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台,可是也去往生春風樓?我們哥幾個是老熟客,你要不要與我們同去?也好介紹好姑娘與你。」另一個聲音好意地招呼這個外地年輕人。入夜時候,還要南邊渡到北邊的,十有仈jiu是去找樂子。
寒夜輕抱一拳謝過,「小子去神衛營有點事,謝兄台好意。」
「神衛營?」又一個男子輕浮譏誚的聲音。「神衛營也就是嚇嚇平常老百姓,真遇到歹人和海盜,一樣只有等死的份!兄台你若有事相求,不如去找馬場當家的幫忙,說不定還能成。」
寒夜再輕抱一拳,「小子記下。」
渡船靠了岸,四個尋歡年青人跳下船往提道走去。
「老伯,馬場是什麼地方?養馬的地方?」寒夜向老船夫打聽。
「旭日平原有四大馬場。金烏鎮附近的樂家馬場、不夜集附近的胡家馬場、旭日集附近的君家馬場,以及這往生集附近的馬家馬場。而馬家馬場就簡稱馬場。」老船夫息了下又道:「神衛營在抵禦海盜禍亂時的表現讓老百姓大是失望,原本就沒落的威望更是隨著江海集的被遺棄而降至冰點。至於馬場,是我們這一帶最大的勢力。公子你看,東江以北是金烏鎮轄地,而馬場屬於金烏鎮,因為馬場的緣故,江北比江南繁華不少。」
寒夜道聲謝,問了神衛營位置,塞給老船夫二兩碎銀,下船尋去。
在市集偏僻處,虛掩著大門的神衛營看來很是寒酸。
「說起來,我能被派遣到此地做神衛營舵主,還多虧了寒老弟。」二十七八的高壯男子說著話,方正臉上露出笑意。
「哦,黎大哥說來。」寒夜覺得黎大維這個人實在也是個有抱負的人。
「此地百姓原是東江入海處江海集上居民,因受海盜禍亂,全部遷移到此地。在海盜禍亂中,上一任神衛營舵主帶領的神衛們膽小怕事無所作為,已讓百姓寒心。這次藉著憫人堂的東風,神衛總堂也決定好好做一番作為,以恢復神衛營往日榮光。於是派遣黎大維來此接替舵主之位。如今的神衛們都是事後招入的,雖不是當初那一批人,我們神衛營還是從上到小都不受往生集百姓待見……」黎大維不禁苦笑。
「老百姓心中自有桿稱,洗心革面的神衛營必然遲早會贏回老百姓的敬重。」寒夜頓了下,「黎大哥可聽聞前幾天的河口集戰事?」
「當然!」黎大維高興地叫一聲,想起寒夜不會憑白說起自己俠義來。「寒老弟,你的意思是……」
「我擔心逍遙寨惱羞成怒,分兵幾路沿內河而來殺人洩恨。」寒夜還是有些不放心,東江下游那幾條粗大的鐵索雖能阻止大船通過,可若只是殺人洩恨不帶走財物,幾條小船帶點人手已足夠。
「我也擔心這種情況發生,所以早已親自去聯繫了馬場馬家,可馬家放言不需要神衛營耗神,他們馬家游騎負責戒備海盜……但是馬王寨的馬匪已經牽制了馬家游騎的絕大部分力量,照我看來,馬家是不認為逍遙寨會殺到內陸來。」黎大維話語間難掩不忿。
寒夜又與黎大維打聽些旭日平原的事情,知道四大馬場之間因為生意上的競爭關係暗地裡互相傾軋了多年,但是表面上還做著一團和氣的樣子。平衡四大馬場利益的四公主會每年正chun中在四大馬場屬地輪流開辦,已經開了三年,今年輪到往生集。
寒夜眼裡閃起精芒,黎大維想到什麼驚訝地站起身看住寒夜。「若我是逍遙寨當家,一定抓住這個機會將旭日四公主一起擄走!」
「受損的凶名會又再次大漲,一來為弟兄報了仇,而來也是警告膽敢對抗逍遙寨的人,逍遙寨可以一手遮天,任誰要放肆最好好好思量思量!」黎大維頹然坐回椅子上。「若是逍遙寨聯合馬王寨聯手襲擊,往生集必然又要步江海集後塵。」
「馬王寨馬匪……黎大哥,你講講看。」寒夜看黎大維神色,知道馬王寨勢力必然非同小可。
「旭日平原唯一的一座山,馬王山。坐落在旭日平原中央,十多年前江湖悍匪三眼馬王宣奔佔據了此地,通過強硬手腕將分散在旭日平原各處的馬賊統一起來成立馬王寨。馬王寨搶奪駿馬、女人,斬殺男人、老人,手段毒辣,越做越大。據說前幾年四大馬場放開嫌隙聯合組建起五百人規模的剿匪隊,差不多全數栽在馬王山下,此役過後,四大馬場元氣大傷,如今也只能各自保命。」
「這樣說來,就算馬場想要對付可能來襲的海盜也是心有餘力不足的狀態……黎大哥,你是什麼打算?」寒夜看黎大維不像是沒主意的人。
「這本是神衛營的秘密,可是寒老弟你與神衛營的關係非比尋常……」黎大維打量一下門外,輕聲道:「總堂已經給我派來一位火藥師傅,我已安排在僻靜安全處。他配出來的火藥能做成水雷,可漂在江面上,若是遇到撞擊,能自行引爆。」
寒夜大吃一驚站起來!「不是傳言二十五年前沉沙鎮唐家被幾大江湖門派聯合尋仇,已經徹底灰飛煙滅了嗎?」
黎大維意味深長的看一眼寒夜,輕輕笑道:「寒老弟,神衛總堂想要的做的事,天下誰人能擋?」
寒夜肅se點點頭,「唐家雖惹起大陸公憤,但是秘製火藥若是能運用得當,何嘗不是一大利好。」
二人又閒聊一會,寒夜請黎大維飛信雙月鎮神衛營給憫人堂報一聲平安後,告辭別去。走一段路,到了正街。前面街上行人被一群護院打扮的人分開,後面走來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子。
綁腿馬靴,草se披風,鬚眉不讓,英姿颯爽!昏惑街燈下,也看得好個女子。
寒夜欣賞地笑著,讓到一邊他顧東江河水找路燈光下的迷離。
「這位公子,你既側目,又何苦帶笑?」女子在寒夜身後半丈處聽下腳步,淡淡問道。護院們站了一群,打量著背對著公主的男子。
一襲青衫,右手握住劍鞘,不停地微微抖動。看背影,只是江湖不入流的小角色。
寒夜,轉過身沖女子輕抱一拳。「姑娘,小子初來貴地,有冒昧地方,望請恕罪。」
遠處駐足觀望的行人中跑來一個與女子穿著相似的男子,女子也看到,後退兩步有趣眼神不經意地掃過寒夜凡貌。
「姐姐,是不是這小子惹著你了?」那男子堵在女子身前,神色不善地看住寒夜。這男子十仈jiu歲的樣子,但是高壯已比黎大維。
「弟弟,你看他像好人否?」女子微微笑意。
男子瞪大眼睛,實在也是儀表堂堂。「小子,你像不像好人?」
周圍聽到男子問話的人,心頭要笑,都忍住了,這位爺,可不敢得罪。
寒夜不由得摸了摸額頭,「兄台,小子雖不像好人,但實實在在是個好人。」
男子扭頭問女子,「姐姐,你覺得呢?」
女子上前與男子並肩,微仰頭笑意盈盈看住男子,「且不管他是不是好人,至少他也是一個不能輕易招惹的人。」女子說著,正過身子沖寒夜也是淺淺笑靨。「寒公子,是也不是?」
寒夜楞了下,看了看右手中在止不住微微抖動的泣血劍。「姑娘認識在下?」
高壯男子聽得疑惑,似乎馬家並不認識這麼一個凡貌得特別的男子。「姐姐,哪個寒公子?」
女子半揚起手揮揮,一圈護院會意地分散開去。「青衣修羅寒夜寒公子。」
高壯男子臉上瞪起牛眼,難以置信地仔細打量寒夜,像審視插標待賣的牛馬。「不像啊……傳言青衣修羅凡貌無奇,也不至於無奇到如此地步吧……小子,你到底是不是近月來名動江湖的青衣修羅寒夜!」高壯男子眼睛湊到寒夜身前,微俯首問寒夜。
女子好笑地看著自己弟弟,寒夜退後半步訕笑道:「小子確實姓寒名夜。」
高壯男子毫不認生地一把抓住寒夜胳臂,霎時大是欣喜表情,拖著就要走。
女子攔下,「弟弟,你做什麼?」
「拉去馬家館比馬戰!爹爹一向道若齊山有青衣修羅寒夜的本事,馬場也不會忍辱偷生。現在就比比看,是不是青衣修羅馬戰也比齊山強!」高壯男子說著話,眉眼狂熱起來。
遠處傳來一陣驚慌失措地呼叫聲,三人望去。
路燈下,過來一匹巨狼,巨狼身邊跟著一位高挑的女子。女子一身灰裙衫,昏惑燈光下看不清晰面容,只看那姿勢也絕不會難看。讓旁人驚恐的是,女子空著手走在巨狼身側,卻把韁繩拋到巨狼背上!
高壯男子立馬放開寒夜胳臂,轉身伸手理了理自己本就很光鮮的頭髮,做著彬彬有禮樣子幾大步上前打招呼:「胡姑娘,一路可好?」
灰裙衫女子眉頭不動理也不理,自顧往寒夜身邊女子走來。
高壯男子被巨狼瞄了眼,耷拉下腦袋跟到後面。
「年來不見,連莊妹妹越發美得驚心動魄了!」寒夜身邊女子上前一把抱住灰裙衫女子胳臂。
寒夜這時才看清,灰裙衫女子容顏竟然不比冷無霜遜色!就算是一身極不搭配的灰裙衫扮著,也讓人忍不住激賞這女子容顏。女子兩腰眼處每邊都有兩個小巧古樸的握柄,襯托得纖腰盈握。越是如此越讓人忍不住想問:姑娘你貌美如斯何苦穿這一身衣衫?
在後面遠遠驚恐地打量巨狼的閒人們,見巨狼主人與那兩人相識,不一會也自散去。
開玩笑!黃牛般大的巨狼就算被人馴服,那也是黃牛般大的巨狼!更何況,馴服巨狼的人,還連韁繩也不拉住!這不是拿旁人性命做兒戲!別人不拿自己性命當回事也就算了,自己還蹙在這裡觀望,豈不是自己也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
寒夜已經將這匹黃牛般大的巨狼與江海集岸邊那只巨狼身影做了比對,暗歎雲清實在沒有說錯半分,就算寒夜從未接觸過狼,也極肯定地認出這匹給人帶來巨大威壓的巨狼,是頭狼中的頭狼——狼王!
狼王,傳說中兇猛機警到極致的頭狼能打破一切地域的樊籠號令任何地方的任何狼群,是為狼王。狼王不是頭狼那樣必然的領導者,而是似神恩般,超然塵世不可求的機緣產物。
巨狼眉頭與四處腳跟皆有一撮白色,身側鞍處別著一漆黑長槍,燈光照來閃出星星寒光,看得槍身不少空隙——不是凡鐵。
「你那極英俊的夥伴,怎麼不見?」胡連莊站到寒夜身前半丈遠,好聽的聲音,卻不帶半分煙火地讓人覺得有些卑微。
寒夜輕抱一拳,「胡姑娘,小子夥伴住進對岸歡生客棧。姑娘,原來那夜江對岸的人是你。小子不得不驚歎姑娘你的眼力!」寒夜正是驚歎,那麼樣的距離,自己只看到巨狼黑影,而這女子卻連自己二人相貌都看清。
高壯男子見一向不搭理人的胡連莊竟然主動問起青衣修羅寒夜的夥伴,而且是極英俊的夥伴……玉面修羅!高壯男子看向寒夜的眼神,變得很值得考究。
「寒公子,小女子馬齊燕,舍弟馬齊山。」颯爽英姿的女子給寒夜介紹自己姐弟二人。「這位姑娘可不得了!年未及笄便已勇奪旭日平原馬戰大賽魁冠,及笄之年更是收服百年難見的狼王做坐騎……就是這尊巨狼——胡連莊胡姑娘,人送外號狼鳳凰!連莊妹妹,這位公子便是青衣修羅寒夜。」
「飛馬齊燕、放馬齊山……馬姑娘,小子有禮。」寒夜微笑輕抱一拳,「胡姑娘……」
胡連莊不再看寒夜一眼,自往前走去,馬齊燕歉意地沖寒夜笑笑,對馬齊山打個眼色,依舊纏著胡連莊胳臂隨去。胡連莊也不回頭,淡淡道:「連玉面修羅那般俊臉,本姑娘也不願多看一眼,馬齊山,別再白費力氣惹本姑娘厭煩。」
巨狼獰惡而驕傲的臉湊到寒夜臉前,一狼一人對視幾吸。
馬齊山似是已經習慣胡連莊冷言冷語,臉上全不介意,此時有些傻眼地看著對視著的一狼一人。這匹巨狼跟它那主子一般,也是個極不喜搭理人的主兒,今兒個是怎麼了?
幾吸後,巨狼伸出舌頭舔了下寒夜腮幫,自顧快步跟上前面走遠幾步的胡連莊。寒夜微笑看著,巨狼腰部已到自己腋下!
馬齊山呆愣地看著二女一狼走遠,原本散在更遠地方擔驚受怕的護院大圓形護著主子前去。
「寒兄?」寒夜揮手摸去臉上巨狼的唾液,這匹狼似乎不討厭自己,果然還是動物能看到人本心,想著,寒夜臉上露出快意。馬齊山見寒夜笑得奇怪,疑惑地喊了聲。
「馬兄弟,怎麼了?」寒夜自己卻沒發現自己剛才異樣神色惹得馬齊山相問。
馬齊山是個大大咧咧性子,勾起寒夜肩膀就往二女去的方向走。馬齊山比寒夜高大半個頭,全不覺得自己的動作讓寒夜尷尬。「寒兄,我們現在去接了玉面修羅過來,住進我們馬家館。馬家館很寬敞,也好我向二位討教幾招。」
寒夜禮貌地掙脫馬齊山的手彎,輕抱一拳道:「馬兄弟請自回去,我明早與雲兄一道投貼拜訪你們馬家館,倒時免不得叨擾幾分。」
馬齊山樣子便是不拘小節的大家公子,也不囉嗦,告別寒夜自去了。
寒夜回到先前下渡船的地方,老船夫還等在那裡。
「老伯,你可知道狼鳳凰胡連莊胡姑娘?」寒夜把老船夫扶到一邊,自己搖船渡河。
「胡連莊胡小姐是胡家馬場場主胡清堂的獨女,胡家馬場依托不夜集營生,胡清堂一手馬吊功夫冠絕天下。」老船夫瞇著眼很歡快地笑了笑,「早幾年老夫去不夜集探親,還被胡場主扔來的綵頭給砸了……」
「馬吊?」寒夜倒是聽聞過,但是沒有接觸。
「一種賭博道具,說不清楚,公子有時間,一看並知。胡小姐天賦異稟,極精於武學,馬上功夫更是連胡場主也自認不如……十四歲便在旭日馬戰大賽上一舉奪魁,之後一年,為尋走散馬匹獨自外尋,回來時卻是騎著百年難見的巨大狼王!聽說當時胡場主都被嚇得從馬背上摔下來,周圍馬匹更是被嚇瘋了……」老船夫話語間很是敬重胡家父女。「胡小姐性子極冷,據說連胡場主都未見其笑過。」
寒夜下了船,伸手要從袖兜掏銀子給老船夫,老船夫伸手止住。「公子,你自去吧。」
寒夜也不堅持,老船夫並不是為了自己給賞才等著自己到此時的。沖老船夫輕抱一拳,尋路往歡生客棧去。
翌日清早,寒夜被敲門聲叫醒。
「寒兄,我看到了碧天雲。」雲清看開門的寒夜睡眼惺忪,有些不得勁的樣子。
寒夜立馬來了精神,瞪大不甚大的雙眼。「真的是碧天雲?」
雲清點點頭,轉身帶寒夜去見著碧天雲的地方。碧天雲特徵太顯眼,讓人一眼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