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玄幻魔法 > 破穹

龍騰世紀 第四回 變通 文 / 暫無此人

    一名小男孩坐在海灘邊的岩石上,看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聽著海水拍打岩石的聲音,輕輕哼著歌兒,悠閒愜意的模樣叫人完全看不出他現在的處境實與囚徒無異。

    海灘上來往的遊人都會受到他俊朗外形的吸引,忍不住多看他兩眼,接著會對其氣質的冷酷感到驚訝不已,最後帶著感歎與畏懼匆匆走向遠處。即便沒有透視的能力,他們也能夠感覺出來,在那幅猶如藝術品般精緻的皮相下,隱藏著一股世間最凶暴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動。

    明寐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到底在這片虛幻海灘上坐了多久。時間對他來說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有時他覺得自己似乎只在這個地方待了幾秒鐘,有時又好像他已經停留了好幾年。他已經反覆檢查過現在的這具身體,結果發現自己的力量沒有一點損失。但是他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為一名六歲男孩的孱弱身體,不可能承受得住這世間最霸烈的一股力量。他曾做過一次嘗試,只不過提起大約一成的力量,身上就爆開了十七、八處傷口,至今也沒有癒合。每到日出的時候,潛伏在傷疤下的火焰就會呼應而起,把晚上剛剛長好的傷口重新迸裂。

    所以,他只能忍受飢餓的折磨一直坐在這裡,但這不是一種生理上的飢餓,而是想要走動、想要奔跑、想要盡情舒展身上每一寸肌肉的飢渴。他渴望一場戰鬥,但是等來的卻是一場無盡的噩夢,每天的日落,是他最開心的時刻,長長的沙灘和所有的海水都會沾染上血紅的顏色。在那一刻,濤聲灌耳,鼓角爭鳴,鹹鹹的海風撲在面上,彷彿可以聞到血的味道。一瞬間就讓他如飲甘露,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一齊張開,釋放出積累了整日的鬱悶,重建豁達的心境。

    就在這看似永無休止的反覆循環中,明寐感覺到了一些小小的變化,他的身體似乎漸漸的在長大,而這個幻境的力量慢慢在減弱。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變化越發明顯。當他的身體長到大約十三歲左右的時候,傷口便不再迸裂,他也用不著再繼續枯坐下去了。

    明寐緩緩站直身子,嘗試轉動內息,週身骨骼辟辟啪啪,不絕發出輕微的爆響之聲。猛一揚手,五股真氣破空飛出,把海面犁出五道深溝,遠及里許。大量海水蒸發成煙,受爪勁所逼,筆直騰起,猶如一排排撐天玉柱,又似寶劍寒氣凌凌直刺雲霄,霸氣森然,煞是壯觀。

    明寐臉上卻露出不滿意的神色,握起拳頭又再放開,咕噥道:「這個身體也只能發揮出三成功力,我是不是再坐上一陣?」根據這段時間坐枯禪的觀察和經驗,他明白那個一直沒有現身的對方的力量正在不斷衰退,如果自己有耐心一直坐下去的話,這個幻境遲早會自動崩潰;或者,對方會在功力消耗到一定限度時,主動現身求戰。

    不過根據墮落幻境之前的對峙經驗來看,明寐認定自己的對手絕對和烏龜有親緣關係,不可能做出那種沉不住氣的行為。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採取主動的話,對方肯定會在撐不下去的時候悄然撤退,讓自己吃個悶虧。

    真要出現那種情況,他可就虧大發了!堂堂少林虎王,生受了一番折磨,卻連敵人的影子也沒機會看到!這話傳出去還不笑全世界人民的下巴。他丟不起這個人!

    因此,他不能再等待下去。他要用自己的手,把那只該死的烏龜從藏身的殼裡揪出來,一寸寸地撕碎!不如此不足以消他心頭之恨。

    「我來了,你該覺悟了!」

    對著天邊的夕陽發出豪言後,明寐轉身沿著遊人的足跡朝城市走去。

    走著走著,突然他發現自己並不是孤單一個人走著,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許多穿黑色唐裝的保鏢,像牆一樣圍著他、帶著他在一條繁華的街道上移動。

    他抬頭瞪著這些人,順著一張張表情刻板的臉掃過去,赫然發現了幾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霎時間,一股睽違已久的煩燥情緒湧上心頭。

    「不要這樣圍著我!」明寐聽見自己在尖叫:「我不需要你們,我不想要你們待在我身邊!你們這樣圍著我,我能看到什麼?滾開!滾到一邊涼快去!你們這一群木頭!我不需要你們!」

    沒有一個人的表情有變化,明寐感覺到自己好像是一個孤單的隱形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沒有看著自己,他們只是在保護一個虛無飄緲的頭銜。他的存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頂冠的「明家長孫」、即「日月財團繼承人」這一頭銜。

    這種想法讓他更加生氣。他立刻揮動拳頭,把身旁這些不聽話的傢伙打得東倒西歪,拔腿衝出了黑森林的包圍,逃向遠處。

    「少爺,危險,請你快回來!」一個大喉嚨在他身後緊張地叫喚。

    明寐回頭一瞧,看見那些黑衣大漢的領隊追了上來。當下跑得更快了,還抽空沖後面的人做了個鬼臉。對方又氣又急,再也維持不住酷酷的撲克臉,剛直的五官線條全扭曲了。

    明寐看得大樂,力量不斷地湧上來,腳步變得更加輕盈、迅疾。很快的,所有的叫喊聲都被他拋在了身後,腳下揚起的漫天塵土也淹沒了追兵的身影。越來越快的奔跑漸漸激發出他本能中追求「速度」的狂熱的隱藏基因,無視一切障礙,在高樓林立的大街上盡情飛奔,強風呼呼地掠過耳畔,彷彿充滿鼓勵的喝彩聲,他耽溺在極速快感中……

    突然間,一團黑影如炮彈般迎面飛來。它的速度是那樣的快,以致明寐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趨避動作,只能張開雙手,像守門員一樣把這件天外來物緊緊抱住。強大的衝力將他上身往後推去,雙腳卻還在繼續向前邁動。上下身不能協調運動的後果,就是整個人失去平衡,摔了個四腳朝天。

    明寐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吃了一驚。懷裡抱的竟然是一個圓溜溜的人頭,鬚髮賁張,死不瞑目,赫然是那群黑森林保鏢的首領,在背後追著叫他「少爺」的那個人。

    他顧不得胸前的疼痛,抬頭向前方看去。一群穿著華貴的紳士和貴婦人正在向他逼近,他們每個人的面孔白得如同骷髏一樣,皮膚緊緊的繃在臉上,嘴唇沾染著奇異的紫紅色,對他笑的時候露出爛成一團的黑牙……

    他突然意識到,這些人都是他的親戚,他們是來殺他的……

    起初他感到有些害怕,但現在憤怒的感覺要比恐懼來得更加強烈。

    他站了起來。對著那些墮落成餓鬼的貪婪親屬露出蔑視的眼神,現在的他和過去不同了,歷史不會重演。他握緊了拳頭,迸發出紫紅色星火,跟著就在他拳頭周圍匯流,化作一團深沉的可以吞蝕萬物的墨黑光球。

    「別煩我,」他冷冷的說,他的語氣和拳頭上的烏芒震懾住了對面的那群餓鬼。但這只持續了一瞬間,貪慾幫助他們戰勝了恐懼,像一波濁波般以更快的速度衝了過來。

    「該死的垃圾!」明寐把拳頭往後拉,突然又停了下來。不對!有什麼事情出錯了!光球在他眼皮子底下再次改變了顏色,由墨黑褪成紫紅、深藍,最後變回了紅色。火焰的亮度也不斷轉暗,像燒到盡頭的燭芯一樣,火苗掙扎著跳閃了幾下,終於化為烏有。

    餓鬼們開始大笑。為首的傢伙衝上來,手一揮,把他打倒在地上,指甲抓破了他的皮膚,刺痛、麻痺的感覺從傷口蔓延開來,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咽喉,讓他沒辦法呼吸。

    他現在趴在地上,掙扎著呼吸。有人踢了他一腳,他感覺到有毒的指甲劃過他的脊背,刨起道道血肉。更多的拳打腳踢如雨般落在他身上,把他打得在地上打滾,因為吸進塵土而劇烈的咳嗽,努力的試圖用手臂護住腦袋。

    「救命!」他大喊著。「來人啊,救救我!」

    黑森林保鏢首領的腦袋滾到了他的面前,被人踐踏過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猶如冷笑的表情,彷彿在說:「你不需要我們,這話還記得吧。」

    一隻鬼爪揪住了他的腦袋,讓他感到一陣劇痛。雖然他看不見,但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尖銳的指甲刺穿了頭皮、正在一點點地壓進以堅固著稱的顱骨,隨著毒素侵入腦部,他慢慢的開始失去意識。許多只手將他壓在滿佈塵土的地上拖著,撕扯著他的血肉、丟進嘴裡貪婪地大嚼起來,他們將會吃掉他的一切,連同靈魂一起,他永遠永遠都不會再醒來……

    謝月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做出選擇。

    一邊是血脈相連的至親,一邊是情同手足的主子。雖然她目前的神智不太清醒,記不得三人的關係,仍感覺到自己與這兩名女子有種莫名的親近,似乎在冥冥之中互相吸引著。那是一種親人的感覺。這讓她覺得反對誰的意見都不太好。內心經過一番掙扎後,她把目光停留在宕冥臉上。

    在這個男子面前,她心中充斥的只有害怕,就如一個無知的孩童面對著嚴父,除了服從以外,她興不起其它任何念頭。

    她忽然掙脫了謝晴空的懷抱,像一個朝聖的信徒般仆倒在宕冥腳下,五體投地,無比順從的說道:「一切遵照您的意志。」

    天娜和謝晴空對望了一眼,都自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形容的驚駭。然後一起轉頭望著宕冥。

    宕冥正要彎腰去扶謝月,忽然身上壓力大增。一抬頭迎上了兩名女子質問和懷疑的視線,可是除了撓頭苦笑外,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謝月突然改變態度,竟向他膜拜頂禮。就算是想轉移天娜和謝晴空的注意力,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吧?

    他卻忘記了,在亞的斯亞貝巴市的時候,為了在不傷人的前提下壓制少女的暴走,他曾經使用了「大自在天鬼眼術」,來折服其反抗意志。這一舉動當時就在謝月心底埋下了絕對服從的種子,在經歷死亡的刺激後開始萌芽,直到此刻,面對選擇的巨大壓力終於強迫它破土而出。

    「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麼?」謝晴空像被踩到尾巴的老虎一樣咆哮起來,狂亂的憤怒在她眼中醞釀著縱貫天地的風雷。

    宕冥兩手一攤,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做。」說著,他彎腰就想扶起謝月。「別碰她!」謝晴空厲聲阻止他的動作,「你要敢再碰我妹妹一根指頭,我就殺了你!」

    宕冥一呆,他感到謝晴空身上冒出了殺氣,不像是隨口說說的樣子,伸出的雙手頓在了空中。短短的一瞬間,他心底湧出一股強烈到近乎憤怒的委屈情緒——他做錯了什麼?讓她產生了如此強烈的不信任感,竟然真的起心想殺他!這實在是莫大的侮辱!

    在謝晴空眼裡,只見他的臉色忽然透出幾分青慘,一向穩定的大手,手背上的暴露的青筋突地動了一下。往前一伸,搭上了謝月單薄的香肩。

    「你好膽!」

    謝晴空見宕冥竟然對自己的警告置若罔聞,勃然大怒。左手一抖,「颼」的一聲,電流已化作長鞭,向他沒頭沒腦地砸了下來!

    天娜大驚,卻被力場裡乾瞪眼沒辦法,心急如焚。

    宕冥不避不讓,鼓起護體真氣,生受了謝晴空一記鞭笞,把粗逾兒臂的電鞭震了個粉碎。殘餘的電能反激回去,謝晴空只覺左邊半個身子一麻,膝蓋發軟,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不肯在宕冥面前出醜,謝晴空右掌疾拍地面,身體騰空而起,在空中運轉內息,消除身上的麻痺感。如此一來,不僅不會墮了己方氣勢,反過來還可以居高臨下俯視對方,更顯威風。

    然而,當宕冥抬頭望來時,謝晴空那一點用來自我安慰的得意勁霎時灰飛煙滅。他人明明是站在地面上,給人的感覺卻仿如立在崇山之顛,雄偉威武的體型,炯炯有神的眼晴,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懾人氣勢。雖然她高高的飄浮在空中,心頭卻油然生出一種高山仰止的奇異感覺,令她倍感挫折和無奈。

    雖然鬥志全消,可謝晴空天生的倔強勁使她不甘心就這麼認輸,還想再掙扎一下。宕冥看出了她的心思,嘴裡輕輕吐出一個字:「唵!」

    謝晴空腦中「嗡」的一響,連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沒弄清楚,就覺得自己的身軀彷彿變成了一塊沉重的岩石,不斷地往下墜落、墜落、墜落……彷彿永無止盡,怎麼也沒辦法停下來,心裡無比的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身體一震,心臟跟著咯登一跳,忽然發現自己雙腳已經踩到了實地。那一瞬間,她只覺欣喜若狂,內心一陣劇烈地翻滾,鼻子癢癢地,眼淚像斷線的珍珠,叮叮咚咚地從眼眶裡一顆顆湧出,滾下面頰。

    沒料到她會哭出來,宕冥睜大了眼睛,滿面的驚愕。肚裡準備好的一篇嚴厲訓辭,被這股淚chao給沖得不知去向,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張大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什麼氣勢都沒了。

    天娜見他手上摟著一個謝月,眼睛又還盯著人家的姐姐,張大嘴巴只差沒流下口水的傻樣,雖明知其中不涉曖mei,還是忍不住心頭發酸。惱怒地用拳頭把護罩砸得「彭彭」直響,終於喚來宕冥的注意。

    「你管那瘋女人去死!」終於被放出牢籠的天娜把滿腔怨氣集中在食指上,用力戳著宕冥的胸口,恨恨地說。「要知道,你才是我們的隊長,擁有最終決策的權力。根本就可以不必去理會她的反對!而且,就算按她說的來minzhu表決,結果也是三票對一票,她作為絕對少數派,必須服從多數人的意願!如果她仍然固持己見,拒不從命,為我們的安全和行動的隱密xing著想,我建議你——」

    收回食指,天娜臉色陰冷地比了個切脖子的手勢。宕冥愣了一下,方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剎那間背脊掠過一道寒流,飛快地大搖其頭。

    天娜抬起雙手,挾住他的腦袋,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不得不這麼做。她已經把你給恨上了!如果任她離隊而去,她可能會在背後暗算你,更有可能落入追兵之手,熬不住刑求而洩露我們的行蹤。到了那個時候,不僅是你,連我和阿月,包括等待我們救援的明寐,隊上所有的人生命都會有危險!」

    宕冥對自己的生死看得並不重,可天娜最後提到的可能和危險卻讓他不得不慎重考慮。到了這時,一直以來缺乏身份自覺的他才隱隱意識到,隊長的頭銜並不只是一個抽像的稱呼。隊長的任務也不僅僅是走在整只隊伍的前方、傾聽每個人的抱怨、在隊員發生爭吵時打圓場……事實上,這些一直讓他覺得麻煩和頭痛的事務只是隊長所有工作中不那麼重要的、瑣碎的部分。而那些真正重要的職責,單是目前天娜提示的這一項,就令他感到泰山壓頂般的沉重壓力。

    「為了我們的安全,就一定要犧牲她嗎?」宕冥思索著,臉上露出猶豫徘徊的神色。「你說的情況確實有可能發生,但是,那也只是可能而已。僅憑這種薄弱的理由,就要剝奪一個人的生存權利,我——」

    「不要說做不到。」天娜搶在前頭截住他的話,反問道:「還是說,你要拿我們四個人的性命去做賭博?」

    「我不會拿人命做賭搏!」宕冥握緊拳頭,眼中露出惱怒神色:「生命是珍貴的,一條人命並不比四條人命的份量更輕!」

    「那和四十億條人命相比呢?」天娜步步緊逼:「如果我們死了,此行的任務也就失敗了,那後果是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聽到這話,宕冥反而冷靜下來:「她既不愚蠢也不邪惡,四十億生命的份量,我相信她和你我一樣清楚。」放開拳頭,他扭頭向謝家姐妹看去,輕聲說道:「我現在覺得問題並不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只要她還有一點良心,我就可以說服她。」

    天娜看著他的表情,明白自己的挑撥已經失敗,雖然本來就沒抱太高的期望,但話說到這一步,她也不想輕易放棄,於是追問了一句:「如果你不能說服她呢?」

    「那也用不著傷她性命。」宕冥臉上的自信微笑顯示他已經跳出了思考的死角:「我可以把她打暈了背著走!」

    天娜為之絕倒。

    起點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