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闊葉叢林,眾人繞山而行,未幾,便進入了一個景況截然不同的美麗山谷,這不大的山谷雖然位於半山腰間,谷中景致卻與我們一路所見均大大不同,彷彿山間寒冷的氣候完全影響不到這塊風水寶地。這裡處處野花盛放,綠竹青青,山谷間溪流潺潺,一個個水色碧綠的溫泉如寶石般點綴其間,輕柔如紗的氤氳白霧於是從水面嫋嫋升起,在青松綠竹間繚繞著,久久不散,令這雲繚霧繞中的小山谷變得神秘而空靈,彷彿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
難道這裡就是湯谷嗎?神無淚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居然會如此好法。歪打正著就找到了傳說中的湯谷?
走得又困又乏的河蘭看著眼前從未一見的景象,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歡呼。就連幽瞳,嘴角都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欣慰笑意。
然而,身後吉澤明的話卻彷彿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有什麼好高興的,這裡又不是湯谷。」「吉澤兄,你怎麼知道這裡不是湯谷?」神無淚訝異地問道。
吉澤明嘿然笑道:「如果湯谷這麼容易就能找到,也不會被稱之為『傳說中的湯谷』了。」
雖然大為掃興,不過幽瞳還是決定大家一起到谷裡去看看。順著狹窄的山間小路,眾人翻過一個小山崗,再穿越一片大得離譜的綠色葛籐屏障,終於進到了山谷之中。山谷大致呈s形狀,西高東低,眾人從東端的谷口進入,溯溪流而上,一路走,一路不由得嘖嘖稱讚,這地方不僅環境優美,而且氣溫亦是恰到好處,不冷不熱的、彷彿永遠都有和煦春風拂面而來,讓人舒適得醺醺然、陶陶然-------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看,那是什麼?」沿溪邊而行的河蘭的聲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我看到絲絲縷縷的紅色在溪流中翻騰。迅速來到這寬不足兩丈的小溪邊,視線停留在那逐漸增多的紅色上,神無淚目光忽然變得熾熱起來,血,是鮮紅的血液哩!在溪流的上游一定有什麼精彩的事情在發生了。神無淚當先縱起身形,展開身法,向前飛掠而去,吉澤明反應亦是毫不落後,魁梧的身形疾如飛鳥,僅僅比我落後了半步之遙。
此刻,在溪流的上游,一幕人間慘劇正在上演。這裡,由於溪流落差非常大,銀色的溪流從十數米的高空飛落,形成了一個寬僅丈餘,小得不能再小的瀑布。下方被水瀑經年衝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潭,澄澈的溪水在潭中打了個轉後,溢出潭面,繼續迤邐東行。水潭岸邊,綠竹青青,芳草野花遍地而生。
就在這美如夢幻的地方,不該發生的事情卻在發生------
「你們這些惡魔,會遭到報應的,嗚嗚-----」淒厲悲絕的聲音裡夾雜著傷心的嗚咽。親眼目睹丈夫為了救自己不惜與「惡魔」為敵,以卵擊石的結果,最後竟是被斷手斷足,死不瞑目地倒斃在溪流旁邊,真是情何以堪!
汨汨而出的鮮血順著草地流入溪中,染紅了大半條溪水。三個兇手此刻卻獰笑著站在了哭得幾乎斷氣的苦命人面前。作少婦打扮的女子,衣著十分樸素,看來是附近某個村子裡的村女,皮膚白皙,五官端正,算得是中上之姿。而此刻,她上身衣衫幾乎已經被完全撕破,露出一對堪稱極品的雪白咪-咪,如同兩個大大的瓷質半球,堅鋌而又飽滿。美麗的大眼睛除了淚水,就只剩下絕望。
三個殺人兇手打扮各自不同,其中兩人身穿黑色玄鐵鎧甲。一個樣貌凶厲,身形矮壯,鎧甲的鱗片亦是大如巴掌。另一個則面色灰敗,身材高挑,細鱗的玄鐵鎧甲乍看起來和軟甲毫無分別,他臉頰瘦削,眼中卻滿是淫-猥的目光。兩人手中都拿著一把寬脊的長劍,劍身兩側有凹槽,凹槽中隱隱有暗紅的血光流動,更觸目心驚的是,劍尖處,此刻鮮紅的血液正滴答著墜向地面。與這兩人不同,中間的那位身穿的卻是魔法師的罩袍,此人五縷長髯,面貌清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可惜眼神卻陰鷙無比。
「法師大人,這個女的您看怎麼辦?」矮個壯漢向中間魔法師裝束的男子請示道。
「這個女子樣貌雖普通,但身材卻是一流。只可惜不是處-女,拿去獻給主子看來是不行的了。既然已經殺了她的丈夫,還是斬草除根吧。」法師裝束的男子淡淡地道,語氣彷彿他正在決定的是一隻螞蟻的生死。聽到他這樣說,矮個壯漢踱到村女跟前,面色-獰厲地揚起了手中的長劍。知道死亡將至,村女臉上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丈夫已死,能不再被惡魔蹂躪,痛快而死,正是她所希望的啊。可是,劍未臨頭,她的心馬上再墮入無底深淵------因為,高個男子及時制止了矮個壯漢刺向少婦心臟的一劍。向法師裝束的男子道:「法師,如您所說,這個女子的身材真是很棒的,就這樣殺了實在有些可惜,能不能請您開開恩,把她交給屬下-----讓屬下來負責送她上路?」高個子殺手眼中露出垂-涎三尺之色,向法師請求道。
「嘿嘿,尼古丁,你這傢伙真是色鬼投胎啊。好吧?本法師就開恩一次,我和魯尼到前面谷口等你,給你一盞茶時間該夠了吧?哼,找湯谷居然找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這兩個沒用的東西已經浪費了我們太多的時間。」說完,也不管尼古丁還在誠惶誠恐、一迭連聲地表示感謝,便逕自帶著那名叫魯尼的矮個壯漢離去——方向自是西面的山谷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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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神無淚和吉澤明、幽瞳主僕等人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惡夢都已經結束。
倒斃在溪邊的男子,血早已流乾,他的妻子,那個身材姣好的村女,此刻也已經踏上了追隨丈夫的黃泉不歸路。她終究沒能逃脫被「惡魔」奸-殺的命運,尼古丁享用完她之後,將一把匕首留在了她的心窩中。不過這不屈的女子的口內,卻死死咬著從仇人身上啃下來的半片耳朵-------
「是什麼人犯下這樣的獸行?」現場的慘狀令吉澤明怒不可遏。他如鷹銳利的眼眸中精芒四射,拳頭捏緊,骨節啪啪有聲。幽瞳的面色也陰沉如水。確實,任誰看了這樣的場面都沒可能感到心情愉快。想起先前見過的死狀更加淒慘的兩男一女。神無淚緩緩道:「這可能不是人為的,極有可能是『火眼旱魃』的傑作。」隨後,神無淚向眾人說出了曾見過兩男一女慘死、現場情況更令人髮指之事。
幽瞳沈吟片刻,卻當場否決了我的看法。他認為,如果是火眼旱魃所犯下的獸行,這裡有打鬥過的跡象,不可能沒有周圍被火眼旱魃的毒火燒灼過的痕跡。而且,那個死去的男子身上致命的傷分明是刀劍之類的兵刃造成。火眼旱魃是不可能用兵刃的。聽了幽瞳的分析,神無淚又一次佩服了這死人妖一回,細想想,發覺這次的現場確實和上次不同,上次現場周圍有燒灼過的痕跡,受害者的死狀也符合被獸類攻擊甚至噬咬過的情狀。如果說上次的慘案是「火眼旱魃」所為還有些道理,但這次顯然卻是自已的判斷失誤了。
「這女子應該是剛死不久,身體肌肉都尚未僵硬,如果我們能追對方向,也許能趕上離開的兇手為他們報仇。」幽瞳探察完女子的屍身,隨即以戰能捲起漫天落葉,將死去的女子屍體掩埋。才轉身對吉澤明道:「不過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多事,我怕耽擱了時間,會讓我們錯過神刀現世的時辰。」
吉澤明哂然一笑道:「你知道神刀現世的時辰是什麼時候嗎?」幽瞳難得地臉上露出幾分尷尬,語氣也客氣起來,道:「我只聽說是在最近兩天的午夜時分,具體時辰卻不清楚。莫非吉澤兄你知道?」吉澤明傲然道:「準確時間應該就是今晚的子時前後。所以,你說得沒錯,我們現在確實不宜再耽擱時間了,但犯下獸-行的人,等你我之事了結,我還是不會放過他的。」
「老兄啊,現在不追,到時候你憑什麼找得到行兇之人?」神無淚忍不住插話道。吉澤明眼中露出莫測高深的神色,攤開手掌,道:「就憑這個。」神無淚目光凝注,發覺他的掌心裡竟然是剛才被死去的村女緊緊咬在口中的半片耳朵,正想發問,吉澤明掌心一道黃色光芒亮起,那看起來噁心之極的半片血淋淋人耳立刻化作了一陣青煙,青煙嫋嫋升騰,竟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地獄三頭犬」的形狀,「地獄三頭犬」如有形質般朝吉澤明點了點三個腦袋,瞬即隨風飄散。「除非這殘耳的主人死了,否則他將逃不過我的『地獄犬魂煙』的不懈追蹤。」吉澤明語氣中充滿了自豪感。
「吉澤,你有這個本事,還是快點設法幫我找到湯谷吧,真要錯過了時辰,想獲得太陽神刀就得再等一百年了。」幽瞳有些不耐地道。吉澤明沒有理他,自顧自對我道:「這『地獄犬魂煙』是我獸人族的獨門絕技,只要被追蹤者的身體髮膚有任何一部分落在我的手中,無論他逃到何處,我也能在三天內尋找到他的下落。」神無淚點頭歎服,被冷淡的幽瞳卻已非常不爽,加大了音量不客氣地道:「別怪我不提醒你們,如果錯過了太陽神刀,我心情惡劣之下,難保不會讓你們的『絕世好癢』發作一次。」
聽了這話,吉澤明還沒怎樣,神無淚卻打了個寒顫,這奇癢的滋味當真不好受哩。大感不服地道:「喂,幽瞳大人,你這樣太不公平了吧。你專門為了太陽神刀而來,自己怎麼好像一點找湯谷的辦法都沒有,責任卻全推到我們頭上,你有沒想過,我們其實也和你一樣,並不知道湯谷在哪裡呀。雖然你帶了地圖,可是地圖上根本就沒有標注湯谷的位置,你說我們怎麼找呀?」
幽瞳冷冷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打算靠別人來找到湯谷的,誰叫你們兩個比較倒霉,讓我看中。」看到幽瞳微撅著嘴,一副賴定了你們的樣子,神情語氣哪裡像個男人,可是他又明明是個男人,神無淚和吉澤明都汗毛凜凜,心頭興起怪異絕倫的感覺。神無淚無奈地對吉澤明道:「吉澤兄,我們現在是肉在砧板上啊。說實話我並不知湯谷如何才能找到,但我知道吉澤兄應該是有辦法的,看在你我同在一船的份上,還請吉澤明兄不吝賜教。」神無淚想起早幾天吉澤兄妹用寒玉烏金繩擒住自己時的對話,故有此言。
吉澤明深深看了神無淚一眼,道:「地方我也不知道,不過找到的辦法我倒確實有。」
在神無淚的催促下,吉澤明不再保留,將他的辦法說了出來。其實並不複雜:就是設法先找到「火眼旱魃」,將「火眼旱魃」制服後,命其帶路,這樣不但能毫不費力找到湯谷,更能直接找到神刀現世的地方。這方法說難不難,但問題的關鍵是制服旱魃後,如何與之溝通,對於一般人而言,制服旱魃已非易事,要讓它聽話乖乖帶路,幾乎更是天方夜譚。可是有了吉澤明這個獸人族的高手,精通獸語的他要做到這一點應該不算難事。剩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找到火眼旱魃了。而對於如何找到火眼旱魃,吉澤明當然也早已有了打算:只要找到火眼旱魃經常出沒的地方,他就有把握將旱魃吸引到眾人面前來。
三言兩語間,問題幾乎已經不存在,原本一肚子不滿的幽瞳也來了勁頭。由於來前做過功課,對旱魃的習性他也算頗為瞭解,知道旱魃喜歡在林森葉茂,附近有地熱溫泉,濕度極大的地域活動。拿出地圖參研了一番後,眾人終於綜合幽瞳與吉澤明的意見確定了下一站的位置。
又再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跋涉,眾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這裡是五陽峰的西面山麓,穿出不見天日的密林,眾人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
幾個熱氣蒸騰的溫泉緊密相連,水色澄碧如翡翠,氤氳的水霧不斷升起,在高空中匯聚,令到山間彷彿環繞了一圈白雲。而地熱溫泉之畔,竟是筆直如刀削的懸崖峭壁,高聳入雲。溫泉旁邊,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西斜的太陽照落,漏過雲層的光線被水霧折射,形成一彎亮麗七彩虹橋,橫跨在碧潭春水之上,景色實在是美不勝收。
「應該就是這裡了,火眼旱魃的老巢一定就在這附近。」幽瞳肯定地道。吉澤明懶得理他,從腰際那不顯眼的袋子裡拿出了一個顏色如瑪瑙,外形極似笛子但又較笛子粗和短的物事來。
「大家做好對付旱魃的準備吧。」吉澤明淡淡說完,隨即將瑪瑙短笛(姑且這樣稱呼吧)放入了兩唇之間。
一聲如泣如訴的獸鳴忽然響起,劃破了寂靜的山林。連神無淚都被嚇了一跳,這聲音,與自己曾經聽到過的那應該是屬於旱魃的聲音實在太像了。河蘭臉色煞白,不由自主地靠到了主子幽瞳的身邊。這如猿啼如鬼哭的聲音在現場聽並非震耳欲聾,但在吉澤明鬥氣的催送之下,卻遠遠地傳了出去,聲音之尖銳悠遠幾乎直達天際。相信「火眼旱魃」只要還在五陽峰的範圍之內活動,就必然能夠聽得到這「同類」的「召喚」。
神無淚和幽瞳主僕均不再說話,背向懸崖,分站兩方(河蘭與幽瞳站在一起)。全神戒備著。
聲音斷斷續續持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漸感失望的眾人終於聽到遠處傳來了一聲幾乎同樣的銳嘯響應——火眼旱魃終於如眾人所願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