死人妖抱得那麼緊。真是噁心透了!避之惟恐不及的神無淚連忙鬆手,口中卻恨恨地回罵道:
「白癡?死人妖,你才是白癡。要不是為了救你,鬼才願意碰你哩。」幽瞳一張堪稱俏麗的臉上陣紅陣白。啐了口道:「罵你白癡還不認?誰要你救了?也不想想,那只『大馬猴』怎麼可能傷得了我?」
「你-------我懶得和你廢話,希望你以後最好不要落到我的手裡。」神無淚不想再和死人妖浪費口水,因為另一邊,吉澤明和火眼旱魃已經對上了火,正打得轟轟烈烈,神無淚於是提氣縱身,輪迴之力鬥氣裹著神無淚雷霆般的重拳,加入到這一人一獸的戰團中。
這火眼旱魃皮粗肉厚,一對黑乎乎的爪子,爪尖鋒利如同鋼刃。雖然個頭大,動作卻迅捷得一般人難以想像。更奇怪的是,無論吉澤明蘊涵著強大鬥氣的拳勁如何重如山嶽,對這個怪獸卻絲毫起不到壓製作用,它似乎天生就能抵禦鬥氣的衝擊,那看起來極度噁心的皺皺的厚皮,總是能極巧妙地將對手勢如雷霆的拳勁卸弱並且抵消。以吉澤明如此強絕的鬥氣,對付這個怪獸居然絲毫無法佔到上風。
這個勢均力敵的場面在我加入戰團之後當然立刻改觀。任憑火眼旱魃如何凶悍,在這兩個超過聖騎士級別的武者的聯手合擊之下,也逐漸變得只有挨打的份。火眼旱魃不時中招,雖然未能對它造成真正有效的傷害,但卻將這一向目中無人的怪獸氣得暴跳如雷,再一次瘋狂撲擊無效之後,火眼旱魃忽然停下攻擊向後退開,它口中嗚嗚怪叫著,開始象大猩猩般發狂擂擊自己長滿長長毛髮的胸脯。神無淚和吉澤明一時看得面面相覷,不知這凶獸想玩什麼花樣,便也暫時停止了攻擊。
「呱嗚-----」如敲鼓般的咚咚聲持續了一陣之後,火眼旱魃口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怪嘯,龐大身形陡然拔地而起。騰空到了近十丈的高處,一個空中翻滾,巨大的頭顱向下,張開了它那散發著千年腐爛惡臭的血盆之口。
要糟!神無淚和吉澤明同時警覺,身形第一時間斜斜飛掠而起---------一股熾熱腥臭的火焰在兩人離地的瞬間由火眼旱魃巨口中轟然噴出。如同球形炸彈爆炸般,烈烈的火舌四處飛舞,大部分則狂竄向地面,籠罩了近三丈方圓的空間。在兩人拼盡全力向空中躍起躲避的同時。撞落地面的火焰瘋狂地向四周甚至向空中蔓延,入目所及,方才立身之處已成了一片火海。
幽瞳離得稍遠,也僅僅是來得及幻化出一個寒冰魔法護罩為自己擋災。而河蘭,慘了,河蘭呢?神無淚轉過念頭,人也已經落回地面------卻是遠在十數丈外的地面。另一端的吉澤明則落地即起,口中大喝道:「孽畜,快放她下來。」
火光中,火眼旱魃肩上扛著一個豐滿渾圓的身影,正如飛向懸崖峭壁的方向而去。
「河蘭-------!」幽瞳第一次發出了驚急的叫聲。這火眼旱魃可謂狡詐,見打不過眾人,藉著噴火之機逃走也就算了,居然還順便劫走了沒多少鬥氣可言的河蘭。又急又氣的幽瞳和神無淚一起,緊隨在吉澤明身後,向火眼旱魃逃逸的方向追去。
火眼旱魃逃跑的方向不是眼前茂密的叢林,反而是陡峭的山壁,到了山壁根腳處,一聲長嚎,火眼旱魃騰身躍起,鋒利的鐵爪立刻將光滑堅硬的石壁象切豆腐般抓了進去。將河蘭夾在肋下,火眼旱魃單手雙腳並用,攀登的動作奇快無比,眨眼功夫已如爬梯般爬到了二、三十丈的高處。吉澤明緊跟而至,他不敢怠慢,身形一躍而起,騰起十數丈之高,在空中掣出寒玉烏金繩,一溜烏芒閃電般揮出,向火眼旱魃的背心射去。眼看就要擊中火眼旱魃的背心,火眼旱魃忽然厲嘯一聲,身子忽然離壁而起,陡地拔高了一丈多才再重新附向石壁,憑著這突兀的動作,使得它在間不容髮之際躲過了吉澤明的一擊。原本打算將火眼旱魃與河蘭一起擊落地面再救河蘭的吉澤明,想不到火眼旱魃居然如此靈活,在這石壁上閃避騰挪如夷平地,吃驚之下,自身一口真氣轉濁,無奈地落回地面。
同一時間,隨後而來的神無淚身形如大鳥般騰起,到了近十丈的高空,雙拳轟出,才隔空將堅硬的石壁硬生生轟出了兩個拳洞。神無淚雙手扣住拳洞的邊緣,身形再起,用同樣的方法在頭頂約兩丈的更高處擊出拳洞。以轟出的拳洞為借力,神無淚整個人也得以再度升起,迅速地向火眼旱魃逼近。
幽瞳循著神無淚在陡峭石壁上留下的拳洞,如影隨形地跟了上來。
火眼旱魃見兩人緊追不捨,也加快了速度,未幾,三人(沒包括火眼旱魃肋下夾著的河蘭)一獸便沒入了近百丈高的雲霧繚繞之中--------
視線被雲霧阻擋,看不到火眼旱魃的蹤跡,平時處變不驚的幽瞳不禁有些緊張起來,對在他頭頂上不遠的我道:「無淚,你還能看到旱魃嗎?一定要跟緊,別讓它跑了呀,如果救不回河蘭,她一定會被這頭孽畜害死的。」神無淚難得地聽到幽瞳驚惶失措的聲音,心裡不禁暗笑,看來凡事都是不關己則已,關己則亂,連幽瞳這死人妖都不能例外哩。
能夠夜視的眼睛對神無淚發現火眼旱魃的行蹤頗有助力,看著前方那隱隱約約的灰黑色影子,神無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放心,它跑不掉的。」神無淚的話說得鏗鏘有力,可是沒過多久神無淚就傻眼了,因為當神無淚費了番功夫越過一塊突出的兀巖之後,神無淚發覺剛才說話時瞬間的走神,自己已經失去了火眼旱魃的蹤影。
神無淚內心暗暗叫糟。輪迴之力全力發放,身形忽然加速,呼的一聲竟一掠超過了七八丈之多,同時全心全靈地集中心神,試圖感應火眼旱魃身體那強烈的火性質性。雖然四周雲氣茫茫,依舊無法見到火眼旱魃的身影,但當神無淚嘗試著將妖靈印記的探測信息,以心靈的力量向視線無法馭及的空間發散出去的時候,終於感應到了一絲火眼旱魃的火性質性的存在,那是相距甚遠的一個「火點」,當神無淚將「靈力」集中到這好不容易才搜尋到的一點之上時。神無淚終於確認出這是旱魃的形跡,隨後很快便感應出了它所處的方向以及大致距離。
憑著這外人無法理解的「靈覺」,神無淚終於重新找到了火眼旱魃的蹤影。雖然還未能繼續拉近距離,但我知道只要跟著它,不給機會它肆虐,河蘭就不會有危險,甚至有可能因此找到它的老巢------眾人希望中的湯谷。神無淚重新加快了接近旱魃的速度,在神無淚的身後不遠,緊緊跟隨著心急火燎的幽瞳,再後,是循著神無淚留下的拳洞重新攀壁而上的吉澤明。
在距離懸崖頂端不到百米的地方,火眼旱魃忽然失去了蹤影,而在它失去蹤影的位置,神無淚發現了一個可容兩人同時穿過的圓形洞口。這絕壁之上的巖洞黑黝黝的,即使神無淚有夜視之能,一時也看不清楚裡面有些什麼?但神無淚的「靈覺」感應清晰地告訴自已,火眼旱魃正是帶著河蘭鑽入了這個洞穴之中,想都不想,神無淚便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洞內奇寒刺骨,而且洞口雖小,內裡卻甚為寬闊,當幽瞳與吉澤明也相繼進入洞內之後,神無淚眼睛已逐漸適應,能夠看清洞內的情況了。這個巖洞高約三丈,寬也足足有兩丈多,靠近洞口之處,地面乾爽,洞壁側下方,淙淙的水聲在響著,但虛空氣流卻另有暗流通道連往別處。離開眾人立身之處未到五米,景況又自完全不同:巖洞四壁結滿了冰霜,個別巨大的冰塊體積竟有兩米見方。越往洞的深處走,溫度逐漸降低,寒冷也逐漸加深,很快,神無淚就被迫運起了輪迴之力的火性鬥氣護身。走在後面的幽瞳和吉澤明當然也無法例外。進到約兩百丈的洞的深處之後,神無淚心中的驚駭越來越大,因為這冰洞中的寒冷,竟然是不斷加強,似乎沒有止境,如果溫度真有絕對零度的話,神無淚相信兩人此刻正在逐漸接近這個恐怖的溫度。感覺到輪迴之力鬥氣形成的護罩都有些吃不消了,神無淚回頭看了看身後緊緊跟隨的幽瞳與吉澤明,兩人的臉上也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鬥氣護罩發出的毫光比之先前大為黯淡,顯然都在竭力運功與奇寒相抗。
三人都全力催發鬥氣抗拒寒冷,連說話的能量都不捨得消耗,但情形卻愈加惡化。神無淚知道,如果不盡快穿過這個冰之洞的話,這樣下去我們肯定支持不了太久。如果能量消耗太過,說不定會被凍斃在這個冰洞之中。全力迫發鬥氣的同時,神無淚加快了腳步。
艱難地再度前行了百多丈,在神無淚漸感絕望的時候,轉過一個九十度的彎,眼前所見再次令我怔住。前方百米,一塊巨大冰巖的後面,竟是完全完全出乎想像的景象,火焰,是翻騰的火焰!看看腳底下依舊踩著的寒冰,神無淚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才確信自己不是做夢。這一刻,神無淚心中的感慨真是無法言表,冰與火之間,居然能夠相隔僅僅一線,卻互不干擾,大自然造物之奇簡直令人無法想像。
在冰火交界之處,奇寒稍減,三人也停了下來。
「無淚,你怎麼將我們帶到了這裡來?這個地方旱魃有可能進來嗎?」吉澤明發出疑問。
「我的感應是不會錯的,我可以肯定旱魃不但進來了,而且穿過了前面的火窟離開。」神無淚肯定地答道。
「可是,就算旱魃沒事,這樣的奇寒,河蘭不可能像旱魃一樣支撐得住啊?」幽瞳接道:「還有前面那騰騰的烈焰,我們現在都沒辦法過去,旱魃這樣帶著河蘭通過,那河蘭還不被燒成焦炭?」
「旱魃既然能帶得她進來,自然就會有辦法保住她的性命,否則這樣劫走她有什麼意義?要殺她,剛才就可以將她從懸崖絕壁拋下去,豈不更省事?說不定,這個大怪獸想找河蘭做它的鎮洞夫人哩!」神無淚還沒說話,吉澤明已經搶著用調侃的語氣回答他。能刺激幽瞳這個死人妖的機會,吉澤明大抵不願放過的,雖然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有點後悔。
「閉嘴!」幽瞳果然氣得面色鐵青,恨道:「你還有沒有人性啊?如果河蘭真的出了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這個烏鴉嘴的。希望到時候你不會死得很難看,哼!」並非有心幸災樂禍的吉澤明顯然也意識到自己這樣說確實不像話,沒有反駁,轉頭向神無淚道:「無淚,你看我們該怎麼辦?前面這火窟的火焰高溫應該足有千度,憑鬥氣護體是沒可能通得過去的。」
神無淚來回踱了幾步,才沉吟著道:「旱魃既然能帶河蘭通過,我們也應該能想到通過的辦法才對。我覺得,這火窟雖然看不到盡頭,但推測起來有火的路程應該不會很長,如果太長的話,即使火眼旱魃身具異能,也沒可能通得過去,何況還要帶著河蘭。」
吉澤道:「你說得有道理,可是我們現在有什麼辦法可想呢?這裡除了冰塊,什麼都沒有。」
「冰塊?!」神無淚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道:「對了,我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