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以後兩人便徑直回了寢室,單嘉曦看著幾天不睡有些臭烘烘的床鋪直皺眉頭,當下便決定把整個床鋪上上下下拿到外面去曬曬紫外線。捲起略有些沉重的被子,邁步正準備去陽台的時候突然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般往旁邊傾倒,所幸何涵離得非常近,同時那女人的反應也夠快,在單嘉曦倒地以前兩手一伸穩穩地把她扶住。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仍舊有些沉默式的尷尬。最後還是單嘉曦首先打破這份沉默,咧嘴一笑:「小涵涵,謝啦!嘿嘿我真是笨手笨腳的,要是沒有你,我頭著地就摔死了。」
哪知何涵卻陰著臉,喃喃地來了句:「真是的,以後可千萬要小心點了,腦袋著地,摔不死你也變植物人了。」
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單嘉曦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女人還在對項陽念念不忘。
何涵之所以這樣悶悶不樂,主要是因為項陽的事情而導致她的內心裡頭打了這麼一個結,只要這個結不打開,那麼她將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就算偶爾露出好看的表情,恐怕那也只是強顏歡笑。想著,在心裡自責:這一切都怪我啊,要是我還是項陽,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再一想,好歹自己突然變成女人也不是出於自願,所以這一切又不能全怪自己,唉,要怪…就怪老天爺好了。
可究竟,她是為什麼會突然變成女生的呢?任何事情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發生,就算再扯淡的事情,它也必有其緣由!
「涵涵,你不要這樣子嘛,你這個樣子,項陽心裡面也會很不開心的。」攤開被子,迎著熾烈的陽光用力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很快眼前便飄揚起無數細小的粉塵。
何涵坐在床上看著陽台上的單嘉曦,腦海裡卻浮現出項陽軟趴趴躺在那兒,雙目無神任人擺佈的形象。皺著鼻子,她略有些生氣的說:「那他以為他這個樣子,就能讓我好受了?要是那小子有良心,就該動動手指讓老娘放心,而不是連尿尿拉屎都要在內褲上解決,害得我…」
害得你什麼?何涵,你該不會給老子換內褲?單嘉曦一腦門子冷汗,腦袋裡立刻出現何涵那女人掂著手指,羞答答地給自己男性身體脫內褲的畫面。哦,以她的性子應該不會羞答答…呸,現在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嗎?最重要的,何涵居然…她居然給自己的男性身體換內褲!也就是說,自己那毛毛蟲一般的男性象徵也被那女人看了個精光?
啊,老子的一世英名…
「唉,嘉曦,我前面好像說過,如果你能夠想辦法把項陽弄醒,我就把她讓給你,對嗎?」何涵看著單嘉曦突然發問,接著也不等她回答,又道:「抱歉,我想收回這句話,我不能接受未來,沒有項陽的日子。」
汗,該怎麼跟她說呢?單嘉曦鬱悶不已,想告訴她自己實際上不是項陽的未婚妻,可是又有些害怕這樣一來,會導致何涵對項陽的感情愈加深厚難捨。何涵她是個好女孩,她不能讓她吊死在一棵植物人上頭。而且單嘉曦自己也非常清楚,自己恢復原狀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所以與其讓何涵承受長時間等待而帶來的緩慢痛苦,不如讓她徹底失去希望,快刀斬亂麻,斬斷她對項陽的一切希望。雖然那失去的一瞬會痛不欲生,但至少將來,她會過得比現在好。
想著,單嘉曦歎了口氣,站在陽台上閉著眼睛思考了一會兒,隨後緩慢地睜開,她看著何涵:「涵涵,抱歉,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項陽他喜歡的人是我才對,否則他也不會和我訂婚。我們已經交換過戒指,說過至死不渝的話,他說我們兩人就像一艘船,他是船槳,而我是船舵;我們接過吻,甚至我們…」她把話說到一半,頓了頓又道:「就這樣,涵涵,抱歉,我喜歡項陽,不管他恢復不恢復,我都只認定他,才是我未來的終生伴侶。而他對我,也是一樣的。」說完這些話,渾身已是香汗淋漓,原來說謊也那麼累人的。
而再一看何涵,她已經是滿眼含著淚,但卻沒有流下來,而是用衣袖抹了抹。微紅的小鼻子隨著深深的呼吸上下起伏,粉紅色的嘴唇開始變得蒼白,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話從牙齒縫裡擠出:「呵呵…原來…是這樣啊,那我祝你們幸福。」
說完,轉身就走,連拖鞋都沒換。
看著何涵離去的孤獨背影,單嘉曦長長歎了一口氣,實際上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而現在,做完這一切,她卻突然覺得內心空蕩蕩的就好像正在行駛中的無人電車,只有腳底下傳來的無盡震動在提醒著她自己還活著,只是整個世界一下子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而已。
那女人不會跑去做傻事吧?按照以前對男人婆的理解,何涵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可是,總覺得今天有點不一樣,或者說…自從何涵回國以來,她就一直表現得和以往不同。是錯覺嗎?忽然,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自腳底蔓延,隨後迅速爬升至頭頂,全身的汗毛如同一根根細小的銀針般根根直立…
單嘉曦猛地丟掉正準備曬出去的枕頭,快速奔出寢室,同樣連拖鞋都沒換。
環城河邊。
天上的美麗白雲還沒來得及享受生命的樂趣,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得支離破碎。陽光大好,金色的光束透過斑駁樹葉照射下來形成一地斑駁的碎光。平靜的河水裡頭,映照著另一個平靜安詳的世界,一顆從河岸上飛過來的石頭啪地打碎了這一切。
何涵手裡捏著好幾顆這樣的石頭,扁平而光滑,抬手熟練地丟向河面,上頭立刻形成一連串水漂。曾幾何時,他們在s市的海邊也玩過這樣的遊戲。比起河面,海面要更加波瀾壯闊一點,所以水漂打得也相對比較少,很難有連續打出三個以上的,而項陽那小子卻每每都可以打到八個,有時候甚至可以超過十幾個。而每次突破記錄,他都會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後光著腳踩在柔軟的沙地上來回跑一個大圈子再跑回來。
那是多麼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啊!
不用煩惱,不用發愁,甚至不用記得該什麼時候吃飯睡覺。
童年真好。
有他的童年,真好…
丟光手裡的扁平鵝卵石,何涵開始低著頭繼續在河灘上尋找適合打水漂的對象,只可惜剛才丟掉的那些似乎已經是全部了,她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塊又扁又平,可以打出華麗水漂的鵝卵石了。
不經意間,腳下的地面開始變得潮濕了,有一些浪花開始打到她的鞋底,何涵離河床越來越近了。這時她突然在不遠的地方發現一塊目標,正準備上前彎腰撿取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一個急促的大叫聲:
「何涵,你在幹嘛!快給我回來!」
心神一動,腳下突然踩到一塊濕滑的青苔,緊接著渾身失去重心,何涵甚至來不及尖叫,身體一個大角度的傾斜,「噗通」一聲,整個人掉進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