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這，這可能有人能完成嗎，顧神君都沒做到的事情！」
「這群王八蛋，氣死我了。」
片刻的安靜後，爆發了最激烈的反應，蒙開山氣的臉部都有些扭曲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鍾濟和陳平沒說話，只有他們的眼睛一直沒離開李文煥。
漸漸的，喧囂聲停止，這時候，大家才想起，這個任務的當事人，他正像沒事人一樣的坐在那裡，看別人議論。
有時候，太過平靜本身就是一種反常。
「小師弟，你沒事吧，怎麼好像跟你一點關係沒有啊。」
楓林月伸出小手，在李文煥的眼前晃了晃。
「是啊，不是嚇傻了吧。」
沉香凝也跟著附和一句，而一旁的殷若蘭，卻有些黯然。一瞬間眾人都噤聲了，曹訊這個名字一直是個禁忌，是師傅和小師妹心中永遠的痛，剛才大家一激動，忽略了這個環節。
好像感受到了大家的避諱，殷若蘭歉意的一笑，她凝視著李文煥，長長的睫毛下無比美麗的眼睛似蒙上了一點霧氣，分外的惹人憐愛。
「該怎麼辦？」
她問了一個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這一刻，每個人都亂了方寸。
被終南靈蘭的美目盯的有些暈眩的李文煥一聲苦笑，說道：「若蘭師姐，你不要這樣盯著一個男人，沒有男人承受得住的，你知道嗎？」
「都什麼時候，你還開這種玩笑。」
殷若蘭氣呼呼的給了李文煥一下，其他人也接著一通聲討。
「小師弟，不開玩笑，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一向老成的鍾濟說的很鄭重。他此刻也有點想不通了，為什麼看上去小師弟為什麼如此鎮定，是真的有底牌還是故作姿態。
「我接了，就這樣。」
李文煥回答的很自然，其實他已經思考了幾個來回，這個任務對他來說，基本上相當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他沒有其他選擇。
因為他如果此生不甘平凡，拜入殷長生門下學習靈轉歸元決是唯一的一條路，他必須要走下去，從這個角度出發，他沒有拒絕的理由，還有這個任務最毒的地方是曹訊是殺死師娘的兇手，無論它有多難，一旦他表現出一絲疑慮，都會留下些許微詞，這可是為師娘報仇啊，不管合理不合理，你的態度要誠懇，反正都是躲不掉，就大大方方應承下來吧，至於能不能完成那就再研究了。
「小師弟，你知道子午魔曹訊是什麼樣級別的修士嗎，知道他背後的勢力有多強大嗎？」
「就算你有本事殺了他，你能從寇臻和他率領的十絕魔的手裡走掉嗎？」
「小師弟，不要魯莽啊，和師傅商量商量，或許能換個任務也說不定啊。」
更換任務？這是玄門歷史上從來沒有的事情，即便因為某些原因把發佈任務的人都處理一遍，也不可能更換，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就有無數空子可鑽，任何一個掌門都不允許拿這條規則做文章，他寧願親自幫你完成也不會對已發佈的進行更改。
「好了，各位師兄師姐，你們看我像魯莽的人嗎？相信我，大家散了吧，若蘭師姐小坐一會，我有悄悄話說。」
「你小子什麼意思啊。」
「有貓膩啊有貓膩。」
「好啦，我們走啦，大家給小師弟留個吐露真情的機會吧。」
鍾濟無奈的搖搖頭，帶著大家出了明月小樓，一出來，剛才還在嬉笑的眾人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可以看出，那一刻都是強作歡顏。
「四師兄，小師弟真的要去嗎，真的會死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麼不多勸勸他。」
楓林月急的直跺腳。
「月月，別急，四師兄也沒辦法，你知道的，這種任務都是可接不可拒，讓小師弟先拖上幾年，我們再想其他辦法吧。」
沉香凝拉著楓林月的手，安慰的說道。
「不管怎麼樣，我蒙開山要對小師弟伸大拇指，有擔當！」
「有擔當能當飯吃嗎，能活命嗎，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真是。」
楓林月白了他一眼，嗆了蒙開山幾句。
「你們女人不懂，我才不跟你計較。」
不說幾個人在外面議論，小樓裡李文煥殷若蘭並排而坐，距離不遠也不近，很像相識多年的好朋友。
鼻子裡瀰漫著蘭花的陣陣香氣，眼睛裡全是這絕世美人的靈動倩影，整座小樓似乎也陶然忘我，不知歸處了。
「你說此刻我要是向你撲過去，你會怎麼反應？」
「那要不要試試。」
說完殷若蘭咯咯的直笑，李文煥摸著自己的鼻子很坐的更加的安分了。
「小師弟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你，都這種時刻了你還這麼有閒心。」
「你高估我了，師姐，我只是不喜歡傷感而已，我是那種用微笑承擔一切的男人。」
殷若蘭又被他逗笑了，這種時刻就不去較真對方是否吹噓了。
「說吧，你留我下來有什麼要囑咐的。」
李文煥顏色一正，一改剛才說笑的表情，說道：「師姐果然冰雪聰明，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若蘭師姐還記得我和提過的那幾個丫頭麼，這是她們的地址，我希望若蘭師姐把她們接到終南安頓一下，假如我真的無法回來……這座小樓就讓她們來繼承吧，到時候還望師姐為她們謀個好前程。」
「好，我答應你。」
「第二件事，我希望若蘭師姐替我保密，不要讓師傅知道，最起碼保密十二個時辰，可以嗎？」
「這……難道你？」
「是的，十二個時辰內我就下山，還要去紅塵看一下完成故友的一個囑托，然後我就直接去千魔城了。」
殷若蘭越聽越覺得難過，他這是在交代後事嗎？
「真的不需要這麼急啊，無數人接了任務好多年了，還不是一動沒動。」
「性質不一樣，多拖一天，就會對師傅和你們多造成一天的困擾，這個時刻只能快刀斬亂麻了，望師姐體諒吧。」
「好。」
除了說好殷若蘭還能說什麼呢，她發現小師弟遠比她想像的更加的果決。
「這些是我新煉製的百草丹，都給你了，這是丹方，下面是我寫的煉製竅門，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原諒師弟以前自私了。」
「師弟……」
殷若蘭接過這一切，難過的要命，心好像一瞬間被人捅了幾刀，原來師弟平靜的背後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他遠沒有看上去那麼輕鬆，也許這一去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也許這不只是也許，用肯定才更貼切些吧。
她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強忍著沒有掉下來，因為他剛才說過，不喜歡傷感的場面。
「呵呵，其實也不是太麻煩，師姐你說呢？」
「嗯。」
「喔，我還有個小小的要求，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師姐能陪我游一遊終南絕壁，外面傳的那麼玄乎，不去看一眼真不甘心啊。」
「好。」
殷若蘭只能用簡單的字眼來回答了，她生怕多說幾個字，眼淚就真的流出來了。
「那就，這樣吧，若蘭師姐趕緊去囑咐一下他們，誰嘴巴一大就糟糕了。」
殷若蘭點了點頭，拖著沉重的步子往門口走去，她要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快的哭一場。
走到門口，她停住了，忽然轉身問道：「你真的要去嗎？」
李文煥給了她安心的一笑，回道：「雖千萬難，吾往矣，等我的好消息吧。」
雖然對方用最平淡最輕鬆的語氣來回答的她的問題，但是殷若蘭還是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李文煥那決然而無畏的勇氣與信念，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和無悔的氣概，她明白了，不需要規勸，也沒必要規勸，誰也無法改變眼前這個男人的決定。
李文煥看著她走出小樓，心中亦是感慨無限，說實話，他到現在也沒什麼頭緒。
「老爹，你這次真的麻煩大了。」
「你害怕嗎？」
「害怕？老爹你說什麼胡話，我小紫鋒銳絕世，所指處無不灰飛煙滅，那個曹什麼玩意的，待我助老爹取其狗頭。」
小紫將小胸脯拍的亂響，李文煥掐著她的小臉蛋，笑而不語。
殷若蘭從李文煥的小樓裡出來，一抹陽光透過樹蔭打在她的臉上，她抬頭望去，陽光有些刺眼，卻把她帶進了記憶深處。
那一年，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在一處峭壁下的寒潭裡痛哭，她揮劍斬下一縷秀髮，對天發誓：
「他日誅子午魔為我娘報仇者，既為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