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別站在那裡。」
林四膽怯地看著眼前這位身穿銀色錦袍的陌生人，用手緊緊地抓住父親的衣角，一點也不敢鬆手。
被幾個人注視下，第一次成了眾目睽睽的人物，林四心中不安到了極點。
「小四兒，快過來，給黃老爺請安。你看這孩子，在家裡怎麼教你的，一點都學不會。」
林之孝將林四推到了自己的身前，自己卻有些畏縮的樣子，臉上帶著一絲恭維的笑容，手上暗暗用勁，推拉自己的孩子。
在林四心中，父親一點也不像是平時自己見到的模樣，讓林四產生一種怪怪的感覺。
黃程天看著林之孝，臉上露出一絲的驚奇，甚至有些無奈。
他看著眼前這位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很難將他和自己三十年前碰到的那家人聯想到一起去。
黃程天心中隱隱的竟有了一絲的不妙的感覺，彷彿這兩個人的到來，突然勾起了那在他心中已經塵封了許久的往事，要給他帶來什麼霉運一般。
不過這種想法，只是他的心頭一現，便被黃程天強行壓制下去了，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他的心中到底擔心什麼，黃程天自然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知道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黃程天手上把玩一個鵝黃色的如同兩枚水果一般小玩藝。那玩藝看上去就如同兩隻相連的枇杷果一般，通體鵝黃晶亮，只有蛋黃大小，卻是非金非木的樣子。
此物正是自己當年離開那林家村之時給林之孝的一件小玩藝了，沒有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這個林之孝竟然還留著，而且還帶了過來。
「看來當年這個孩子是害怕自己不認識他了。」
黃程天的臉上露出一絲的自嘲的笑容，心中不無惡意的想，這個林之孝是不是在那時就想好了要來找他了。
不過這東西倒是除了好看之外，什麼用途也沒有。當年他能夠送人，自然也知道這一點的。
如果說真的有什麼用處的話，就是造型有些奇特，平時可以留著欣賞一下而已。
當年黃程天將這個鵝黃石交給了林之孝，隨後留下了自己的住址。當年他也給那家人留下了一些銀兩，只是沒有想到，這林家人竟然真的還會找上門來。
那一次，如果不是眼前這位林之孝和他的家人的話，只怕自己就會在那次的事件中被人滅殺了。現在哪裡還能夠站在此地，看著這家人央求自己了。
黃程天苦笑一下，細看了一眼這個叫林四的孩子。
林四的臉色黝黑，長得瘦小單薄，身上穿著一件青布的衣服，腳上的鞋子顯得略大，一雙眼睛之中顯出一絲的疑惑，呆頭呆腦的樣子。
黃程天只是看了林四一眼，就不喜歡這個孩子。這種呆頭呆腦的孩子，要麼天生不善言談，對於事物理解不透，有些愚笨；要麼就是心機深沉，是頗有心計之人。
不過眼前這個孩子顯然不是屬於心機深沉的人了。
「快點去，給黃老爺請個安，看看你這個孩子，怎麼一點的規矩都不懂。」
聽到林之孝的催促聲，林四的心中更是感到了茫然，一動不動了。
「好了，小孩子嘛，不都是這樣。王管家，將這孩子帶去給肖師弟看一下。」
「是，少爺。」
一個看上去六十多歲的老年人，異常恭敬地給黃程天施了個禮，臉上略微詫異的看了一眼眼前這位土裡土氣的孩子，這個孩子一臉呆滯的模樣，身穿一身寬大的青布衣衫，這才伸手出來，柔聲的說道：
「來吧，孩子，跟著我走。」
「去吧。」
林之孝急忙將林四一推，林四有些膽怯，還是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只是林四伸手去抓住那王管家的手，不知道為什麼，那王管家隨意一擺，讓林四沒有抓住。林四的心中微微一怔，不過沒有說什麼。
不一會兒，兩個人便到了大廳之外了。
林四靜悄悄地走路，一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像隻貓一樣，乖巧之極的樣子。
不過看著那位王管家，看他的年經已經很老了，可是走起路來去是不急不緩，始終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離。自己走快點，他似乎也走的快一點，自己如果慢一點的話，王管家也似乎就慢了下來。
倒是總是和林四保持一定的距離。林四的心中暗暗詫異了一下，卻沒有細想，其實這位王管家並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林四現在有點心不在焉。
這也難免，他從家裡出來的時候，父親就已經交待過了，到了這裡來了自然要聽別人的話了。
林四不過七八歲，一直生活在一個叫林家村的小地方，那地方只有十幾戶人家。
在這之前，林四不要說是出趟遠門了。就是那林家村的十幾條的溝溝叉叉還沒有走完呢。
不過在村子裡的時候，林四倒是常常看到那二狗子家經常來一個身穿青袍長衫的中年人。那人身上的衣服彷彿永遠都是簇新的，走起路來也是輕搖慢行，背總是挺得筆直，留著一對八字鬍，常去二狗子家。後來有一天，二狗子就去了一個叫青雲鎮的地方，在那裡給一家店舖當學徒。在不久前還回來了一次。
那一次林四也眼巴巴地過去瞧了一眼。聽著那二狗子說起來青雲鎮上面的事情。吐沫星子亂飛，神色飛舞，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讓林四流了一會兒口水。
青雲鎮可是林四第一次聽說外面的大城鎮了。據說那裡有一條很寬的河流，有幾百家的人都住在一起，有一條非常長街道，高大的圍牆，還有店舖。
「像你這樣的小孩子，就是走上幾個時辰也走不到頭。」
當時二狗子輕蔑對著林四說道，還有手比劃一下，神色倨傲。
林四一陣子無言。
不過對於林家村唯一的一位見過大世面的孩子。二狗子倒是真有吹噓的資本的。何況二狗子還親口說的，只要自己學藝成功後，自然再也不用回到這個只有巴掌大小的村子裡來了。
至於二狗子到底在學什麼，林四倒是沒有打聽的。
林四當時聽了一愣，他用手比劃了半天，怎麼也覺得林家村要比一個人的巴掌大的多了吧。
那時林四的心中就有些不信二狗子的話了。
說實話，林四並不喜歡二狗子，這個傢伙仗著塊頭大，在村子裡面倒是常常欺負他們這些小孩子的。就是林四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卻也常常一不留神就被二狗子給推倒在地上了。而且自己下面的還有一個妹妹，也是見了二狗子就害怕的樣子。讓林四鬱悶了許久。
不過自己因為力氣小，卻也無可奈何二狗子。
當父親在屋子裡「啪嗒、啪嗒」抽了半天的旱煙之後，才緩緩地對著早早地就叫到了跟前的一家人說道：
「小四兒，我給你找了一個好的去處，咱們這一家人中我看你還算有點出息，平常好學，好賴跟著你村裡的林老夫子識了幾個字。算是我們家有點學問的人。所以我準備給你找個地方，你去學個手藝也好，或者是給著那個大人物習武也罷，或者去幹點別的，總之不要再呆在這個小山村裡面了。」
「孩子他爹，這孩子這麼小，就讓他出去。我怕。」
是啊，孩子這麼小，以後知不知道回家的路。林母一聽就有些不願意了。
「婆娘家，懂什麼。」
林之孝一下子便吼了起來，整個脖子變得都粗了幾分，臉也變的赤紅起來。
「這麼些年了，你去找人家，還不知道人家認不認呢。」
林四的母親一見林之孝發火，急忙低下頭，不過嘴裡卻喁喁地說道。顯然不敢頂撞家裡的當家的。
「不管怎麼，自然也要去找一找了，如果人家不認，我就帶著孩子回來，如果人家認了，就讓孩子留在那裡。」
林之孝一聽這話，也知道不好說些什麼。不過也放低了聲音，開口說道。
一時間全家人都沉默起來了，林之孝只是抽煙，母親了沒有再說什麼。
這樣林四的命運就決定了。
在出來之前，林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學些什麼。
不過對於父親讓自己去習武也行，林四心中並沒有感到詫異。
林家村據說是在一個叫黃洲的管轄之內，此處大多數的村民都自稱自己是天羅國人。
可是誰都知道，黃洲早就在數百年之前被天遲國給佔去了，還和那天羅國簽訂了條約割讓給了天遲國。
不過黃洲的居民並不認同這一點，一直以天羅國人自居。
因此，天遲國對此地居民大施手段進行懷柔和打壓了，自然而然的，此地的民風就變得好武和多疑起來。
以至造成了整個的黃洲地界門派眾多。
有許多天羅國人自己組成的門派，不但和地方勢力相抗衡，有時還抗衡官府。
當然，教派的勢力中據說也有官府私下授意組成的幫派。
不過林四並不知道這些，對於他來說，他的心中只是隱隱地覺得，林家村周圍外村的人對於他們林家村似乎很排斥的樣子。
這當然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夠操心的了。
在出門有當天夜裡，林四的眼睛看著自己家裡用粗木簡單支撐起來的房梁，聽著一陣一陣的綿綿細雨落在瓦上，聽著隔壁房間裡面父親不斷傳來的咳嗽聲，他怎麼也睡不著覺。他心中不由地想著外面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有什麼，是不是真像二狗子所說的，到處都是人，都穿著光鮮的衣服，全都是手藝人，有些人就坐在房子裡面掙錢。
這些倒是讓林四的心中隱隱地有些嚮往了。
林四在家裡面一直一位乖巧的孩子。
實際上，林四從來就沒有出過遠門，最遠的一次，也不過是和哥哥姐姐們去家門前的那座大山裡撿柴，那一次自己迷了路，走了很久，結果走到鄰家的村子裡去了。
就是那樣，林四也感到心慌意亂，讓哥哥、姐姐們好找，回來還被父親給收拾了一頓，父親用那細竹條，將他的胳膊上，小腿上全都打出了條條的紫斑，從那以後林四規矩了許多，不敢亂跑了。
現在，父親竟然讓他出去，這讓林四大為驚奇了。
林四看著父親，沒有說什麼，不過林四知道，父親所以讓他去，並不是他有多少的出息，比他的哥哥們或者妹妹聰惠，而是父親決定將一個孩子送出去的時候，正好他的年紀合適而已。
這讓林四的心中忐忑不安了許久，心中有些期盼，更多的卻是恐懼。
外面是什麼樣子的呢，走出這片大山，難道還是大山嗎。
家裡的兩個哥哥已經可以顧著家裡的那點薄地了，姐姐已經說了婆家，就等著對方送來聘禮，嫁出去。
自己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家裡的生活並不寬裕，孩子又多，這樣父親也只能讓他出去找個出路了。
不過能夠離開村子的想法還是讓林四感到一陣子的興奮。
「總之，父親讓我出去，一定要比林家村好多了，那裡面有大大的房子，有許多的人，還有好多好吃的，可以穿新衣服，還有許多的夥伴……。」
第二天早晨，林四和父親一起走出了林家村，母親連夜給他們做了路上吃的食物，那硬得可以將大牙掰掉的大餅。林四自己則背了一個青布的包裹，裡面只有一套換洗的衣服，父親小心的打開木箱，將那塊一直留在家中，沒有什麼用處的石頭拿了出來。那石頭如同兩個蛋黃，拿起來空空的沒有什麼重量，竟似兩個不能吃的假水果。
林四看著父親小心地收進懷裡。
這東西平時都被父親收著，輕易不讓人碰的，這一次父親竟然帶上了，這讓林四心中暗暗詫異了一下。
林四這才和父親一到走出門去。
很是意外的，早起的時候，家裡不但母親起來了，就是哥哥、姐姐，以及貪睡的小妹全都起來了，像是送什麼貴客一樣。
許多年後，林四想起清晨全家人送他和父親出門時的情景，心中還是非常的感動。
尤其是母親有些擔心卻無言的模樣。在林四的心中更是站立了許久，讓林四心中久久的升起一團的迷霧。
林四和父親一路走過了鄰近的村子，走了好多山路才到的青雲鎮。他看到青雲鎮不過有一條用青石鋪的街道，每過上十天半月，鄰近的村子人都會從村子裡來這裡趕集，在鎮子的街道上有一間小小的雜貨鋪，販賣林四眼睛中滿是新奇的稀罕物。
林四眼巴巴的看了一眼，裡面竟然有花花綠綠的糖果以及不時難得一見的東西，正在看，就被父親喝住了。
「趕快走，路還遠。」
林四隻好回頭看了一眼，跟在父親身後一聲不吭。
不過半天林四的心情便好了許多了，他們父子兩個人還往前走，這讓林四有些得意。
林四想：這一回回去，見到二狗子以後，可以向二狗子好好地炫耀一下了，讓他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以為去了一個青雲鎮就了不起。你二狗子不過是去了青雲鎮，我去的地方更遠，看到的人更多，知道的事情也更多，而且地方比青雲鎮大的多，這種想法讓林四有些興奮。
林四步伐也不由地加快了許多。
不過又走了三四天的路程，當林四終於有些想家，覺得外面的世界也不過如此，他已經看慣了陌生人面孔的時候，父子兩個終於到了一個更大的鎮子。
這個鎮子外面竟然有高大的城牆，人更多了，也熱鬧了許多，城鎮裡面更是有寬闊的街道，一排排的店舖，到處都是閣樓，還有冒出一陣香味的飯館，果然是林四看到過的最大的城池了。
「黃石城。」林之孝低聲說：「終於到了。」
林之孝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奮不安出來，他看了一眼林四：
「記著我給你說的話了沒有，到了人家家裡，要聽說，要老實，要勤快。」
「記著了。」
林四從驚奇中回過神來。他沒有想到父親能夠帶自己來到這麼大的城裡來，心中不由地有些興奮，滿臉更是好奇之色。
「記著，別人家不比自己家。」
林之孝不停地叮囑，生怕林四忘記。這些話路上已經說了許多遍了。
「父親，你讓我來到底學什麼。」
這是林四唯一的疑問，到了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來學什麼，他心裡覺得，到了這裡，他就比哥哥姐姐們幸福多了，就算是什麼不學，這就讓他回家，他也非常滿足了，不過這個心思他可是不敢給父親說的。
這幾天父親住宿吃飯花錢時的嘟嚷，他可是聽的清清楚楚。而且基本只是住了一次小店，大多的時間，他們都風餐露宿。
父親在心疼他們一路過來的路費，幾乎頓頓吃母親給做有大餅，還有就是喝著河水，有時是鎮子裡面的井水。
「自然最好是能跟著黃師傅學藝了，黃師傅可是很厲害了。當年我遇到他，嘖嘖，他一個人對付五六個人，還把那些賊人殺的大敗，如果不是一個更厲害的賊人來了，不是我剛好躲在那個草窩裡；不是我看著黃師傅一個人跑了不遠就倒下來，我大著膽子把他救了。後來他又給我留了地址，我哪裡可以給你找個這麼好的出路。孩子可千萬別讓我失望，要知道遇到貴人是不容易的，尤其是貴人幫忙就更不容易。」
「知道了。」
林四悶聲的說道，心中卻暗暗的思量著什麼，就是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如果以後你學成了，就在這城裡找個活，最好給人當個鏢師，走南闖北的，又能掙錢，又長見識，還受人尊敬；再在城裡買房，討個城裡的媳婦。那就更長臉了。到時一回到家裡、嘖嘖，那讓村裡的羨慕的……。到了那時候，家裡人你也可以照顧了。當然再有出息就自己開個武館，招上一大堆的弟子，館名最好叫林家武館，那個時候我和你娘也就都到城裡來了，呵呵。可以跟著你享享清福了。」
林之孝一臉的遐想，好像那好日子觸手可及似的。好像自己的兒子真是那塊料一樣。
「嗯，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林四點點頭，也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林之孝哪裡知道，他所給孩子的看似好的前途，竟是充滿了危險艱辛的道路，後來林四還遠離了世俗，甚至讓全家人都遭到了滅門的慘禍。
這是此時到了黃石城的林家父子兩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如果黃師傅真的答應教你，你一定要刻苦的學，不要讓人家失望，記著我們都是山裡人，是不怕吃苦的。」
「記著了。」
「記著你是窮人家的孩子，不要好吃懶做的討人嫌。」
「記著了。」
「記著你家裡有父母兄弟，不要在外面給我惹禍。」
「記著了。」
「記著你是從山裡來的，比不得那些城裡人，不要貪戀別人的富貴。」
「記著了。」
「記著要給你父母長臉，丟人的事情不要做。」
「記著了。」
就這樣，父親一路打聽，一路叮囑，老半天後，將林四帶到一個滿是房子的大院子裡來了。
那些房子全都是雕樑畫棟的，讓林四嘖嘖的驚奇了半天，就是不要說那房子了，就是那院牆高的也讓林四匝舌了。
黃程天在黃石城並不是個非常有名的人物，在江湖上也不過是「並刀門」的一個小小的堂主而已，像他這樣在並刀門下的所謂堂主，並刀門不下十幾個。
並刀門在黃石城是一股不算小的勢力，不過只是這十幾年才開始擴張的，裡面大多都是天遲國人，因此在此地很快得到了人心。
並刀門在黃石城不遠的黑虎寨建立起了自己的基地。
黑虎寨以前不叫黑虎寨，而是叫磐石山，山上因為石頭多、石頭大而出名。不過當並刀門的當家的李黑虎在磐石山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以來，他就在磐石山上建了一座寨子。被人稱作黑虎寨了。
黃程天在黃石城裡有座像樣的房子，還開了一家酒樓，一家當鋪。倒是在黃石城小有些名氣，一副小小的土財主模樣。
不過林四並不知道這些。
王管家帶著林四不停地走，他們走過一條迴廊，穿過一個院子又繞過一片的青竹林，到了一間偏房才停了下來。
「肖老爺在屋子嗎。」
王管家輕聲的喊道，好像是生怕打擾了人一樣，態度也變得異常恭敬了。
那個肖老爺聽到人喊聲，從屋子裡慢慢地踱了出來。
林四悄悄地打量他，看上去和父親差不多的年紀，卻顯得很有精神，穿著一身銀團花面黃錦se的衣服，一看就是那種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他詫異地看了一眼林四，一臉的冰冷。
「王管家呀，有什麼事嗎。」
「肖老爺，少爺讓我帶個人來，讓你看看，他是不是練武的料。」
肖老爺站在屋子外面遠遠地打量了一眼林四。這是個長得一點都不起眼的孩子，七八歲的樣子，臉上的皮膚有些發黑，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青布衣服，一雙眼睛裡看上去的些憂鬱，瘦瘦的，個子也不高，手上有些硬繭，頭髮凌亂，看到他的時候有些慌亂，一看就是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山裡孩子。
「就是他嗎，你們從哪裡找來的。」
肖老爺冷眼看了林四一眼，眉頭微皺，然後平淡地說：「嘿嘿，這個。」
王管家沒有回答。他也看了一眼林四，然後看著眼肖師弟。
「王管家請到屋子裡來吧。」
「孩子，你先在外面呆著，記著不要亂跑，等會我們有事叫你。」
「嗯。」
王管家和肖師傅兩個人走進了屋子。
「最近你好清閒呀，怎麼，你的玄玉凝冰劍法練得怎樣了。」
王管家已經在黃家許多年了，平常的時候並沒有人將他當下人看待，而且和這位肖師弟也非常投緣，兩人的關係倒是非常不錯，說話更是隨意一些了。
「再怎樣也比不上黃大哥。說起來這些日子還是有些收穫……。王管家，這是從哪裡弄來的鄉下孩子，老大怎麼讓帶到我這兒來了，我看他不怎麼樣嘛。而且還是天羅國人。」
不管到了哪裡，只要在天遲國，天羅國的人並不討人喜歡。
肖師傅的臉色顯然有些不悅的樣子，王管家看了一眼肖師傅，這一下，好像觸動了他的某根神經一般，他小心翼翼地說道：
「誰知道呢，今天不知怎麼就來了兩個鄉下人，帶了這個孩子來，說是來求藝的，我以為少爺會拒絕呢，誰知少爺就讓我把他帶過來了。我看哪，少爺是有心收他；咱們少爺也是心軟，是個阿貓阿狗的都收下，將來什麼也學不出來，丟得還不是少爺的臉面。」
林四漸漸地聽不到屋子裡人說的話了，不過他們這樣的說他，林四感到一陣的臉熱。
看來自己來到這裡，和父親說的有些不一樣呀，人家好像並不歡迎自己。
只不過林四是個有韌性的孩子，在出來的時候，林四就知道，這裡不是家裡可以記自己由著性子來了，而且肯定要遭到別人的冷言冷語了。要不然怎麼有那麼一句古話，在家日日好，出門一ri難呢。
王管家在屋子裡不知道和肖師弟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兒兩個人就從屋子裡出來。
那個王管家一句話也不說，帶著林四慢慢地往前面的大院走去。
許多年後，林四才想起他的這次所謂的測試，其實根本什麼都沒有做，那個所謂的肖師傅不過看了一眼自己，就將自己打發了。
只怕打發要飯的也不過如此吧。
林四現在並不知道這些，他以為測試就是讓人看看他的人就算是了。他心中還暗暗有些驚奇呢。
「少爺。」
黃程天看了一眼王管家。王管家看到林之孝還在少爺身邊呆著，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不過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怎樣，見到肖師弟了，這孩子怎樣。」
「肖師弟看了，不理想。」
「噢。」
黃程天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他看著林之孝，問著林行孝家裡的情況，無非是哪一年娶的妻，家裡有幾個孩子，日子過的怎麼樣等等。
「這樣吧。」黃程天看了一眼林之孝：「這孩子我留下了，讓他呆在這裡，沒事的時候幫著下人們打打雜，我閒得時候就教一下這孩子。看來這孩子天分不高呀。每個月我給這孩子兩錢銀子，一年一結，到時我讓人給你們送去，林老弟，你看怎麼樣。」
「謝謝，謝謝黃老爺了，四兒，快過來給黃老爺磕頭。」
「這個孩子叫什麼。」
「這個孩子在家裡是老四，大名叫林四。」
林之孝笑著說有些疼愛地看了一眼林四。
「噢。林四。」
黃程天一聽微微一笑。對於這些山裡人，看來他們也只能夠取這樣的土的掉渣的名字了。
林之孝一聽孩子在這裡不但可以學藝，而且還有銀子賺，不由地激動起來。
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多少人想求也求不來的好事呀。
林之孝可是聽說了他們村子的毛娃子在青雲鎮給人當學徒，不但一分錢也賺不到，他的父母逢年過節還要帶著東西，去看望毛娃子的師傅，聽上一大堆的孩子不乖，中聽話，懶惰，不然就將孩子帶回去的話，陪上無數的笑臉。
林之孝滿臉的喜色，這好處大的簡直出了他的意料了。
林四並不高興，他的心中甚至有些不安。林四總是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可是他說不上來，心中還有父親離開自己的擔心，以及自己不知道如何和黃家人相處的驚惶。
林四恭恭敬敬地給黃程天磕了個響頭，一句話也沒有說。這樣，林四就在黃家呆了下來了。
林之孝則在當天趕回林家村，他一再說，家裡地裡的活多，怕家裡人惦記什麼的，他出來了許多天不放心等等。
林四看著父親，也沒有挽留，也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的擔心來，他只是感到自己似乎被父親遺棄了。
其實林四知道，父親也覺得呆在黃家有些不安和彆扭，以及生怕黃程天反悔，又讓他把孩子帶回去。
到那時，父親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林之孝自然要急急地離開了，林四沒有想到這是他和父親的最後的一次見面，最後的一次的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