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天氣越發的好了。明亮而溫暖的冬日,照映著人們的斜斜長影。在陳到的眼中除卻那青磚黑土的悠然的恬靜外,還多了一抹世俗所不見的色彩。
陳到緊緊的跟隨著陶然的腳步,穿過長長的小巷來到路口。一路上,陳到遠遠的吊在後面,仔細的觀察著陶然身後那緊挨腳跟的一團青色。背心處的「月痕」自從陶然走出門口,那一團青影緊跟而上開始就隱隱刺痛。見到陶然打開停在路邊的汽車,準備上車離開。陳到不再猶豫匆忙幾步搶上前,開口喚道:「陶然,等等。」
陶然面色晦暗不明,壓著心頭的猛火冷言說道:「陳到。今天我也吃了虧了,面子也丟的乾淨。你總不至於緊抓不放吧?雖然我帶人來了,可都沒進門。得饒人處且饒人,放我一馬!」
陳到打量了路邊幾輛麵包車裡不少光頭紋身的壯漢,一個個手持鐵棍、木棒等從車窗裡凶狠的盯著陳到,卻無一人敢吱聲說話。陳到看著心中有氣,但此時不是和陶然追究這件事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沉聲說道:「只要你不再來尋事,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不過,我這次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情。」
說話間陶然身後的那團青影轉目看了看陳到。那是一張慘白到極致的臉龐,從精緻的五官上可以看出生前必然也是一位美貌的少女,如今卻有一抹如實質的青色浮現在眉宇間,再配上慘綠一片的長裙,凸顯的陰氣森森。陳到見此女略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不禁多打量了幾眼。四目相對,一襲冰冷到極點的寒氣自陳到的腳底升起,瞬間就凍結了陳到的大腦。霎時間陳到感覺自己都說不出話來,腦海中只餘下一雙已經看不出瞳孔的白色眼睛和無邊的黑暗。就在此時,陳到背後的「月痕」猛的一陣刺痛,火燒火燎般的炙熱自印記處散開,很快的佈滿了全身。假如此刻有人查看,會驚奇的發現陳到背心的月痕印記周圍已經沿伸出無數的血紅細紋。
在陶然的眼中看來,陳到先是喊住自己,然後看向了自己的身後。一雙驚恐的眼睛瞪的老大,身子還不停的發顫,但瞬時又平復了下來,緊接著不時的喘著粗氣。疑惑的回頭查看了一下,除了空氣再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不由得無名火起:「陳到我告訴你,你別跟我來這套,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接說。」
陳到低著頭,眼神小心的撇開青影瞄了兩眼陶然,口中喘息著。剛剛那如墜冰窖的感覺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陶然,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夠了,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就這樣了!」陶然極其不耐煩的打斷了陳到那帶著喘息聲的說話,心思煩躁的登車離開。如果是平時,以陶然的聰明肯定能夠從陳到那誠懇的語氣和反常的行為中發現問題,但卻不知道怎的?最近一段時間,陶然的情緒越來越難以自控,剛剛陳到說話的時候,陶然那熟悉和難以抵抗的心煩意亂又冒了出來。如果不是在「樓外樓」給他的震撼太大,他早已經招呼上一幫人將陳到狠揍一頓了。不為別的原因,僅僅是為了發洩。
直到陶然乘車離開約有二十分後,陳到才恢復了平靜。站直了身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立刻撥通了正在焦急等待的馬先生電話。
「看清楚了嗎?對方什麼樣子?」
「老馬……」陳到點上一根香煙,猛抽了兩口「剛剛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從來沒有如此的恐懼過,在她那白茫茫的眼睛裡面我甚至看到了死亡!到現在我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只記得對方的衣服一片的青綠色,額頭上好像也有綠色的霧氣籠罩著。」
「嗯。沒錯了,這正是攝青鬼的模樣。她現在應該還是初期,當她額頭的綠色佈滿全身的時候,就是她完全成型的時候了。」
陳到疑惑的問道:「攝青鬼?怎麼,靈魂也有不同嗎?那為什麼我以前碰到的靈魂從沒有一個像這樣的?」
「按說你是應該碰不到的。」馬先生頓了半響,整理了一下陳舊的思路後,慢慢的說道:「人在世之時即有七情六慾之說,死後當執念無法消散而產生了怨靈,如果怨念超過了一定的界限則轉變為可以危害世人的惡靈了。攝青鬼就屬於惡靈中的一種,它所依憑的主體就是仇恨——必須要有一段刻骨銘心的仇恨!然後還要渡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在仇恨的怒海中沉淪不可自拔的幼生期。哦,對了。對其本身的死亡時間和地點好像還有很苛刻的要求……最後,當攝青鬼渡過幼生期後,全身所幻化的衣服會變成綠色,眼睛也會變成純白的顏色。這個時候,攝青鬼會找尋到生前仇恨的對象,待在他的身邊並且用自己的怨念影響著他和他身邊所有人的負面情緒……不過,一般來說攝青鬼至少需要渡過50年至70年左右的幼生期。你所形容的陶然只有20多歲,怎麼可能是攝青鬼的怨念產生體呢?就算他從娘胎裡開始被人仇恨,也來不急啊?」
聽了馬先生的介紹後,陳到也產生了和馬先生同樣的疑問,想想後也覺得解釋不通「是啊,這個確實是很奇怪的地方。陶然絕對不可能在50年前就得罪了某位……我問個問題啊?假如攝青鬼渡過幼生期後發現它的怨念產生體死亡了呢?」
「如果攝青鬼的怨念產生體死亡了,支持攝青鬼的怨念就會瞬間瓦解,攝青鬼也就會恢復到原本普通的靈魂狀態,很快就會接受到陰間的召喚。不過,假如是攝青鬼待在身邊的時候死亡,那恰恰卻是攝青鬼成為完全形態的最後一個條件。」
「這麼複雜?那我們現在最關鍵要做的是不是就是不能讓陶然死亡?」陳到抬手彈掉一溜長長的煙灰,思索著問道:「還有沒有其他讓攝青鬼回復正常的方法?」
「方法我得回去查查資料。畢竟這個攝青鬼已經有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你現在立刻調查一下陶然從出生到現在是不是給某些人留下很大的傷害,並且導致了對方的死亡。只是,我現在要趕回去一趟,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多多小心。如果攝青鬼發現你是「接引者」的話,出於天性的保護意識,她可能會對你不利的。還有,當攝青鬼看向你的時候,你千萬不要盯著她的眼睛看。長久未宣洩的怨念會從她的眼睛裡傳遞進你的腦海中,你肯定是受不了的。切記!你的主要任務是偵查,攝青鬼不是你所能應付的了的。千千萬萬不要冒然正面接觸攝青鬼!!!」
「嗯,知道。我會小心的。」陳到掛上電話後,開始思考自己應該如何去查詢可能會把陶然作為仇人的死者,想及陶然那囂張的紈侉形象後,只覺得頭都大了。這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傷害別人的機會實在太多了。現在看來他身邊跟著一隻攝青鬼真的是「情有可原」。
站在路邊傻傻的抽完香煙,心思沉重的慢慢走回了飯店。剛一進門,許卿就看到陳到那凝重的臉色,急忙的走了過來,關切問道:「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陳到沒有說話,僅僅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依然沒有一絲的改觀。
許卿從來沒有看到過陳到如此的神態,在不明原因的情況下,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的勸慰:「別想那麼多了。現在樓外樓也沒有什麼值得擔憂的問題了。凡事想開點,我想也不會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告訴我,我也不會問的。要不,你這兩天休息一下,我看你前段時間也挺辛苦的。這裡有我盯著不會出什麼事情的,你也正好放鬆放鬆。」
陳到抬起頭望著許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與為難侵襲著他。作為一個被世俗所不瞭解的「接引者」來說,心中有太多的話語想對別人傾訴,但卻無法說出口。大部分時間自己都已經忘卻了,他也僅僅是一個年僅22歲的年輕人而已,正當同齡人在揮霍瀟灑的時候,他卻要去承擔如此沉重的責任……眨了眨眼睛,為了不讓許卿擔心,勉強的憋出了一個笑容:「我沒有什麼事情,可能真的想你所講的一樣,有點累了。不如就正好藉機會休息兩天吧。」
許卿老大哥一般拍了拍陳到的肩膀,笑道:「呵呵,好好的休息一下,別讓自己活的那麼累嘛!最好找幾個風景區去旅遊一趟。」
陳到微笑著點點頭。接著問道:「對了,剛剛那位齊超在哪個桌子?」
「齊超啊?」許卿張望了大廳一圈:「剛才好像接了個電話走了吧?你找他有事情?」
「有點事情?走了就算了,我在想其他的辦法。」陳到的想法是先通過齊超瞭解一下陶然的具體情況,最好帶著他去陶然家當面接觸一下,也許可以從陶然身邊的人會瞭解一些情況。如果想直接從陶然嘴裡問出什麼,就算沒有攝青鬼的阻擾,估計也是不可能的。
想來想去,接觸這一關還是必須要過的。無可奈何之下,撥通了蕭雷的電話。
「蕭隊長,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不用客氣。」蕭雷估計正在辦公室忙著,電話裡一片的嘈雜聲音。
「我想你幫我查一下陶然的資料還有他的家庭住址。」
蕭雷被陳到的話語震了一下,迅速的走到了辦公室外沒人的地方。壓低了聲音說道:「陳到,你不會私下找陶然麻煩吧?我知道,上次你吃了虧。不過陶然背景有點負責,你冒然找上去怕是也不會討到好的。」蕭雷的話語有些吞吞吐吐,上次沒有幫到陳到,現在還要勸陳到不要再找對方,確實有些說不出口。不過真心裡不想陳到吃虧的他,只好硬著頭皮,就算被陳到看輕也要說出來。
「不是因為那件事情。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是因為其他的事情,而且很急。你一定要盡快幫我查查,越詳細越好。」
蕭雷從電話裡聽到陳到那誠懇的語氣,回想陳到平時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也就不再深問了,認真的說道:「行,你給我1個晚上的時間。明天之前,我給你答覆。」
「好,那就先謝謝你了。事情結束了,我請你出來吃飯。」
「客氣個啥!吃飯就免了,就你那一個月幾百塊的工資,還是省省吧!呵呵」蕭雷仍然以為陳到是在以前那個公司裡上班。如果讓他知道陳到早已經成為了本市炙手可熱的大紅人,也就不好意思的說這話了。
陳到掛上電話後,發現吧檯處的婷婷自始自終都在默默關切的望著他。心中一暖,那些許的落寞與孤寂在婷婷的目光裡也如初春暖日照耀下的積雪般消散的無影無蹤。猛然間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頓時使得婷婷捂嘴哧哧的輕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