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華南的寒冬,這一天清早,陳天健站在院子裡,發現天空竟飄起雪來。
陳天健一愣,問小雅:「小雅,今天幾號啊?」
「主人,今天是華夏歷5012年1月8號,離春節不遠了。」小雅這一年,自從搬進這個院子後,就開始改叫陳天健主人,陳天健雖然幾次讓她改口,但她在心裡已經將她視作自己的主人,甘心情願做陳天健的女僕,所以一直這麼叫,陳天健聽多了,也習慣了。
陳天健突然想起,一年過去了,他和美娜,結婚整整一年了,美娜躺在病床上,也快一年了。
這一年時間,他深居簡出,幾乎不問公司的事情,慕容莎每次來看望他的時候,他總是沒有心思去聽。因為公司的事情太多,漸漸的,慕容莎和黃紫藍也來得少了。
陳天健的父母,和美娜的母親,都來這院子裡看過陳天健好幾次,看到陳天健那癡心不改的模樣,美娜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的模樣,都是歎息流淚。美娜母親一直想來院子裡,替換陳天健,說他年紀還輕,沒有必要為了自己已經這樣的女兒,耽誤自己的青春時光,應該走出去,去繼續自己的事業。
陳天健每次都搖搖頭,說他相信美娜一定會醒過來的,他就在這裡陪著美娜,等著他醒過來。
這一年時間,陳天健清瘦了很多,三十出頭的他,開始蓄起鬍鬚來,大半年下來,鬍鬚居然密密的長滿嘴邊一圈,不認識的人乍看他,會以為他四十多歲了,一年沒見他的朋友,都快認不出他來。
小雅從來不會勸他刮刮鬍子,他是主人,鬍鬚留與不留,他自己會決定,她不會多一句嘴。
「美娜,快過年咯!」陳天健喃喃自語道,小雅在一邊垂手靜靜的聽著,她早已經習慣陳天健這樣的說話。
「我想去一趟南嶽大廟,幫我安排。」陳天健動也未動,對著天空說道。
小雅立即退後幾步,遠離陳天健,拿出自己的手機,給人打電話,讓人安排車過來,輕聲細語,一點也沒有吵到陳天健。
司機開著車,十分鐘後就到了陳天健住的這個院子。
陳天健已經大半年沒有邁出過這個院子了,他這大半年時間,一直都吃住在這裡,晚上怕自己的鼾聲會吵到美娜,自己睡在美娜病房旁邊的一個小房間裡,裡面非常簡陋,就是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誰也不會想到,已經是億萬富翁的陳天健,居然就睡在這麼簡陋的一間房間裡。
雖然慕容莎向陳天健提出,改善一下居住條件,讓自己過得舒服一些,但是陳天健拒絕了,他覺得美娜在受苦,他現在要是奢侈享受,於心不忍。
小雅自然不會對主人多說一句話,她的房間,在陳天健的隔壁,也是非常簡陋,只比陳天健的房間,多了一張梳妝台,她每天素顏,但依然會在梳妝台前,梳洗打扮,只求讓主人看著舒服。
陳天健上了車,坐在後座,小雅坐在前座,副駕駛位子,吩咐司機開車,去南嶽山大廟。
這個司機是慕容莎給陳天健配的專用司機,車子還是以前的那台奔馳,公司現在的總監級別都配了私車,但這輛奔馳還一直給陳天健留著,隨時聽候他的安排。
司機上崗快半年了,還是第一次給陳天健開車,他望著滿臉鬍鬚的陳天健,心想這就是天健集團的董事長?但既然是小雅吩咐的自然沒錯,現在小雅已經成為陳天健與外界聯繫的唯一紐帶,慕容莎早就告訴司機,只要小雅吩咐的,必須按她的話做。
車開了幾個小時,中午時分,就到了南嶽山下,陳天健顧不得肚子飢餓,便帶著小雅一起上大廟,留著司機在山下等待,自行吃飯。
到了南嶽大廟,陳天健走進那日抽籤的殿宇,發現殿中依然有人在抽籤解籤,只是這解籤的人,已經換了,再不是那個七十多歲的老和尚,而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和尚。
陳天健走過去,問:「請問師傅,一年多前,在這裡替人解籤的那位老和尚,現在還在嗎?」
那中年和尚抬起頭,望了望陳天健,回了個禮,說:「施主,那位老和尚,已經不在了。」
陳天健一驚,莫非這老和尚圓寂了?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雅像是看出了陳天健的心裡話,在旁邊補充了一句:「請問那位老和尚,現在在哪裡呢?」
中年和尚又對小雅回了個禮,說:「回這位女施主,以前在這裡解籤的老和尚,是我的師父,不過他現在,已經還俗了。」
「還俗?!」陳天健一愣,這老和尚七十多歲了還還俗,這世界還真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啊!
陳天健被激起了好奇心,問道:「請問這位老和尚,出家多少年了?為什麼要還俗,還俗後現在去了哪裡呢?」
中年和尚微笑著說:「我師父在南嶽大廟出家已經整整六十年了,他十八歲出家,七十八歲還俗,現在就在南嶽山底下的村子裡,你一打聽就能問到。」
「謝謝師傅!」陳天健心中大奇,這自十八歲起就出家當和尚的人,到了老了還還俗?還俗以後幹什麼呀?靠什麼生活呀?
懷著滿腹的疑問,陳天健和小雅又從南嶽大廟出來,去往山下的村子。
這是一個華南當地非常普通的小山村,零零散散的有著幾十戶人家,種著稻穀,養著雞鴨,時不時還能聽到犬吠。
陳天健走到一戶人家,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在獨自在堂屋裡吃飯,便在門外問道:「請問這位大伯,您知道南嶽大廟裡還俗的一位老和尚,現在在哪裡嗎?」
那男人站起身,捧著飯碗走到門口,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說:「你說那個花和尚呀,他就在村東頭那個夏寡婦家。」說著拿筷子朝東邊的一棟瓦屋指了指。
「謝謝!」陳天健不便打攪人家吃飯,和小雅往東邊走去,一路上還在想:老和尚不是還俗了嗎,這位大伯怎麼稱呼他做花和尚?人家七十八歲了,能怎麼花?
不多久,便到了村東頭的瓦屋,堂屋開著,只見裡面果然坐著那位老和尚,頭還是光的,不過已經換成老百姓的衣服,旁邊有一位也有七十多歲的老婦人陪坐著,兩個人燒著炭火爐,正在熱氣騰騰的吃著火鍋。
那老和尚看到陳天健,像是知道他要來似得,說:「來來來,這狗肉火鍋已經燉好了,正等著貴客到來呢,淑芳啊,去把那米酒拿來,這大冷天的,喝上幾杯,暖暖身子。」
那老婦人便起身去拿酒,陳天健簡直看得一愣一愣,像在夢中一樣。
「還愣著幹什麼,進來坐啊!外面多冷啊,這底下有爐火,桌上有火鍋,再喝上幾杯,才叫過冬啊!」老和尚微笑著對陳天健說。
陳天健也是生性豁達之人,聽聞老和尚這樣說,就和小雅一起進得堂屋,一起坐下。
陳天健發現桌上已經擺著四套碗筷,這老和尚,這麼神?果然知道他們會來?
老和尚似乎看出了陳天健的心思,說:「昨日我卜了一卦,卦象上說,今日有貴客到訪,於是我就多備了碗筷。」
聽到這裡,陳天健對這老和尚的敬仰之情,已經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這真是位奇人!
那老婦人給幾位都倒上米酒,陳天健聞到肉香酒香,早就餓了,也是就放開胸懷,就著香噴噴的狗肉,和老和尚你來我往,推起杯來。
三杯下肚,身子暖和了一點,陳天健開口問道:「老師傅,您為什麼會七十八歲了,還俗啊?」
老和尚哈哈一笑,說:「人生如夢,如白駒過隙,我十八歲出家,一晃眼,一個甲子過去了,自小兄弟你讓我解籤之後,我日思夜想,三日未寐,終於悟通大道,歡喜之下,便拋去袈裟,下得山來,回歸塵世啊。」
陳天健聽得更是驚奇,又問:「您悟通了什麼大道?讓您竟然選擇在出家六十年以後還俗?」
老和尚放下筷子,整肅顏容,說道:「正是小兄弟你的兩隻簽,讓我得悟大道。」
這下陳天健更是弄不明白了,這老和尚還俗,和自己的兩隻簽,還有關係?!
老和尚緩緩說道:「我原本是這城中首富之子,我十八歲的時候,家中遭遇變故,父母雙亡,我不得不出家避禍。在南嶽廟中六十年時間,不愛佛經,專愛周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自認研習周易六十年,天下沒有不能解之簽,沒有不能破之局,但偏偏小兄弟的那兩隻簽和那一句話,讓我陷入混沌,讓我解不了簽,破不了局,無奈之極,日思夜想,三日不寐,終於得悟這人生大道。」
陳天健好奇的問:「兩隻簽我知道,那一句話是什麼呢?」
「命若天定,我就破了這個天!」老和尚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