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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譎詭難料 文 / 水影月池

    東昇鎮經過上次血戰,百姓們已對這個居所有了煥然新生的歸屬感,不少青壯男子自發從西城提著木痛、壯年女子端著水盆趕往東城打水滅火。

    本已有些灰心喪氣的神衛與護鎮隊見此大受鼓舞,火勢雖然大,在幾千人的齊心撲滅下,也漸漸受到控制。

    東昇鎮內的滔天火焰,讓接下來的幾隻火船以東城門為中心,扇形鋪開。東城牆下,佈滿了火船。

    劇烈的熱氣,扭曲了空氣,透過火苗看去,一切都在扭動。

    神算子示意旗手下達登陸的旗語。

    三百刀手在三百弓手的掩護下,從三艘中型船上搭相對小一號的椰木排將土炮運到沙灘上,向據東城牆一箭之距的地方移動。土炮射程不如神武炮,勝在拋高易過城牆,而且彈藥相對豐足。

    強弓居高臨下本可拉長射程重創敵人,但是一片火幕扭曲了空氣,空間密度或重或輕,讓絕大部分箭矢的有效射程在火幕上戛然而止。五尊土炮射出的炮彈似煙花般拋灑到東昇鎮裡,接著爆起轟轟的炸響及驚艷的刺眼光芒。恍惚間,如春雷響徹在霹靂後,預兆著豐年。

    東昇鎮內的滔天火焰已被控制住,接連射來的土火炮又引燃了一些房屋。不過更多的房屋已被救火之水濕潤,讓這一輪土火炮引起的火勢降到最低。

    花無雨的臉色在土火炮炸開的光芒裡,越來越難以琢磨。「憐憐,這一戰,狂歌護衛將在世人面前重新證明自己。」

    戚憐聽花無雨這沒頭腦的一句話,還以為自己沒有聽清。

    「鼓手!擂鼓!」眼看到逍遙寨登岸的六百人移動到沙灘中部,花無雨沖牆腳下等候命令的鼓手下達了擂鼓的指令。

    厚重的鼓聲一響而寂。城南那邊卻傳來群馬奔騰的震動,城北方向也有略輕一些的震動傳來。

    移動到沙灘中部的刀手散開圈將弓手護在圈中,弓手拉弓防備著兩個方向的動靜。

    牆頭上本為避開炮火退到南北兩端的游騎聞鼓聲響,不要命地散佈到整個東城牆上,向一箭距離內火幕外的海盜亂箭射殺。大部分箭矢無效,總有那麼小部分箭矢射殺了敵人吧!

    馬場游勇!

    陸行雙目充血!主船上的兩尊神武炮、副船上的一尊神武炮與沙灘中部的五門土炮向南北兩邊衝刺而來游勇接連發射,但是殺傷效果實在有限。

    南面衝刺而來的游勇以排為單位向沙灘海盜衝去,列距行距都拉得很開,炮火目標太過顯眼,讓機動力強大的游勇有空間和時間及時有效地避開!

    但是!遑不論神武炮彈的威力,就是土火炮炸開的氣浪,也足以殺人!

    不過,還真是殺傷效果降到了最低。

    南面衝來的一排排游勇,一手持籐盾護住半邊,一手持槍剿殺敵人。

    伴隨著馬場游勇興奮的吆喝聲,一千人的優勢兵力旋風般橫穿過逍遙寨船隻與東昇鎮間的沙灘。到北面奔來的六百弓騎全部到位後,整片沙灘上只留下一地屍體,六百海盜全滅,也有七八十馬場游勇。

    逍遙寨幾艘船上,弓弩手藉著掩護向岸上的弓騎放冷箭。

    弓騎見剿殺登陸海盜的任務已經完成,分作兩批,繞行到南北城外。

    醉酒衛神留下六十多個各堂口好手在船塢那虛張聲勢地吆喝作響地救火,自己二人卻返回到東昇鎮牆頭。

    逍遙寨這邊,每條船上都認定了一個船長,連小船也不例外。眼下的局勢,並沒有引起逍遙寨眾的慌亂,因為這一切的可能性,都在戰前的最後計劃安排上,由神算子一一講明。眼下這個局,正是重點講解的兩種最大可能之一。

    品型右下副船上,掛起一串三盞紅燈。

    最外圍還剩下的十一艘小船靜悄悄地拉成扇型往外退,兩艘船頭相接的中型船拆下椰木排與另外四艘中型船緩緩掉轉船頭。

    在一里外的黑幕裡,呼應著埋伏的狂歌戰船正蓄勢待發,三艘戰船燈火全無,在遼闊的大海上如同擇人而噬的怪獸。

    居中戰船甲板上的公孫傲自瞭望鏡看到逍遙寨船隻出現掉轉船頭趨勢,示意屬下打出進攻的信號。將退未退之時,正是突襲最好時機,因為對手心思正亂。

    神算子也自用瞭望鏡看到三艘狂歌戰船的身影,心頭舒一口氣。好歹毀了這三艘船,為逍遙寨留一條生路。

    逍遙寨大小船隻的動向,讓醉酒衛神二人疑竇頓生。「紅鼻子,我怎麼感覺很不對勁?」

    「我看,這次逍遙寨並不是要焚城……他們的意圖,恐怕是徹底毀掉三艘狂歌戰船!」卓凌一跺腳,心頭忍不住發涼。

    城牆上,將花無雨掩在身後的戚憐發現抓著自己手的手有些不可抑止的微微顫抖。「花半仙,怎麼了?」

    「憐憐,你說,我事不關己的佈置戰術,冷眼看敵我雙方刀劍相加,算不算冷血殘忍?」花無雨幽幽聲音,似問戚憐,更似問自己。

    戚憐對花無雨的觸動似曾相識,寒夜那小子,不是也這般觸動過?「若沒有無雨你的運籌,東昇鎮只好任逍遙寨雨肉……就算東昇鎮鼓起勇氣抵抗逍遙寨,傷亡也只會更慘烈。寒夜說過,世間只有三種人:一種是好人。好人不為氣憤惱羞殺人;一種是壞人,壞人只為名利己私殺人;另一種是苟且偷生的中間人,中間人也許會成為好人也許會成為壞人。無雨,就算是你造成了這一次血戰,那你,又是為了什麼?」

    戚憐不等花無雨回答,接著又道:「你不為名利不為私憤,只為東昇鎮百姓能擁有一個尊嚴地活下去的空間……無雨,你毋須自責——若能自我劍下引來青平世間,受六道萬般輪迴之苦,我也甘願。」

    花無雨抓著戚憐的手用力一抓。「憐憐一番話,讓無雨撥雲見ri。」

    戚憐嘴角閃過一個輕笑。寒夜啊寒夜,喂喂可沒有亂掰。

    公孫傲領著狂歌護衛在海上血戰多年,個個在船上如履平地。但是現在,八百狂歌護衛在船上,都有些彆扭。一向習慣了布衣上陣以求利索的護衛,如今卻被要求個個披上輕鎖甲。

    公孫傲當先做出表率,八百護衛只好從命。

    三隻狂歌戰船後面,母鴨帶小鴨般各自用纜繩帶著兩百號著護衛。

    公孫傲再次思索花無雨將自己拉到一邊,私下告訴自己的變局。

    若逍遙寨這次目的不是為洗劫東昇鎮洩恨,那必然是為徹底摧毀狂歌戰船而來,因為狂歌戰船的存在,對逍遙寨形成了致命威脅。可是狂歌戰船已經佈局從逍遙寨眼裡沉沒,這就是說,這個佈局已被逍遙寨幾位頭領看穿。逍遙寨再次攻打東昇鎮時,難保不是逍遙寨的誘敵之策,目的只為將狂歌戰船這個最大的危險拔除。公孫族長到時候要顧全大局。屆時逍遙寨必定傾巢而來,若於此一戰將逍遙寨根基也一併重創,狂歌戰船就算有所損毀,也算值得。公孫族長,狂歌戰船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花無雨話講到這裡,沒有別的安排。

    公孫傲這兩天一再思量著即將到的戰況可能出現的各種變化。花無雨制定的借屍還魂計深得兵詭精要,預計的優勢兵力集中消滅敵人有生力量也是大氣,難能可貴的是,這個小女子在一片大好形勢下也不忘逆向思考戰局的變化。花無雨私下告訴自己的變數可能,絕對不是隨口說說,而她在此上向旁人透露,也不要求自己做具體安排,這不是不重視,而是相信自己能將應對之策想好。

    公孫傲還是決定信花無雨這一把。

    狂歌護衛這幾年在海上千難萬險地挺過來,再不怕用性命鋌而走險。狂歌護衛這幾年豈能不風聞世人對狂歌部落衛隊的各種譏諷負面看法?

    但是沒有一個人發出怨言,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折辱所有的怪責,不是一句句怨言就能洗刷!這是每一個狂歌護衛心頭支撐著自己在每一次對戰中奮勇爭先的最大動力,死去的人讓活下來的人越加強大,因為死去兄弟的污名,活下來的人必須用鮮血去洗刷!

    沒艘狂歌戰船上留有六十多人負責排弩壓制、土火炮的瞄準裝填點火。這些人在輕鎖甲外,還額外被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包裹在背上。

    泡在海水裡抓著纜繩跟在船尾後的護衛,人手一把鐵索陪在腰間,武器是海盜管用的大弧度後背彎刀。這是在海上拚殺的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寶貴戰備經驗。

    船上短兵相接,沒有時間與空間讓人騰挪施展,往往是一擋一砍,已經一死一活。

    東昇鎮內的大火燒紅了夜空,逍遙寨四艘主戰船的高大投影下,逍遙寨小船拉滿帆分作三批,散狀向可眼見的影憧憧大船衝去。

    目標過小,土炮準度不夠。公孫傲並沒有下達放炮的指令。上一戰中,逍遙寨藉著幾隻火船對狂歌戰船的阻攔,順利撤退,吃一塹長一智,狂歌戰船為此特意做了改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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