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霜與雲清坐一邊,花無雨戚憐小青坐桌旁。
「喂喂,你留下來照顧無霜、無雨和小青,沒有問題吧?」寒夜有些擔心地問戚憐。
「寒少俠放心好了,本姑娘的厲害手段,很多你都未見。」戚憐篤定地拉寒夜坐下。
「倒是寒夜你與雲清打前站,我們四個還有些不放心。」冷無霜語氣比寒夜語氣擔心多了。
「就是。青白修羅二人,一個俊得惹禍,一個膽大得惹禍,師兄你與雲公子,可要多多珍重才是。」小青這句話說得倒不像小女孩。
戚憐輕歎一聲,寒夜心海想法,戚憐早已看見。
打前站的意思,就是盡可能將危險的事情抗在自己身上揭過,若是無霜無雨小青也跟著,徒添危險。
「小青,你師兄命硬得很,你無需擔心。無霜你也不要太擔心,命硬的寒夜不死,雲清就不會有事。」戚憐說著話,給寒夜倒了杯熱茶。
花無雨微笑著道:「不過就是前後腳罷了,小青你不要弄得跟送哥哥到神衛營的妹子似的。」
「師妹,你該擔心的是,我們再相見時,你是不是又要為無霜姐姐討公道。」寒夜安心不少,有戚憐和花無雨在,自己與雲清,實在可以不用太不放心。
冷無霜輕碎一口,「寒夜你自己別招惹女人才是!」
「無霜你休理這種人,明明是自己無端會惹身邊人生氣,還一常怪責別人。」雲清雖然話少,可不代表不會言語反擊。
「小青,你師兄的意思你聽懂沒?」戚憐笑瞇著眼問小青。
小青機靈,很配合地搖搖頭,「憐姐姐告訴小青。」
「小青你該擔心的是,再相見時,幾個師嫂給你的見面禮要如何處理。」戚憐話未說完,自己到先笑了。
寒夜老老實實地問花無雨,「無雨,你對寒夜給小青找幾個師嫂,是否抱有半分信心?」
花無雨肅se老老實實點頭。「世間長眼的女子不少,寒夜不宜妄自菲薄。」
幾個人笑起來,將離愁驅得輕輕。
「雲攏山,風飛雪。
日月不聽蒼生意。
踏歌幾時曲。
嗔皺眉,笑開靨。
朝夕惟恐輕別離。
江湖何處聚。」
花無雨吟出寒夜做的這首《長相思.四姑娘雪景》,另外三個女人也跟著花無雨一般底下眉頭。
雲清並未聽過這首詞,但是看情形,已知是寒夜在慈樂村時寫給四個女子的。常言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寒夜一柄劍殺人驕傲而決絕,一腔情意卻又如此珍視。多矛盾的一個人,卻又真實得晃眼。
「朝夕唯恐輕別離,江湖何處聚……」花無雨抬起頭,眉眼間有些寒夜對敵時的堅毅之色。「江湖何處聚,朝夕雲與月。刀劍總不平,正道居我客。」
被雲層遮住的殘月,慢慢探出冷媚的臉,灑來清凌凌月光,將小院淡淡的離愁點綴。
為長相聚而暫離別,古今多少這樣事,到最後只剩得肝腸斷塚前。
人在江湖,已身不由己。
人yu匡江湖,又該有何其多的不由己之事?
算計了千百步,下一步卻可能就已把千百步的算計否決。
世事總是難以預料,我們不能算計每一步,我們能把握住的,只是我們想要到達地方所在的方向。
近月沒有跑動,黑白馬與白馬長膘了不少。
寒夜與雲清拉著自己的馬沿著東門外桃林梨園間的路,別了乘風亭裡相送的眾人。
冷無霜難受得眼紅,卻也明白雲清不能離了寒夜,而寒夜不願自己眾人有危險,只能先行一步打好前站。雲清、寒夜,你們可要好好珍重!
戚憐拉起冷無霜與歐陽倩往回走去,看她神色,真個有如釋重負之感。
小青不高興了,「憐姐姐,你還真巴不得師兄離開啊?」
「是啊,你那師兄除了會惹憐姐姐生氣外,還能做什麼?」戚憐回過頭,眨巴著眼笑道。
小青拉著花無雨氣鼓鼓先行一步,嘴裡狠聲道:「小青很希望師兄能給小青找一籮筐師嫂,小青那不動的見面禮,全送給憐姐姐!」
戚憐失笑出聲,:「小青對憐姐姐真好,憐姐姐先謝了。」
花無雨再看寒夜與雲清走遠的方向,寒夜……
「小姐,若世間多幾位若青白修羅這樣義士,該是何其幸運之事。」小雅也是不捨。
「你想啊,世間本就極少青白修羅這樣義士,卻被我們識得,不也是我們的幸運。」歐陽倩想著與寒夜第一次相見的場景,這個看似再平凡不過的男子真的兌現了他有些不著邊際的承諾……恢復了自己容貌、一竹也即將功成名就。
寒夜與雲清走遠看不到乘風亭,各自翻上馬。寒夜看到桃園紅花間轉出一身平常女子打扮的徐笑淺。寒夜又翻下馬迎上去。
「寒公子,你這就要離開雙月鎮了?」徐笑淺卿卿福了一禮。
「徐姑娘,寒夜還有若幹事要去辦,只得先行離去。」寒夜對徐笑淺真是有些憐憫。
「寒公子,你何時給笑淺找個好人家?」徐笑淺江湖女子,這話說得自在得體。
寒夜眼中一亮,「徐姑娘,你的意思……」
「算了,只是說笑。寒公子你若往河套鎮,一定多加小心。」徐笑淺肅se鄭重道。
又是河套鎮!寒夜疑惑了下,「徐姑娘,他日你若有事找寒夜,可去神衛營找馬平川舵主飛信,或者去憫人堂找方堂主幫忙。」
徐笑淺點點頭,「不耽擱你們行程,一路順風。」徐笑淺沖雲清福個,再衝寒夜卿卿搖搖手,遁入桃林中,若未現身過一般。
寒夜回到黑白馬身前,翻上馬背。
兩匹馬揚蹄而去。
沿雙月河岸道往東南去,一路人煙密集,越近入海口雙月河越是平緩溫和。
河口集是濱海市集,河套鎮轄地。這裡人口眾多,南來西往的大小船舶甚眾。
據說常有海盜光顧,所以這裡民風彪悍,組織起規模不小的民團。
寒夜與雲清快馬趕到此地,已是第二天酉時下刻。
找了家乾淨的客棧,吩咐小二餵好黑白馬與白馬,寒雲二人吃罷飯,挑了相連的兩間客房住下。
這個地方因是沿海,為防風暴,房屋都是單層,連這客棧也是如此。大堂後的客房連成一圈,流下中間不小的院子。
趕了兩天路,人已經有些疲憊,更主要的是寒雲兩人路上沒有話題,一路只知風塵,沒有消遣。也落寞得疲憊。
寒夜有些睡不著,聽隔壁房,全沒了聲響。雲清已經睡熟。
另一邊的房間有三個客人大聲行著酒令喝酒,本就不能隔音的牆壁,哪還消得了大聲。
寒夜也不介意,整理著離了慈樂村後的點點滴滴。
亥時光景,隔壁房門被人小心翼翼推開又關上。
「別鬧了,我有話說!」一個新來的聲音壓低著音量道。
「老三,你怎麼現在才到?老五那小子呢?」
另外三人靜下來。
「老五壞了!」新來的聲音藏不住驚懼。
一陣兵器碰撞的聲音,「什麼時候?誰壞了老五!」聽來幾個人該是一路,有個伴當被人殺了。
「今早,勾魂奪魄……」老三聲音驚魂不定。
房裡聲音沉寂了一會兒。
勾魂奪魄?跟勾魂奪魄劍有什麼干係?房裡又響起聲音,寒夜仔細聽著。
「老三,你怎麼確定對方是霸天門的勾魂奪魄?」
「年輕後生,右肩連鞘雙劍。老五也是倒霉,恰好今天著了一襲青衫,那人見了,問是否青衣修羅寒夜。老五說『你看我是也不是?』那人不見動靜,老五已破喉倒地。我立馬掄了板斧砍去,那人有心告知世人,勾魂奪魄又現江湖,沒有招呼我身上,左後卻一柄劍,將我手中板斧吸過去,就空中轉了幾圈,右手拔劍一斬,我那板斧分做兩半。我以為必死,那人卻放我小命,讓我放出話去,霸天門遊方使勾魂奪魄重現江湖。」
寒夜已沒心思再聽下去,起來打點好物件,出門敲雲清房門。
雲清極不高興聲音。「誰?」
寒夜有些急,今早的事情,怎麼路上沒遇到這樣一個人?還是在半路吃飯時候錯過?「雲兄,快起來打點好,我們馬上返回雙月鎮!」
雲清一骨碌爬起來,收拾拉開門。
寒夜也不多說,二人往後院馬廄走去,賞了碎銀給馬伕,領了自己的馬,轉回雙月河岸道,往雙月鎮揮鞭趕去。
出了河口集,寒夜略跟雲清說了狀況。
雲清座下白馬腳程不如黑白馬,「寒兄,要不你先行一步,雲清隨後趕來。」
寒夜何嘗未做過此想,可是斷然不敢讓雲清落單,要是發病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這倒不必,一路只管馬食,我們帶乾糧趕路,應該能在勾魂奪魄之前趕回去會她們會合。」
雲清不禁有些怒起自己身體來。「勾魂奪魄,浴血堂內堂霸天門遊方使,勾魂奪魄劍乃神怒山五刃之一,霸天門遊方使以劍為名。近幾年已經沒有現身江湖。這次看來是專為擒殺你我而來。」
「勾魂奪魄劍,寒夜也有耳聞。不知道勾魂劍吸力有多大?如果遇到,雲兄你替寒夜掠陣,讓寒夜先上,泣血劍非金非鐵,應該不會受吸力影響。」
雲清點點頭,「雖然世傳勾魂劍專管吸住對手兵刃、奪魄劍專管要了對手小命,但是……神怒山五刃豈會如此簡單,所以寒兄與之對敵時務必多加留心。」
神怒山五刃,最不知所謂的是紫飛燕。戚憐手中的紫飛燕,除了破空更快外,別無長處。神怒山五刃問世千年,雖然紫飛燕忝列其中,但是江湖地位遠遠不及另外四刃。
悲歡。半丈巨刃,飲血悲歡。遁跡五百年。
百蟻穿心棍。受其創者,多有活活疼死。遁跡百年。
纏綿刀。雙柄四刃,變化無窮、遁跡二百年。
再就是勾魂奪魄劍。勾魂劍纏兵,奪魄劍剝命。
寒夜、雲清二人快馬加鞭,第三天巳時已趕到雙月鎮東門外,翻下馬與神衛打過招呼,急急拉著馬往憫人堂行去。幾個神衛神色間沒有異樣,寒夜雲清相視一眼,各自深呼一口氣,放下心頭大石,好歹先到一步。
不過也是奇怪,怎麼去路未遇到勾魂奪魄,來路又未遇到?
寒雲二人趕到憫人堂,與站崗的四個祭天衛打過招呼。
見冷無霜戚憐花無雨小青都安然無恙在堂中,各自腳步有些虛,將馬繫在門外石獅座腳處。
冷無霜首先看到寒夜雲清二人回來,欣喜站起身,迎了上去。「雲清、寒夜,你二人怎麼又轉回來了?」
戚憐花無雨小青一半是欣喜,一半是疑惑地看來,小青倒了兩杯茶水遞給二人。
「霸天門遊方使到了,我二人不放心。」寒夜停下話語,門口處妙筆殘花伊步風已經拿著貼子進來。
「青白修羅、紅羅剎你們三人都在,這就好了。浴血堂內堂霸天門遊方使特向你三人下戰書。」伊步風見寒夜手下戰書,換了種神色。「寒少俠,世道已然如此太久,不知這渾濁塵世,下一步將何去何從?」
寒夜聽出伊步風話裡意思。「伊舵主,過江之鯽求得活命,逆水的魚卻如小子這般,舉步維艱。大陸本已沒了道義,浴血堂更是將道義淪喪剖析在世人眼前。」
伊步風思索著什麼,皺著眉頭,揮手離去。
青白修羅、紅羅剎:
明日未時,東門外乘風亭。一決生死。
勾魂奪魄
「為什麼明明是他們浴血堂收錢要取你們性命,被你們殺了卻好像是你們理虧一樣!」小青很是不平。
「小青,世道已如此……所以我們憫人堂更是要發展壯大,以期將清平帶回塵世間。」花無雨心頭也很不是味,世道已然沒落至此,自己一行人的努力是否徒然而已……
「寒夜聽到消息,勾魂奪魄也是年輕後生,想來不比睚眥必報強。你們不用擔心。」寒夜沖小青眨巴眼,「小青,勾魂奪魄自己送上門來增添你師兄的名氣,你替不替師兄高興?」
戚憐橫了眼寒夜,「年輕後生的勾魂奪魄,不比睚眥必報強?寒公子,你可知霸天門人至少要有以一敵二勝過浴血堂舵主的水平才能獲得遊方使的資格?」
花無雨驚愕。
雲清與冷無霜似早已知道,凝重臉色。
幾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徐笑淺著浴血堂服飾進來。「寒公子,勾魂奪魄讓我們邀請雙月鎮名望明日往乘風亭觀戰。我特來告知你一聲,勾魂奪魄極年輕,極是心高氣傲。」徐笑淺頗有深意地看一眼寒夜,與幾人道別,出了門去。
極年輕,極是心高氣傲……寒夜回味一句,眼裡閃過凌冽的色彩。「今日我們早些回去……無霜,你與雲清帶無雨、小青先行一步,寒夜有話與戚憐說。」
幾人都沒什麼興致,越是年輕又心高氣傲之輩,越是心性冷酷出手無情。
應了聲,四人先行一步。
寒夜看戚憐鎖好大門,並肩緩步向歐陽家走去。
柯靖正自祭天哨所觀望,見到寒夜,快步過來。
「柯老哥。」寒夜禮了聲招呼。
「寒老弟,老哥也受邀去乘風亭觀戰……可恨世間已然拳頭代替了道理,可恨老哥我不能出手幫你……」柯靖自己有些難受,部落衛隊都是嚴禁與江湖人士生事。「老哥雖只能旁觀,但老哥用性命向寒老弟你保證,若你有個差池,祭天衛定然捨命護住冷堂主她們幾人。」
寒夜很是感激,誠懇地深抱一拳。「寒夜不言謝字,那就拜託柯老哥了。」
柯靖別了二人,也自回去。
戚憐微笑道:「寒夜你雖然歪瓜裂棗不受女子待見,倒很得男人門高看一眼。」
寒夜失笑了下,突然閃過懊惱神色,「可恨醉酒衛神大人在時,沒有向他們請教傳音入密的精妙功夫!」寒夜忍不住右拳砸在左手。
「傳音入密?」戚憐看了寒夜心海,白了眼寒夜。「也不知這世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拳頭代替了道理,歪瓜裂棗的男子偏偏好逞嘴上功夫。」
寒夜訝然地看住戚憐,「喂喂,難道你會傳音入密?」
「當然。寒夜你一向小瞧了喂喂,還不自知。」寒夜向著戚憐的耳朵聽到這句話,另一隻耳朵卻什麼聲音也沒聽到。正是傳音入密!「喂喂說的何話?不是寒夜小看喂喂,喂喂是寒夜的後盾,喂喂展現得越少,寒夜越是覺得心安。」
「是嗎?看寒夜你還算說了句人話,喂喂便代雙親將這傳音入密授於你。」戚憐頗有些高興,「也不要你叫喂喂師姐了,寒夜你仔細聽好,喂喂現將傳音入密講給你聽。」
寒夜凝神仔細記下戚憐道出的口訣。
傳音入密純正意義上並不是一種武學,只是一種說話的技巧。但是極為精妙,一般人拿到了口訣也無法學會,因為這主要看悟性,一時領悟不到,之後就很難領悟出。
「內力的深厚程度,決定傳音的距離。據說內力足夠高深的人,只要留心,也是能夠聽到傳到別人耳中的密語。更有能人,弄通過嘴唇微妙變化,而揣度出密語內容。」戚憐平白相信寒夜定能一學就會。
「喂喂。」戚憐右耳聽到寒夜喊聲,驚喜地看來。
「莫道年少不知愁,卿嗔卿笑此心憂。莫道男兒為功名,萬般繁華羞卿顏。快意恩仇不相棄,生死同濡五步血。西風驛馬落日渡,輕吟高歌笑佳人。」
戚憐心喜寒夜果然一學就會,嘴卻辨著。「學了傳音入密,寒公子就更容易誆騙無知女子了。」
寒夜不介懷,嘴唇微動,「若寒夜有這樣心思,讓口水把自己嗆死。」
「死了才好,與你一道,不是擔驚受怕就是被你極不待見,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犯傻隨寒夜出來。」戚憐說得很認真。
「真的?」寒夜卻半點也不當真,嘴角帶著深深的笑意,知道戚憐臉薄,對自己總是說反話,。
戚憐沒好氣地快走幾步。「快走吧,看你笑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