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福澤回到報社,首先找到李蘭。
「李老師,我想離開報社。」
「離開報社你去哪裡?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啊?你要知道想進我們報社實習的人都擠破腦袋,你卻一點不重視!你這樣會傷害到你父親和關心你的人。」
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但是我已經決定了,因為市電視台馬上有一檔新欄目組建,正在招人,我已經前去應聘了,參與前期籌備工作。也許,這對我來說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樹挪死,人挪活!我想趁著年輕盡量向自己最有興趣的方向發展,做電視記者比做報社記者更能吸引我。
「這樣啊,事當然是個好事,不過小常,新欄目能不能成功這都還很難說,如果沒搞成,你想過後果沒有?可能你想回報社來都難了。」
「這個,我考慮過了,李老師,真對不起,我讓您挺失望的吧。」
「失望到不會,其實我也很欣賞你有這個勇氣,我只是擔心你受到挫折。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阿姨也不攔你,畢竟人要往高處走。希望你以後能有所成就,那樣我們一樣為你感到欣慰。」
「謝謝李老師,日後有什麼問題我還會向您請教的。」
「如果電視台那邊不行,阿姨還會盡力幫助你的,加油吧!」
「嗯,謝謝李老師,麻煩您跟總編說一下,我不好意思見他。」
「可以,我會跟他說這事的。」
「謝謝,李老師,那我去收拾一下就走了。」
「好的,保重。」
「嗯,再見……」
常福澤其實也沒什麼收拾的,和後勤交接清點核對了辦公用品後就離開了報社。常福澤走出報社大門,回頭看了看,心裡有些捨不得這個就快要成為自己正式工作的單位。走!一切向前看!不要猶豫,要果斷!前方的路,雖然更加艱難,但也是更加具有挑戰性。電視台在常福澤的心裡比報社更上一個層次,高度不同,有更好的發展前途。
常福澤走進新華書店,找到了電視新聞和電視攝像的專業理論書籍。雖然有點貴,但是為了給自己急速充電他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下了。回到學校宿舍,福常澤首先從電視攝像的基礎看起,越看越有興趣。很多專業名詞和技術解說,常福澤看得不是很明白,不過對攝像機的構造和原理基本上有所瞭解,差的就是能摸一摸真實的攝像機就會更加直觀的認識。
第二天,常福澤依然保持飽滿的精神狀態來到了楊陽製片人家。常福澤是來正式報到的,他充分準備好被差遣做大事的心裡準備。來到601,楊陽製片開門遞給常福澤幾塊錢說:「小常,去幫我買一下早餐……」
常福澤連門都沒進就跑下樓去幫楊陽製片人買早餐。常福澤心想,幫他買個早餐不算什麼,只要能學攝像讓自己做什麼都可以。
常福澤買了早餐,又爬上六樓。楊陽打開門說了聲謝謝,然後拎出半桶水又遞給常福澤一條抹布說:「去樓下,幫我把車擦洗一下。」
常福澤沒有選擇,只好接過水桶再次下樓去幫楊陽擦車。既然選擇了,就沒有退路!常福澤捲起袖子,耐心地把楊陽那白色的富康車擦的乾乾淨淨。常福澤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拎著水桶爬上六樓。這次,常福澤還是沒能進屋。楊陽又給常福澤一封信說:「去郵局幫我寄一封信。」
常福澤接過信,轉身下樓。對於楊陽的使喚,常福澤只能應聲而去,一絲不苟的當做工作認真去辦。
接下來的日子裡,常福澤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幫楊陽家做很多家務,包括拖地,洗廁所,擦玻璃,洗車,買生活用品,接送楊陽上小學的兒子等等……
一個星期過去了,常福澤什麼也沒學到,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家庭保男了!但是已經這樣了能怎麼辦,堅持下去吧。
終於,楊陽訂購的設備到了,他的富康車裡被塞得滿滿的。楊陽在六樓接,王婧在樓下看著車裡設備,可憐瘦弱的常福澤就當起了爬樓梯搬東西的苦力。那些設備,有線性視頻編輯機,非線編輯機,字幕機,調音台,視頻監視器等諸多專業電視設備。最重的有五十斤之重,常福澤咬著牙往樓上搬。一趟,兩趟,三趟……
常福澤整整搬了25趟爬上六樓,到後來常福澤每次搬到四樓都要頂在扶梯上歇息一下。好幾次險些脫手滑落設備,常福澤只能單腿用膝蓋跪在樓梯上支撐。他心裡很清楚,萬一脫手損壞任何一件東西,後果不敢想著!所以,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會讓設備脫手。這就是八零的年輕人身上所體現出來的毅力和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用一種近乎於自殘的方式,向自己的夢想一步一步穩穩重重、扎扎實實、鏗鏘有力地向前走,向上爬!
汗水佈滿了額頭,濕透了衣服,常福澤仍然在挑戰著自己身體的極限。站在樓下的王婧畢竟是女人,骨子裡避免不了那種善良的母性。她看著常福澤問:「小常,行不行?」
常福澤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搬起一台設備笑著說:「沒問題!」
但是,常福澤剛擦去的汗珠,馬上又重新佈滿額頭。
王婧忍不住沖樓上喊:「楊陽,你下到四樓接一下,看把小常累成什麼樣了!」
常福澤好不容易挪到六樓,累得雙腿不停的抖。
楊陽說:「還能堅持不?」
常福澤咧開嘴笑著說:「能!」
搬完所有設備後,常福澤再說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心口撲撲跳,全身軟弱無力,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能堅持把這些設備搬上樓。後來,常福澤一直把這件事作為最頑強的經歷來為鼓勵自己。每當遇到困難時他都會告訴自己,堅強可以戰勝一切!
王婧拍拍常福澤的肩膀說:「小常,好樣的!」
常福澤接過楊陽給他的一杯水,笑著一口氣喝完。
「去洗把臉吧。」楊陽說。
常福澤到洗手間洗洗臉上的汗水,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水理了理凌亂濕透的頭髮走出洗手間。
「衣服濕透了吧,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明天別遲到。」楊陽看著常福澤。
「哎,那我就先回去了,楊老師,王老師再見。」
王婧幫福澤打開門說:「趕快回去換衣服,別感冒了。」
「哎…謝謝王老師!」
常福澤走到四樓的時候終於彎下他堅強的身軀,靠在樓梯欄杆上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一直緊緊繃著自己,不讓人看出他已經處在快要崩潰的邊緣。他心裡很清楚,如果自己堅持不了,也許隨時就要滾蛋。
回到學校,常福澤沒有吃晚飯,也沒有洗澡,他已經沒有一丁點的力氣。他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而且很疼,回宿舍樓他幾乎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回來的。換了衣服後,常福澤堅持抬起已經僵硬了的腿爬上床昏然睡去……
常福澤從來沒有睡過這麼早,也從來沒有人聽到他睡覺打呼嚕。而這天晚上,202宿舍的同學看見常福澤很疲憊的樣子回來後,進了他自己的宿舍就沒出來過。他沒有吃飯,沒有開燈,而且鼾聲大震。
佳銀說:「你們有沒有看錯?是不是小福子?今天怎麼?……」
小少爺磊磊說:「我去看看。」
大個子從床上伸出腿攔住小少爺磊磊說:「別去,是常福澤沒錯,我看到他回來時候很累的樣子,別打攪他休息了,他一定非的常累!」
其實,在同學當中,常福澤和大個子關係一直都很好。兩人性格極為相似,從來不與人爭,不挑弄是非,團結同學樂於助人。所以,他們兩人一直都是好朋友,是那種心照不宣的好朋友。即使有一些事情讓兩人之間有尷尬的情形,但是他們彼此的心裡都把對方看成好朋友,這點不會改變。
整整一夜,常福澤都沒有醒過,他睡得很沉。就算天崩地裂了,恐怕他都不會醒來。
早晨,大個子站在常福澤門口敲門。
「常福澤,常福澤…喂…起床了!」
常福澤打開門,他已經穿好衣服起床了。常福澤笑著說:「早啊…嘿嘿……」
「早…我以為你沒起來呢,今天不上班麼?」
「上啊,你吃早餐沒?」
「還沒有。」
「走,我倆一起去吃吧。」
常福澤拿了鑰匙鎖好門和大個子一起去學校外面吃小籠包子。兩人吃完包子搶著付錢,互不相讓。最後還是各付各的錢,他們心裡都明白各自都不喜歡欠人情。大個子回了學校,常福澤上了公交車去楊陽製片家。
在公交車上,常福澤做些接受更高強度的挑戰心裡準備。昨天的體力活,讓他受到一次艱難的考驗。好在一夜睡的踏實,感覺全身又充滿電一樣活力再現。
來到楊陽家,和平常一樣,首先是幫他家裡打掃衛生,做一些零碎的事。楊陽把攝像機固定在三腳架雲台的托板上,接上視頻線後把常福澤叫到身邊。
「小常,今天開始教你練習攝像基本功。」
常福澤心裡一陣激動,終於熬到這天了!終於可以摸到攝像機了!常福澤站在楊陽身邊認真的聽他講解。
「首先打開鏡頭蓋;這裡,是開機鍵;這個是手動調焦聚的,下面開關扭動後再推動這個鍵就是自動的;前面的環手動轉動是聚焦調節虛實的,我轉動一下你看是不是虛了?我再轉動一下看看是不是清晰了?還有就是構圖,找黃金分割線,你看現在拍到樓下地面的車,這樣看畫面很舒服吧?如果不按照黃金分割線構圖,再看主體出畫面了很多,畫面就不美觀了。還有就是,這個鍵是調調白平衡的,在不同的色溫下都需要調白,調白方法用白紙在鏡頭前調,或者就近找個白色的牆壁調白也可以……」
楊陽不停地說,常福澤努力去記住這些按鍵的作用,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因為這個挑戰更有艱巨性,比做體力活更直接決定常福澤能不能留下的問題。常福澤清楚,如果學會了將來很可能就會以這項技能去某求更好的發展。
「能聽明白嗎?」楊陽問常福澤。
常福澤點點頭說:「嗯…我都記住了。」
「那你先練習著構圖和推拉搖移跟,我會在視頻監視器上看到畫面,有問題直接問我。」
「哎,好的。」
楊陽轉身去調試新設備去了,常福澤現在攝像機前,將三腳架上的固定鎖打開,開始練習。攝像機的的成像原理和相機是一樣的,前面的攝的功能如調焦,聚焦,構圖和相機完全一樣,唯獨多了攝像機後半部錄製功能。由於常福澤平時就愛好攝影,經常玩那種手動操作相機。那種相機的操作流程和攝像機的完全一樣。只是攝像機的成像是動態的,部分功能也是半自動的。加上常福澤從書本上看來的理論知識,心裡有底,練習起來比較容易。至於那些開關,功能鍵都是死東西,在某個位置是不會變動的,牢牢記住就可以了。練習最大的難點就是找手感,聚焦要准要實,搖移的要穩不能抖。經過幾天的練習,楊陽很滿意,便叫常福澤把攝像機從三腳架扛在肩膀上練習。這樣難度就更加大了,腳下要穩,肩上要穩,搖移的平穩難度也增加了。攝像機的重量有十幾斤,而且是固定右肩操作。剛開始,扛在肩上不超過五分鐘常福澤就堅持不住了。試想,負重十幾斤,雙手抬起操作,身體保持平衡穩定,完全是繃著保持不晃動的狀態是有一定難度的。就算不讓你負重,空手保持那種姿態不晃動,恐怕也都很難。這就是基本功訓練,一個合格攝像工作者必備的最基礎技術。那幾天,常福澤扛攝像機的右邊肩膀又紅又腫,但他一聲不吭咬牙堅持著。
在楊陽數日的指導下,常福澤的表現讓楊陽很滿意。後來的日子裡,楊陽沒有讓常福澤再做那些拖地洗廁所的事,開始讓他參與欄目的籌辦工作。
楊陽開著車帶著王婧和常福澤去市廣播電台,他們要去現場參觀一檔關於證券的直播節目,目的是學習主持人和嘉賓交流當時以及直播的應變能力。
楊陽開著車扭頭對副駕座上的王婧說:「小常不錯,進步很快,節目開播應該可以站個機位。」
王婧扭頭看著後座上的常福澤說:「小常,不錯,以後你也是欄目的元老了,好好幹哦…」
常福澤謙虛地笑著說:「是楊老師和王老師教的好,你們親自帶我,才讓我學到這麼多東西,我對攝像很有興趣,所以我一定不努力不讓你們失望。」
楊陽笑著說:「小常,挺有靈性的,不怕吃苦,勤力!年輕人就得這樣才行。不過你太瘦了,平時多吃點雞蛋。」
「哎…謝謝楊老師關心。」
從這一天開始,常福澤的心裡壓力減輕了很多,因為他已經算是被兩位資深電視人認可了。從他們以前和現在的態度對此上來看,常福澤進入電視行業的希望就在眼前了。
來到廣播電台,常福澤等人提前進入了直播室。直播室的牆壁上有塊電子顯示屏,顯示著紅色的倒計時時間。大家拿起耳麥帶好,倒計時為零的時候,主持人推起調音台播放短暫的片頭音樂,然後開始介紹嘉賓開始談論當天的股市收盤情況。
常福澤手裡拿著筆和筆記本,記錄著他認為有用的關鍵詞。同時,他也時刻注意著主持人如何使用調音台。他認出了調音台,因為他那次搬上樓的調音台和主持人用的幾乎是一樣的。偷偷記下別人怎麼操作,日後必定有用。細心,再細心,這是常福澤對自己的要求。工作,要細心,學藝要細心,只有做到處處留心觀察,才有可能學到更多有用的東西。
從廣播電台出來後,常福澤又跟著楊陽他們一起來到了市電視台。二樓就是他們新籌辦的欄目辦公室、演播室和一小間接待室。《證券直擊》的牌子已經掛上了,演播室裡還在裝修,牆上的隔音板也沒按裝完,到處散發著裝修材料的刺鼻味。
楊陽把辦公室的鑰匙交給常福澤說:「小常,從明天開始,你就到辦公室來監督裝修工,催促他們盡快完工。然後我們好把設備搬過來,調試演練。這兩天我和王老師要去招人,這裡就交給你了。」
「好的,要不要我在這做點別的事?」
「不用你做什麼,你在辦公室裡看看報紙,再思考總結一下關於攝像的學習心得。今天我和王老師先走了,你在辦公室等著,一會有人帶你去看給你們工作人員租房子,以後晚上要加班很晚你就不要住學校了。」楊陽說完就和王婧走了。
福澤在辦公室裡挑一個靠裡面的位置坐下,背後有個文件櫃,右邊是窗戶,面向進門的橫向通道。除了視野舒服,能一覽整個辦公室況且窗子下空氣也好。終於跨進電視台的大門了,而且在電視台的辦公樓裡擁有了自己的辦公桌,常福澤心情極好。這時,常福澤起一個人——楊麗娜。如果沒有楊麗娜,常福澤不可能這麼好運氣!如果不是楊麗娜帶常福澤一起去楊陽想製片人家裡,也許他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進入電視台做事。想到這裡,常福澤覺得最應該感謝楊麗娜!但是,想到為了不打擾楊麗娜的生活,常福澤又不想再聯繫她,免得風波再起,指不定又出什麼事。既然不在同一個台階上,就遠離吧。
咚咚咚……
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常福澤直了直腰說:「請進…」
常福澤的感覺非常好,很有主人翁感。
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男人夾著皮包推門進來看著常福澤說:「你是小常吧?」
常福澤放下手裡的報紙說:「我就是…」
「我叫王兵,是楊老師委託我幫你們找的房子。房子找好了,現在就帶你過去看看。」
「哎…好的,謝謝你啊。」
常福澤和王兵握了握手之後,一起離開電視台上了出租車去看房子。常福澤盯著窗外,他要記住從電視台到住的地方路線。到了陽光小區,常福澤跟著王兵來到該小區b幢402室。王兵說自己還有事,把鑰匙交給常福澤就走了。常福澤在這個三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子裡看了一遍,雖然沒有什麼傢俱,但是房子很新。能在城裡住上和像楊陽製片人家大致一樣的房子,也只是他的曾經偷偷的幻想而已。常福澤挑了一間有陽台小一點的屋子,裡面有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電視櫃,還有一張寫字檯。常福澤跑去買了一些東西回到小區,他把那間屋子洗刷一遍,搞得乾乾淨淨,他準備晚上就搬進來住。一來方便上下班,二來他不想整天看到同學們見到自己像見到鬼一樣躲避。
離開陽光小區,常福澤向著電視台方向步行,他要再熟悉一下這個路線。從陽光小區到電視台,穿過二環路,再經過護城河一座大橋,最後過了一環就看到市電視台了。沿途,福常澤記下了有幾路公交車從陽光小區到電視台。常福澤又算了一下時間,正常的步行速度,用時十五分鐘。搞清楚路線後,常福澤回到了學校。
常福澤把宿舍牆上的畫小心翼翼地揭了下來,捲好後放進畫畫用的紙桶裡。然後把書整理好,衣服整理好全部放進箱子裡。收拾完之後,常福澤現在宿舍的窗口望著對面的學校觀影禮堂。這次真的要走了,心裡有些莫名的惆悵。畢竟這是自己生活學習過的地方,在這裡發生過很多難忘的事……
常福澤輕輕帶上201單間小宿舍的門,他沒有再上鎖。從宿舍直到校外這段距離,沒有同學來相送。常福澤叫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學校。這一次離開,有很多同學和福澤沒有再見過面。他們畢業後,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工作生活,大多數都失去了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