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星空下
等到無月找到一個因為資源匱乏而沒有妖族和獸族佔據的荒林時,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
這兩天之間他遭遇的情況大抵如此:選定一個地方——走過去——被攆出來——被追殺——熟人見熟人,兩眼冒火光——被晾到一邊——跑路!
這循環的劇情如此不停不歇的上映了兩天,無月後來都快被追的要吐了,下定決心不再找什麼有資源的地方去了,鑽到這處荒廢的樹林裡。
而且無月還不放心,在荒林裡守了幾天之後發現真的沒有什麼危險放下心來休息。
而後他又拿出那個長鐮妖還有另外一具「白鱗妖」的屍骨,那只白鱗妖是他在逃跑的時候遇見的。
這白鱗妖是個白癡,只有三階初級的修為還跟在別的妖族和獸族後面湊熱鬧追著無月跑。後來因為別的妖族又自打自的原因,他又插不上手被孤立了起來,隨後被無月不客氣的幹掉了。
無月拿出兩具屍體是要來治傷的,被追了兩天,也碰見了兩個認死理的追著他一陣狂打,受了幾處傷,血氣早就恢復了只是肉身受傷一直不能痊癒,如今放下心來自然是先要將傷治好了。
無月慢慢的運轉著天狐煉血術,直接從白磷妖和瘦妖身上取血治傷,又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將自己的傷治好,而且將兩妖剩下的血液煉化成了三粒血丹。
等到這一切都弄好早已經到了夜裡,無月湊著月光對著三粒血丹苦笑了一會兒:「被人追追打打鬧騰了這麼多天,到頭來只弄到三粒血丹,這煉獄場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心中一動收起了血丹,百無聊賴的無月將視線轉向了遠方的星空,注意力被東方的璀璨星辰給吸引住了。
那些星星他都認識,他還為別人一顆顆的解釋過。卻不想今日兩域相隔,在這危險的百萬大山裡面他連自己的生死都難定奪,斯人今生不知可否相聚?
陌生而唯有這星辰不變,徒自璀璨,無月癡癡望著它們,不由得發起呆來了……
「不知不覺已經離開徽州將近三個月了,不知道遠方的那些人現在在幹什麼?」
慘烈的環境,與之前在天柱山的歲月實在是天壤之別……
以前,總是他和仙兒兩個人在天柱山裡亂跑嬉鬧,將滿山的野獸珍禽嚇得不能安生。現如今,他被那些瘋狂的獸族和妖族逼得東躲西躲,只能避在一片荒令狐裡不敢出去。
以前,雖然和煙不羨罵來罵去,最後總是被她一腳踹飛,但依舊很溫暖。而現在,和他說話的那些人全都打著吃他打他的念頭,偶爾想說一句笑話卻發現身邊沒有一個聽客。
以前,看著星星時,總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著這樣那樣的故事,或者他在別人的耳旁說著這樣和那樣的故事,可是現在,他只能手托著下巴,想著那些別人說給他的或者他說給被人的故事。
三個月的時間,如夢如幻,似幻還真,而今想來,一切匆匆,沒了故人,獨留自己。
突然覺得以前的經歷距離他是那麼的遙遠,而以後,或許會有許多戰鬥,或許有很多的孤獨,凡世匆匆,多少年之後他才能再一次到達那片星空的下面呢?
無月想著想著,眼睛不由得竟然有些濕潤了……
他對著遠方的星空喃喃的說道:「仙兒,你的傷可好了嗎?無離,你的輪迴血道可還正常嗎?無妍師妹,無峰師弟的屍骨可曾化了?煙自戀,你可知道我已經長大成人了?無愁,恐怕現在只有你才能樂觀得起來吧……」
但他的呢喃聲在這片星空下響起的時候,距他遙遠不可及另一片星空之下,也有人在望著這片曾經照耀過他的燦爛星空。
中天柱峰一個巨大的岩石上。
一個穿著七彩羽衣的女子正坐在上面,淚眼婆娑的看著月亮,並用著只有自己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無月哥哥?你在哪裡啊?我……我什麼時候才能夠見到你?你可知道……我就要離開天柱山和娘親一起到東方丘陵大地去了,我們……我們還能夠再相見麼?」
極遠處站著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正在低低的交談著。
「你沒告訴仙兒無月可能去了百萬大山嗎?」女子說道。
「你也知道仙兒,若是告訴她無月去了那麼危險的地方,多半以後和你去東方大地『李家』也不能安心,還是不要告訴她的好……」男子回答說道。
女子聽言,又露出擔心的神色,不由說道:「你呢?你的那個仇家已經在西南了,你會不會過去?」
男子聽後,眼神都有點呆了,好久之後才歎了口氣說道:「『三生輪迴眼』位居十大輪迴血道中的第三位,不是我能夠對付的,我若是要去西南的話,必須先去天州去拿『聖師劍』,現在徽州將亂,我還不能去……」
女子聽男子如此一說,就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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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穿著紅衣的女子,站在南柱峰的山頂上,他看著西南的方向,眼睛中透出了決然。
他的後面,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歎了口氣說道:「你真的要去找他嗎?」
「嗯,我意已決……」紅衣女子聲音決然的說道:「明夷宗的易掌教精通『神機』道術,占出他在西南百萬大山,那應該不假了……」
「可是,現在徽州的情況如此緊張,你再離去可能就沒有人再去接應你,你這幾百年都在徽州,外面的世界你也不熟悉,真的不要緊嗎?」白衣男子又擔憂的問道。
「在西南百萬大山,以他現在的修為肯定是活不下去的……無峰已經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弟子了……」紅衣人喃喃的說道。
「師妹……」白衣男子輕輕唸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又說道:「你還在為兩百年前的事情內疚?」
紅衣人一聽男子這話,烏黑修長的睫毛顫了顫。
而後她一步踏出,如凌波仙子一般在空中踏步而行。
白衣男子腳步動了動,但終究沒有跨出。
「我不想……不想再看著自己最親近的人們在我面前一個個死去,而我卻無能為力……」
紅衣女子就這麼走了,留下一句話輕輕的走了。
白衣男子也怔怔的站在那裡望著那紅色的身影逐漸遠去,眼神之中流露著一抹擔憂,喃喃說道:「你不知道易掌教占卜的後面那一句『一去西南,萬劫不復』,說的正是你自己嗎?」
紅衣人影,腳步頓了一下,但馬上又毫不猶豫的再一次跨步前行。
又過了一會兒,紅衣女子的身影已經在天極消失了,白衣男子的身後卻又詭異的出現了一個蒼老人影,他走進了白衣男子的身邊,輕輕的說道:「她終究還是走了嗎?」
「嗯……是的,師伯。」
白衣男子說完那話之後,又看著紅衣女子消失的方向,蒼老的身影也歎了口氣,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膀,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那是她的道,兩百年前的事情對她造成的傷害太深,改不了,也勸不了的。不過你也不用太在意明夷宗那個易老鬼的話,他的神機道術只是半吊子,以她的修為,肯定回得來的……」
老人的聲音,似是幽歎,似是勸慰。
「那師伯你看他這次離開,多長時間能夠回來呢?」白衣男子聽了這話,眼睛一亮匆忙問道。
「短則十載,長或百年……」蒼老人影說完這話之後,身影逐漸模糊,最後消失不見了。
夜色中獨留下白衣人望著濃濃的夜色歎了口氣:「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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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愁和魏無離也坐在南柱峰的一個亭子裡,兩人的手裡都拿著一個酒瓶,看著遠方的星空。
「大師兄在西南;仙兒師姐又要去東方大地;無峰走了;無妍師妹去和溫師伯學醫道去了;韓家倆小子閉關了;無施師妹被番天印擊中現在還沒有好;無妄又去五絕樓了;新來的兩個師弟沒有出道藏洞。師父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竟然將我們丟給了不智師伯……沒想到,去九劍宗之前還熱鬧的南柱峰今日竟只剩下我們兩人了……」
白無愁喝了一口酒,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
魏無離一聽無愁這話,也朝口中灌了一大口酒,隔了好長時間對著無愁說道:「時間緊張,徽州要大亂了,明天之後我也要去閉關了……爭取盡快成為大修道者吧。你小子也快要到第三境界了吧……」
白無愁嗤笑了一下,沒有說修為的事情:「你也要閉關了……呵呵,原來南柱峰今天之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你說,我們修道有什麼意義嗎?」
魏無離一聽白無愁這句話,不由將舉到嘴邊的酒罈拿了下來,並有點不信的說道:「怎麼?白師兄才修道二十年就厭倦了?」
白無愁聽了這句話,哈哈的大笑了幾聲,一邊笑還一邊說道:「可能真的是倦了吧……」
魏無離見白無愁如此「沒有志氣」的話,也大笑了幾聲,起身拍了一下無愁的肩膀說道:「師兄,你還是務實一點吧,修道才二十年你就倦了,時間還長著呢!」
說罷,無離也不再坐下,直接拎著酒瓶,走上盤山的石道,搖搖晃晃的朝著他的住處走去,一邊走一邊還藉著酒力豪情萬丈的長嘯著。
修道古來最無常,青燈照血是滄桑。
堪破浮華水中月,唯有自強一力當。
天道由天,地道由地,我道由我!
無愁看著無離遠去的背影,聽著他的嘯聲,嬉笑的神色卻逐漸僵硬,而後也坐起身來,拎著酒瓶,晃晃蕩蕩的踏上石道,不知怎麼的,此時看著他的背影卻感覺瀰漫著一股莫名的滄桑和迷茫。
而石道上也傳出了一股浸潤著蒼涼笑意的低低呢喃聲:「我道由我?嘿嘿,師弟可知,我的『道』早已由不得我……修道這種事,我也早就厭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