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華感覺憋屈啊，說是雲州市商會負責此次招商一切費用，其實撐起商會的企業百分之九十是房地產企業出的錢，那些政府機關對其影響不大的企業，根本不愛搭理工商聯的召喚。
馬東也有想法，拿雲州市房地產老闆的錢跑上海招商房地產老闆，讓他們跑雲州市來搶本地老闆的飯碗，這話說的過去嗎，馬東心裡想嘴上可不敢說。
面對自己最信任的馬東，金軒忠冷靜下來，看來其中還是有原因的，上海那幫老闆看不上雲州市的房地產市場？當然，和上海比起來，雲州市的只能屬於二級市場，可如今像上海這樣的一級市場已經出現了銷售放緩，此時正是二級市場抬頭的時候，進軍雲州市房地產不是很好的時機嘛。
「馬東，談談你的看法吧。」金軒忠質問自己的秘書長。
馬東能談出什麼彎彎道呢？除了講幾句冠冕堂皇的話，他的時間都消費在賓館了，還有就是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的時候飛機托運了好幾次。
「這個嘛，可能與市場的接受程度有關係，我們的工作是認真落實到位的。」馬東含糊的說。
金軒忠看出馬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點點頭讓馬東離開了，他要和陳華好好的談一談。
看著馬東出去，陳華立刻燒水泡茶，金軒忠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個自己不怎麼信任的人忙前忙後。
「說說你的看法，陳市長。」
陳華沉默一會說：「金書記，實話跟您講，這次在上海推薦的掛牌地塊，都是市場潛力不大的拐角地，好地塊沒怎麼推薦，特別是國土局地塊，壓根沒拿出來。」
金軒忠強壓內心怒過，邊點煙邊示意陳華繼續說下去。
「金書記，我們有我們的難處，這次上海招商，前後幹部加起來超過一百多人，十天所耗費用兩百多萬，這些錢百分之九十是我市房地產企業贈款，他們沒有明確想政府機關提出什麼要求，可私下都建議好地塊留在本市企業內拍賣。」
金軒忠用力的吸煙，陳華只好接著說下去。
「兩百萬商會會長孫大寶出了七十萬，萬家集團出了五十萬，其它房地產共出了六十萬，工業商貿加起來不到二十萬的。」
陳華想再說下去，因為金軒忠的臉色很難看。
「成立商會的目的是什麼？陳市長你說說看，是什麼呀？」金軒忠掐滅煙頭說。
「便於企業與政府機關溝通更便利，政府機關更好的聆聽工商界人士的意見，更好促進我市經濟發展。」陳華就是這麼認為的。
「嗯，你說的沒錯，但是不是全部，你的想法和商會那幫人的想法很接近。其實商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承擔社會責任，使得老闆們都能夠做一個良好的企業公民。商會不是幫會，更不是進行企業利益壟斷的保護傘，所以，他們出錢協助政府招商，那也是他們商會應盡的責任嘛，不能以此就要挾政府，搞行業壟斷！」金軒忠有自己的原則。
「金書記，您說的是，企業的社會責任在全國也還是初步發展階段。」
「這有什麼初步發展的說法？胡扯，完全就是老闆們的素質問題。當年清軍打明朝。崇禎皇帝請求京城商家士紳捐款白銀一百萬兩居然沒有一人認捐，李自成打進běijing一下子就迫使他們捐了一千萬兩，要不怎麼說奸商呢！」金軒忠以古喻今。
陳華不敢苟同，李自成當時在士紳商賈眼裡就是強盜，那就是賣兒賣女也得把錢給湊上去啊，再說捐錢的也不都是商人，好多都是享受大明朝俸祿的士紳家庭。
金軒忠也就是這麼一說，為的是推行自己的公平合理的投資環境，打擊趙炎這些本地大佬，陳華也是知道的，只有點頭的份，沒有辯解的心情。
「別一副霜打的樣子好不好啊，還不錯，你是誠實的，不像馬東。上海辦事處的電話我打過了，上海那邊的朋友我也問了，你也有你的難處嘛。這樣，我們不要再全面撒網了，你這次就帶黃錦標去，以國土局地塊為招牌，先推出雲州市，他們搞好了，口碑自然就傳出去的。」金軒忠早就有了對策。
陳華還能說什麼呢？立刻表態才是明智之舉。
「好的！金書記，我的意見是這次直接由馬東帶人去，效果會更好。」陳華想讓金軒忠自己去考馬東，陳華說完就告辭了。
金軒忠等陳華離開，走到辦公桌旁拿起寒江雪《政客》，翻到一個章節，上面有句話說：秘書是領導的耳目，也是商人的耳目，是一個管理不善就容易被**的群體。
金軒忠拿筆在下面畫了幾個圈，還打了個問號，心裡想，寒老師啊，我要是連秘書都看不透，還能管誰呢！
金軒忠忘記了中紀委書記的鏗鏘之言：要管好自己的配偶、子女，管好自己的親屬，管好秘書等身邊工作人員，絕不能讓他們利用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去「撈油水」。
在黨政幹部提拔的時候，領導們恰恰是喜歡提拔跟過自己或是正在跟著自己的秘書，自己瞭解他們，他們也瞭解自己。
馬東去上海之前給趙炎打了電話，告知金軒忠的新決定，趙炎是個聰明人，沒有了金軒忠，馬東還有什麼用？
「馬秘書長，你放心的去辦，不就是一塊地嘛，我們歡迎上海以及全國的朋友來雲州市開發，取長補短，相互學習的好啊。」趙炎很輕鬆。
馬東不管你趙炎是真大方，還是風涼話，金軒忠交代的事情自己得抓緊時間辦，而且要辦的漂亮。
孫大寶也接到了馬東的電話，聽說再去上海，沒等馬東說完他就叫了起來，你們政府機關做這叫什麼事嗎？拿我們當凱子啊！還是猴子啊？搞什麼鳥事，花那麼多錢，難道不應該給我們一點優惠政策嗎！
馬東把手機拿離開耳朵，等到手機裡沒動靜了才拿過來聽聽，只有忙音，看來，孫大寶發洩完直接掛了電話。
馬東看著手機發呆，上海怎麼去呢？又沒有財政支持，這時電話又響了，馬東無力的接通。
「喂，馬秘書長嗎，我是萬家的韓一平，您現在在哪裡啊，我們趙老闆叫我給您送二十萬現金，給您去上海用的。」
馬東的眼淚差點流出來，趙炎啊，你他媽的會做事更會做人啊，馬東告訴韓一平，自己在民航雲州市中心售票處等他。
一會韓一平趕到了，給了馬東一張卡說：「這裡有二十萬，不夠隨時打電話，我會給您匯過去的。」
「趙老闆俠義啊。」馬東簡單的說了一句。
「馬秘書長，黃局長，上車吧，我送你們去機場。」韓一平看了一圈沒見到車，看來金軒忠是有意見的，馬東和黃錦標很低調去上海的。
客氣什麼呢？錢都拿了，上車唄。
馬東到了上海，聯繫了雲州市駐上海辦事處，一改上次半遮半掩，大膽花錢找人，廣泛介紹雲州市，著重介紹房地產行業。
「你好，馬秘書長。我是上海黃埔集團杜成堂，我有一個疑問，想請教。」一個長得清瘦，眉宇間帶有一點霸氣的中年男子說。
馬東一聽杜成堂，馬上肅然起敬，現年四十二歲的杜成堂教育背景僅為小學，他和大多數在過去十年迅速起家的民間企業家一樣，沒有堅實的家庭背景，沒有驕人的學歷和資歷，但他用於冒險，善於抓住機會，據聽說很有手段，近年發展成為富甲江南的上海首富。
「杜老闆，您別客氣，請問吧。」馬東彬彬有禮的說。
「你們這次展示的地塊，為什麼上次我們沒有看到呢？是不是有什麼把持呢？」杜成堂不愧是大城市摸爬滾打出來的，地方保護主意就是上海這個國際大都市也有，何況雲州市呢。
「杜老闆，我想您誤會了，上次我們雲州市各級黨政一把手都來到上海考察學習，同時介紹我們雲州市風土人情，交通現狀以及現有的產業優勢等等，足以見證我們來上海招商是真情實意的。至於補充了這些新地塊，是因為我們市委金書記覺得我們在房地產方面招商的成績還不夠，特意選了這幾個黃金地段，算是『拋磚引玉』吧，由此可見我們雲州市對你們上海的地產界的重視。」馬東不卑不亢，臉不紅心不跳的自圓其說。
「就沖金書記這番心意，雲州市我親自帶隊去拍地，國土局這塊地我志在必得呀！」杜成堂豪氣沖天的說。
「歡迎，我們非常歡迎啊，我們雲州市給各級機關一定會服務好的。給你們創造一個公平合理的投資環境。」馬東鬆了一口氣，好歹完成了這項政治任務。
商人有時候也是可悲的，當他如此真誠的傾聽政客的演講表演時，殊不知政客們只是在完成一件領導交代的任務，要不怎麼說政客都是好演員呢！
杜成堂一來雲州市就帶來一股海派奢靡之風，據說這股海派作風是有當年的上海大亨杜月笙以及同時大亨的張嘯林、黃金榮等人興起，這些以販賣鴉片起家再通過黑社會手段滲入各行業的大亨們出手闊綽，一擲千金，興起令全國側目的海派風氣。
如今的杜成堂雖沒有明講，但內心還是有點當今杜月笙的感覺，杜月笙當年在上海的車牌是『777』，杜成堂的車牌也是『777』，不戴手錶揣懷表，四十二歲就拄著文明杖，唐裝布鞋，一看不是大亨就是神經病。
不過當天趕到雲州市拍賣處，杜成堂的座駕近兩千萬的勞斯萊斯告訴人們，這是個大亨，不是神經病。
當那輛藏青色的勞斯萊斯往拍賣處門口一停的時候，趙炎、孫大寶都感覺自己的後腦被人用枴杖敲了一下。
看看杜成堂，才知道什麼叫不是猛龍不過江。
孫大寶看看自己的寶馬車，真的想派人偷偷的開回去，現湊錢也去買輛勞斯萊斯回來開開。孫大寶不由的挨向趙炎，低聲說：「兄弟，這哪裡是過江龍啊，人家是過海龍，海龍王啊。」
趙炎看了看自己那米黃色的沃爾沃，微微的笑了一下，仰首進了拍賣大廳。你杜成堂是海龍王，我就是孫悟空，拿了你的定海神針，掀翻了你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