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七郎,難道這麼幾兩黃金就把你打發了嗎?怎麼可以就這樣放過他們?!」長船貞親邊走邊壓低聲音對花房正幸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花房正幸臉色古怪的掃視了一眼長船貞親藏金子的地方,直到長船貞親心虛尷尬笑著後退半步才回過頭淡淡回答他:「這個漢兵衛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能在一瞬間判斷形勢作出挾持你為人質的決定,所以在突進的過程中能控制分寸,令我們一方沒有任何損傷,為後面的和解留下退路。又在我突如其來的一箭威脅下冷靜分析出後退必無倖免,拼著受我一箭也要突入我們陣型因你而起的那一線破綻,這個時候其實他已經放棄了和解的意圖轉而要將你搏殺當場了,如果不是因為中箭後沒有受傷及時發現我射出的是無頭箭矢,領悟到我也有和解之意,恐怕他是打算在手臂受傷之後行雷霆手段,快速殺傷我們的有生力量以打亂我們的佈置,而你自然就是首當其衝的那一個了。」
瞄了一眼臉上發白後怕不已的長船貞親,花房正幸也沒有心情取笑他:「冷靜,果決,勇猛,能屈能伸,這個漢兵衛是個大將之才啊!只看他出手的瞬間我就估計出憑我們現在的人手要留下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壞結果是我們帶出來的這些人能活著回去的不超過十人。而這樣的人被他突圍而去的話自然是後患無窮,所以我後面又作出了試探,若能趁他不備重創他,我們就能以最小的代價除去他,可惜他防範嚴密至滴水不漏,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事損失士兵的生命又給自己樹立難纏的敵人實在划不來,所以這個人只能為友,不能為敵!」
看著花房正幸對我大表讚歎,一派惺惺相惜的樣子,長船貞親才真的變了臉色。花房正幸的厲害他是知道的很清楚的,而就是這個平時一向對自己的武藝感到驕傲的花房正幸,居然自承在我面前沒有出手的機會,而且還是在有三十精兵支援的情況下。
下意識摸了摸懷中涼涼的黃金,長船貞親卻感到無比的燙手,若拿了黃金見好就收也還罷了,現在拿了別人的錢還要想著殺了對方,這個梁子是肯定結下了。
無論如何這個漢兵衛是必須要死的,越是厲害就越是不能放過他。而且他身上看來還有大量的錢財,想到這裡長船貞親心裡又有了一些熱切。說不得要回去求助於家族的力量和關係了……
落後花房正幸半步的長船貞親低著頭,心裡不斷盤算,眼裡凶光頻閃殺機暗湧。而領先而行的花房正幸眼中卻隱隱閃過一絲愧疚……
長船之町不能久留!
這是漢兵衛得出的結論。不管怎樣,這都是那個戰國第二陰謀家宇喜多直家的地盤,雖然對花房正幸很有些佩服,但畢竟是和他們有了衝突,沒人會天真的認為陰謀家的麾下全部都是光明磊落的人物。
在他們走了之後,漢兵衛吩咐小三郎去陪著阿友嬸和太郎繼續休息,又拿出一百兩黃金給新太郎和二次郎,要他們去雇兩輛車,同時採辦一些貨物,好繼續扮演對長船貞親所說的商人角色,並約定午飯過後立即啟程離開長船之町。
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黃金的兩兄弟神情迥異,新太郎是憨憨傻笑,還有些忐忑不安,二次郎則是興奮到滿面通紅,嘴裡唸唸有詞手上還不停掐吧著手指活像是傳說中的鐵口直斷算命師。
漢兵衛微笑著看兩兄弟一掃整夜未睡的疲態,攜手出門而去,心裡很是高興,雖然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筆的黃金,兩兄弟卻依然是雙目清明沒有絲毫的貪念,說明這三兄弟果然都是死心塌地的要追隨於自己,更難得的是三人各有特點,全是可堪造就的人才。
雖然經過數次廝殺及連夜奔波,漢兵衛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精神出奇旺健,身體也沒什麼特別疲倦的感覺。
看小三郎守護下的阿友嬸和太郎安心地睡下了,漢兵衛才背著裝有分解後幻龍槍的袋子慢慢走出宿屋,身後追隨著他的是或諂媚或敬畏的眼光。
看到宿屋左近十餘步遠就是一家酒屋,漢兵衛於是信步行去,同時隨意打量著四下的環境。
這並不是一個很大的町,剛才的事幾乎已經傳遍了町上,所以周圍的民眾大多遠遠避開了漢兵衛,趁他不注意偷偷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幾句,被他眼光偶爾掃到的人也都馬上低下頭表現出足夠的敬畏。
在他們眼中,能夠在平日裡隨意拔刀殺人的武士大人手中全身而退的人,那也絕對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拉開酒屋大門,一股喧囂的聲浪撲面而來,時間雖然算蠻早的,這酒屋裡生意倒是已經很好了。
不大的空間裡擺放了六張矮几,顯得有些擁擠,其中三張已經坐了人。一張是三個農夫打扮的平民,一瓶濁酒一碟小菜,聊的興高采烈。一張是兩個商人模樣的在低聲談笑,最後一張卻是兩個腿邊擺著太刀頭髮凌亂鬍子拉渣的浪人。
看到漢兵衛走進酒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盯著剛才還是他們口中話題人物的漢兵衛。直到他脫去鞋子走去角落的空桌坐定,酒屋的老闆才反應過來,急忙弓著腰小步跑到漢兵衛身旁,恭敬的正跪下來問道:「客官,請問需要些什麼?」
「給我一瓶清酒,弄兩樣拿手的下酒菜吧。」漢兵衛對著老闆點點頭,口中應著,眼光隨意掠過另外幾桌客人。
那幾個農夫大約剛才在談論的是漢兵衛的事情,看到正主就在旁邊,顯得有些不自在,匆匆幹掉了杯中的濁酒,扔下一百文銅錢就起身離開了。
那兩個商人模樣的似乎想過來和漢兵衛說話,卻又猶豫著不敢過來,剩下的兩個浪人卻已經喝得有點醉了,一個趴在桌上瞇縫著眼,一個傾著酒瓶往杯裡倒酒,可惜只倒了半杯就已經沒有了。
「請稍等,馬上就來。」老闆等了一等,見漢兵衛沒有其他的要求了才答應一聲施禮起身快步離開,連那幾個農夫丟在桌上的酒錢都沒顧上拿。
那兩個商人低聲交談了幾句,似乎有些分歧,最終一個扔下了酒錢拉著另一個也匆匆離開了。
老闆送上酒菜,說了聲:「請慢用。」才回過身去收拾那兩桌的酒錢和杯盤。
漢兵衛倒了一杯清酒,淡黃色的酒液散發著獨特的香味,鄰桌那個還醒著的浪人搖晃著手裡的空瓶,眼饞地看著漢兵衛舉杯一飲而盡,喉嚨裡不由發出一聲輕微的「咕嘟」聲。
漢兵衛見狀心裡一動,故意大聲問老闆道:「店家,我想找幾個護衛保鏢,你這裡可有什麼人能介紹給我的?」
話音未落,老闆都還沒反應過來,那個浪人已經「嗖」的一下躥了過來,臊眉搭臉嘿嘿乾笑著道:「兄弟,你的安全就交給我美濃前野將右衛門長康負責了,你每天就給我一壇清酒就好了,不然濁酒也可以的。」
漢兵衛原本見他一副酒鬼模樣還覺得有趣,只是臨時起意想招幾個浪人隨行裝裝門面,待聽到他自報家門的時候卻差點一頭栽倒。
前野長康?!他不好好呆在美濃當他的小領主,跑到備前來做什麼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