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深呼吸幾口氣，壓抑住破壞的衝動。戚憐走到寒夜身邊，接過紙條看了。「是山南驛石家的人？」
「應該是。若是東昇堂，多半要梟掉腦袋回去做憑證。」寒夜後怕地道：「幸好小南姑娘遇到，要不然，我回去如何跟爹娘交待……」
「如果沒有一個被所有人都遵循的道義體系，江湖風浪永遠不會停息……可是就算有了一個道義體系，又有誰能做出權威的裁決……江湖，永遠不得風平浪靜。」戚憐也有些灰心地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神衛營的威信必須重新建立起來，這樣也許還有希望。」
東昇鎮海岸線三百里外的地方，黑瞳瞳的海空裡整齊排列著大大小小二十艘戰艦，最中間一艘最大，三桅巨艦。
三桅巨艦有三層艦室。最上面一層裝飾尤其豪華，頂上的逍遙寨旗幟迎風飄揚。
「天命不可違，我且冷眼觀。富貴若浮雲，來去反手定。」仙風道骨般二十五六男子搖著手中的鶴尾扇。
「二弟算無遺策，兄弟們跟著我，好歹求一場富貴！」主位上的三十高壯男子，面容堅毅、不怒自威。
坐在第五把交椅上的高壯漢子，正是在河口集被大敗的五當家。「青白修羅已到東昇鎮，河口集之仇不能不報！」
「老五稍安勿躁。若不是為了下一次還能到東昇鎮撈一筆，本人定讓東昇鎮全鎮為河口集死難弟兄殉葬……但是我們這樣做無本生意求富貴的，總得給人留下休養生息的機會。否則不是竭澤求魚、剖腹取卵？」神算子掃視了周圍人一眼。
條桌上連神算子在內七個當家的，每個當家的身後都站著兩個各自心腹。除了神算子身後二人是女子外，全是男人。
「二哥，這次又是什麼戰術？」坐在條桌最下的七當家問道。
「打草驚蛇、聲東擊西的戰術屢試不爽，二哥這次還是用此計嗎？」六當家也問道。
「戰鬥，也是場藝術。君們可憑探子返回的信息分析過馬王山一戰？」神算子眼神中的嚮往在火光裡一閃一閃。「攻心為上、攻城次之；不戰而屈人之兵……君們可知，馬王寨已經土崩瓦解？」
不知這條消息的幾個當家與身後心腹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神算子笑道：「也許馬王寨自馬王山撤退的時候，也是打著伺機再起的主意。但是下了馬王山後就一切由不得自己了。這樣的計謀絕對不是在河口集設計戕害我逍遙寨弟兄的青白修羅可出……依青白修羅當時所設計謀來看，此二人並無設計馬王寨的大局觀……但聯繫往生集夜戰，卻也不可小瞧了這二人左右戰局的能力……呵呵，這樣才算有半分趣味。」
主位的大當家道：「設計馬王寨的主要計謀人，現在江湖人稱『半仙』。我接到信報，此半仙絕大可能是憫人堂長老——花無雨。半點拳腳也無的弱質女流。」
神算子見幾個兄弟不以為意，微微搖搖頭。「莫要小看了女子。女人也頂半邊天。」
「幾個兄弟都是粗人，不用理。二弟，這次你的計劃是什麼？」大當家示意在座的人注意聽了。
「既然打草驚蛇、聲東擊西屢試不爽，這次也如此辦吧……這次定要逼使東昇鎮自己將青白修羅二人交出來受老五千刀萬剮，我們逍遙寨的名頭，任何人不得玷污！」神算子依舊溫和著神情，在場人卻覺得微微寒意，夜的海風，很有些呼嘯的味道。
「二弟說的好！弟兄們的血不會白流！逍遙寨的威名不容玷污！哈哈，二弟，你近日似乎瘦了些，莫要被你身後的妖精給掏空了才好！」大當家調侃地笑起來，惹得場中男子一片哄笑，神算子身後兩個英姿颯爽的女子臉上一紅，當著不聽。
「人不風流枉少年……二弟我渾渾噩噩眼看到而立之年，不知風流為何物。現今蒙弟兄們抬愛坐了逍遙寨第二把交椅，有兄弟同風雨、有美人共衿被，人生別無遺憾。」神算子沖六位當家一一抱拳，「我得異人授陰陽調和之術，雖眼看清減，實則內元漸增，大哥與幾位兄弟，無須為我擔心。」
主船的笑聲傳得連最遠處的船隻都聽得清晰，大當家豪邁的聲音，一聽就分辨得出。
東昇鎮神衛營。雲清總算醒轉過來的時候，把冷無霜高興哭了。寒夜與花無雨被木桑請去了議事廳。
議事廳裡只有醉酒衛神在。
「無雨姑娘，探子魚信到了。神算子這次的作戰計劃依然同之前，打草驚蛇、聲東擊西。」卓凌示意三人坐下，東昇鎮海域圖已經鋪在桌上。
「東昇鎮外海域，我們派人拉網般探出一千里，千里之內沒有可供逍遙寨佔據呼嘯的海島，千里之外已是大海深處，狂風暴雨說到就到，所以我們的探索船隻不敢再深入。也曾派遣過幾艘大船前去……沒有一隻回來，連人也全部沒了音訊。」木桑沉著臉，介紹了下情況。
「木舵主，請將那幾艘大船的去向在地圖上標出來，還有就是，千里範圍內，有哪些可供息腳的礁石島嶼，也一併標明……按大船普通速度，每時辰百里，千里航程需要近一天時間。」花無雨頓了聲，欲言又止的神情。
「無雨姑娘跟小子說過，東昇鎮既然常被逍遙寨海盜洗劫，為何沒有戰船？」寒夜替花無雨說出了不好開口的話語。
木桑果然尷尬了，「幾年前我們神衛營本有幾艘不小的戰船，被逍遙寨趁夜燒掉了。這幾年向大戶望族借用來大型商船，卻連水手都僱傭不到，所以就沒有再添置。」木桑說著，用沙子在地圖上海岸千里內標出四艘大船去向，並點出可供息腳的礁石島嶼，還細心地用閉標明面積。這不僅說明了木桑的細心，更說明木桑對東昇鎮安危的極度關注。
「四艘大船是同時派遣，還是前後派遣？」花無雨皺著眉問了句。
「同時出海。」木桑有些痛心，「那是租借的商用船，上面各有百名水手和我們的五十神衛。」
「小女子妄言一些個人淺見，前輩不要見笑。」花無雨整理了下思路，「四艘大船去向彼此相隔甚遠，所以沒有參考價值；東昇鎮海防措施幾乎為無，這也沒辦法，因為東昇鎮完全無險可據；護鎮隊與神衛都不諳水戰，下了海無異於以卵擊石；最主要的是，摸不到逍遙寨的具體位置，打蛇不死，遺患無窮。」
花無雨的分析，醉酒衛神與木桑也有準備，但是又能如何？
「木舵主，小女子問你一句，你可做好準備？」花無雨問的話聽似沒頭沒腦，幾個人卻聽得明白。
打蛇不死！如果沒有決心豁出一切要將蛇打死，最好還是不要打蛇為好。打蛇不死，後果難料。更何況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海盜！
木桑堅定地重重點頭，「逍遙寨是掛在東昇鎮神衛營面前的恥辱牌，東昇鎮神衛營的恥辱就我木桑的恥辱！」
「無雨姑娘，你有何良策，只管說。這次神衛總堂也是鐵了心要解決掉東昇鎮面臨的困境，連久不入俗世的神之指也被派遣來東昇鎮！」卓凌說到神之指三個字，豪氣頓生的同時，也有些唏噓之感。
木桑也如寒夜、花無雨般張目結舌，神之指！
神之指是五族推薦到神衛總堂的候補衛神一起學習的機構，以十年為期，十年之內沒有順利坐到衛神位置的，返回各自族堂，換另一批人到神之指繼續學習。醉酒衛神二人在成為衛神之前，都是神之指的成員。
「眨眼就已是二十年，紅鼻子，歲月不饒人啊。」慕容奇也是感慨。
「十五人的神之指全都派遣到東昇鎮來了嗎？」木桑藏不住地驚喜，急聲問道。
「來了五人。五人留守，還有五人派去協助千舟鎮神衛營。」卓凌見木桑聞言立馬難掩失望，氣得哼一聲！「神之指的成員實力與衛神相差無幾，木舵主是不是對五個准衛神看不上眼？」
木桑自知失態，自己狠狠拍了下腦袋。「喜出望外！」
「神之指的五人分隊已經秘密趕往此地，這是一招奇兵，用到刀刃上必能給逍遙寨承受不起的打擊！」慕容奇很肯定地道。
「有神之指的前輩高人前來幫忙，小女子也是寬心不少。」花無雨頓了頓，用泥沙在地圖上堆了五個點圍著中間的大點。「我們是這一個點，東昇鎮的勢力是這兩個點，逍遙寨是這一個點，最後這個點是神之指。各位，看出什麼問題沒有？」
寒夜眼裡精光一閃而過，低頭沉思。
木桑痛心疾首地道：「ri防夜防，家賊難防！」
醉酒衛神臉色也不好看，同心同德才能保家衛土！
「正是，東昇鎮的這兩個點，我們不知道哪一個點是真正與我們同仇敵愾，也不知道哪一個點是逍遙寨的爪牙，所以，我們正能依靠自己。」花無雨見幾人面色沉重，笑道：「小女子說的依靠自己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大張旗鼓地組織東昇鎮勢力進行正常的符合情理的所有迎敵準備，把逍遙寨的關注點引導這上面來……但是還有個問題，神衛營裡的神衛也與東昇鎮勢力有相同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