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xizangri喀爾地區,定ri縣境內,距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頂約二十公里外,有一座世界第二高的寺廟——絨布寺。
在絨布寺以上300米的地方,有著一片高達四五十米的巨大冰塔林,便是舉世聞名的絨布冰川,一座天成地就的水晶宮殿。
公元2249年5月17ri,正午時分,一道佝僂的人影出現在這座晶瑩聖潔的水晶宮殿內。那道人影跌跌撞撞地衝進一個冰洞,癱坐在地上劇烈地喘息,卻是一個僧袍襤褸的老喇嘛。每一下喘息,都有血從他的唇間湧出,當他張開口想要呼叫什麼的時候,卻把一口血吸入了氣管,喘息立刻變成了咳嗽,劇烈的咳嗽牽動老喇嘛身上大大大小小的傷口一起迸裂,血水泊泊湧出,轉眼間便把潔白的冰面染成一片殷紅。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老喇嘛沒有去料理身上的傷口,因為嚴寒很快就會幫助他重新凍住皮肉上的傷口,而他的內傷已經無藥可救。在生命之火熄滅之前,他有一件重要的工作必須完成。
老喇嘛轉頭盯著敞通的洞口,側耳捕捉外界的聲音,卻只聽見寒風呼嘯的聲音,他終於可以肯定自己已經暫時擺脫了那個可怕的追蹤者。根據他對追蹤者能力的瞭解,這至少為他爭取到了一個小時,他可以不受打擾的進行工作。
費力地抬手從懷裡取出一物,老喇嘛環顧四周,想要找出一個可以穩妥收藏它的地方。
絕不能讓這把鑰匙落入他們的手裡。
老喇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腦裡浮現出恐怖大軍穿越大門降臨這個世界的情景。生靈塗炭,萬里膻腥,磚瓦雜屍骸,堆積如亂麻。
被毀滅的都是生命,所有的生命都是兄弟。
他全身顫慄,冷汗在肌膚上凝起了一粒粒冰珠。他看著光滑晶瑩的冰雪之壁,上上下下竟找不出一處可以隱藏物品的所在。偏偏這個時候,他惟一可以信賴的傳承者,又不在洞裡。
就在這時,洞口響起了奇異的足音。那是一個力道強勁,卻又不失柔軟xing的腳步聲,讓人聯想起老虎或獅子在最盛期時的足聲。老喇嘛把頭猛地轉向聲源來處,血跡斑斑的老臉綻成了一朵花,口中發出低微的呼喚聲。
下一刻,一頭渾身雪白的藏獒跳了進來,伏在老喇嘛身前,發出如同獅子吼一般的洪亮吠聲,顯得很是歡悅。
老喇嘛皺起眉頭,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拍了拍白獒的頭頂,它立刻安靜下來,並呼地一下站了起來,昂首挺胸,就像一名接受檢閱的士兵,寬大飽滿的方鼻筒幾乎就抵在老喇嘛的下巴尖上。
老喇嘛用手在白獒頸間摸索了片刻,把攥在手心的鑰匙小心翼翼地藏在它的金屬項圈下面。抽回手後,濃密的長毛合攏,從外面根本看不出項圈的存在,當然更不可能看到藏在項圈下面的東西。
老喇嘛還沒來得及露出滿意的笑容,白獒的大耳便抖動起來,扭頭望向洞口,喉中發出低沉的吼聲。老喇嘛臉皮一陣痙攣,伸手在白獒項圈上輕輕一拉,用藏語快速地說了一段話。白獒回過頭來,用一種躇躊的眼神望著老喇嘛。老喇嘛繃起臉,用手向冰窟後方一指,用嚴厲的語氣把某個名字的發音重複了一遍。白獒才不再猶豫,繞著老喇嘛轉了三圈,猶如告別,然後虎虎生風的跑向冰窟後方,從一個隱蔽的小洞門裡鑽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遠方。
打發走了白獒,老喇嘛完全鎮靜下來,他不再關心外面的敵人會在什麼時候衝進來,而是拖著蹣跚的步伐走到冰洞的中心,面向掛在冰壁上的佛像唐卡投拜下去。當他的額頭貼在冰面上時,一股寒風捲入洞中,把繪著大ri如來法相的唐卡揉成一團,在空中滴溜溜地轉了幾圈,最後落在一隻晶瑩如玉的手掌上。
老喇嘛目光一抬,正對上一雙鮮紅如火的眼眸。
細長的鳳眼,漾出一片妖媚的chunqing,淡雪青色的唇瓣泛著一層晶瑩的光芒。烏絹般的青絲瀑布,用一塊輕薄的白紗頭巾鬆鬆攏住,柔順地垂掛到腰間。上身僅有一匹素絹包住雙峰,兩頭在背後交叉纏繞,斜斜向下伸延,展開成紗籠裙,圍住了豐隆的圓臀和大半截**,卻把佳人的蜂腰坦腹全給暴露在空氣中。另有一粒指頭大小的渾圓明珠,鑲嵌在肚臍間,隨著蜂腰款擺,珠光如水波般在雪白光滑的肚皮上漾開,散發出無盡的性感。
這樣的一身打扮,與其說是用來遮羞,不如說是用來挑逗男人的性慾。
老喇嘛卻不為所動,近百年的修行,他早已經做到視紅粉如骷髏,面對如此動人的美色,表情淡然如水。
對面的麗人很清楚這一點,也無意利用美色折服對手,但通過微妙的眼神與肢體動作施展天賦魅力已被訓練成為她的本能,想改也改不了,只有語氣透著兇惡。
「交出鑰匙,留你全屍。否則——」麗人語氣一頓,掌心的羊毛球立刻凍成一團冰砣,接著被纖纖五指捏得粉身碎骨,變成一把雪粉。「——大ri如來親臨也無法解救你的靈魂。」
老喇嘛心中滿含戒備,然而表情依舊含笑泰然,滿不在乎地面對麗人而坐。
「那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物品,理應物歸原主。」他緩緩地回答,緩緩地吸氣,從衰弱的身體中奇跡般地凝聚起一股真氣,貫注在雙掌上。
「原主?」對方的媚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冰冷的聲音挾著死神的氣息向老喇嘛捲去:「你馬上就可以見到他們,但你不會有東西可以還給他們。」
老喇嘛跳了起來,一道銀焰穿透他前一刻呆過的空間,第二道銀焰接踵而來,筆直射向他的胸口。老喇嘛不敢硬接,抬手在頂上一按,身體打橫裡飛去,銀焰打在頂上,結成一枝巨大的冰稜,幾乎垂到地面。麗人連彈兩下手指,兩道銀焰同時射向老喇嘛,夾擊之勢快得令他難以閃避。
老喇嘛不得已,單手兩揮,把衝勢疾猛的兩道銀焰彈開,左手隨之凍結成冰。就在這時,他身前的空間出現了奇怪的扭曲,胸口彷彿遭到巨鐮的一擊,出現了一道彎彎的傷口,如同巨大的新月,皮、肉、骨頭向兩邊分開,露出了跳動的心臟。
老喇嘛用力揮動凍成一團冰砣的左手,向著似乎空無一物的正前方斜斜擊落。然而就在半途中,他的整隻手臂就脫離身體飛了起來,一直向上飛去,最後撞到了洞頂,碰得粉碎。
幾乎在同一時刻,老喇嘛完好的右手如象鼻般猛然甩出,捲起一道罡風,與無形的鐮刀半空相交,聲如裂帛,只見一溜白煙向地面射去,撞在冰上,如同引爆了一枚烈性炸彈,萬古不化的堅冰霎時間四分五裂,飛揚的冰屑瀰漫了整個冰窟。
一直站在原地不動的麗人迅速射出第五道銀焰,然後轉頭望向彈坑,關切地問道:「阿月,你還好嗎?」
伴隨著鏗鏘的腳步聲,一具磚紅色的有翼人型機甲穿透冰塵,出現在她身前,便似一頭滿身烈焰的地獄惡魔,忽然破土來到人間。然而從猙獰的鋼鐵面具後面發出的聲音卻是極不相稱的嬌俏可人。
「我很好,小姐。」
麗人的表情看起來像鬆了一口氣,責問道:「他的背後空門大開,你為什麼還要從正前方強攻?幸好這個老賊禿已經是強弩之末,否則你可要吃大虧了。」
「月月我已經吃大虧了。」
雖然看不到面具後的表情,但光聽語氣,麗人也在腦中描繪出對方撅起小嘴的模樣,好笑之餘又有點擔心,連忙追問她有什麼不適?
「人家純潔的胸口被這個老禿驢的臭手碰到了啦……」在主子的追問下,被喚作阿月的裝甲少女不情不願地答道。
「小姐,讓月月我把老禿驢的另一條手臂也砍下來吧。」
麗人聞言,往另一個方向看去,口中答道:「人都已經死得透了,你就算一寸寸剮他的肉,他也感覺不到任何痛苦。這種沒意義的事就不要做了。」
阿月聽了很不高興,但主子的決定她是不能違背的,只好在嘴裡碎碎念叨,咒罵道:「老賊禿、臭禿驢,手爛不端碗,死了變餓鬼,吞泥啃石嚼爛草,吃到腸穿肚子爛……」以此發洩怒氣。
她的聲音雖然細碎,麗人卻聽得一清二楚,淡然一笑,舉步往前,阿月連忙跟了上去。
此刻冰塵已經散盡,露出了老喇嘛僵硬的屍體。從他胸前那道彎彎的巨大傷口望進去,所有的內臟表面都蒙著一層白花花的寒霜,而那顆完全暴露在空氣中的心臟正中央甚至還有一個圓圓的傷口,彷彿彈孔一般,直通後背。足見麗人最後一擊是何等精準。而銀焰在穿心而過後,在老喇嘛背部結成粗壯的冰柱,筆直延伸出去,與牆面凍結在一起,把屍體挑在了半空中。
阿月加快腳步,搶先來到屍體下方,揮動連在左腕護臂上的電熱鞭,打碎冰柱,捲住屍體,拖近身前。
在她想來,接下來自己要做的,就是從法王身上搜出鑰匙這樣一件簡單的工作了。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同一時刻,離開冰窟的白獒正奔馳在通往珠峰的崎嶇道路上。
雲霧掩映中的珠峰頂端,若隱若現,猶如一位籠著薄翼面紗的女神,端莊而恬靜。若即若離中,令人倍感神秘而神往。
傳說中,喜馬拉雅山脈有五位神女,人稱長壽仙女,她們游居各地。大姐是吉祥壽仙女「扎西次仁瑪」,她的體se潔白無比,執掌福壽;二姐翠顏仙女「丁結協桑瑪」她一體se呈翠蘭,執掌先知;三姐貞慧仙女「米由朗桑瑪」,她的體se呈米黃,執掌農田;四姐冠詠仙女「喬穆孜桑瑪」,她的體se呈紅色,執掌財寶;五妹是施仁仙女「德格卓桑瑪」,她的體se呈淺綠,執掌著牲畜。「珠穆朗瑪」則是「米由朗桑瑪」的簡稱,是珠峰地區的主神,又因珠峰之頂通常是湛藍湛藍的,故也有「翠妃雪峰」和「翠顏仙女」的別稱。
貞慧仙女腰身纖細,四肢修長,相貌挺秀,性格溫和,她登臨珠峰之巔能看到全世界的景物,人們看到她的容貌,莫不羨慕敬仰,於是從各地遷來,環繞她的周圍居住,並在山上修建宮殿、湖泊和亭台,飼養著金色的鴛鴦和白色的獅子,這裡從此成為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她是宕冥心中的神山,大地上最接近天堂的聖域。
因此,珠峰之巔成為他最喜歡的修煉之地。
只要不隨安巴法王外出巡禮,宕冥每天會在日出之前徒步登上峰頂,迎接朝陽的洗禮,吐納采氣,修煉神功。
今天,是他二十二歲的生日,也將成為他修為的一個重要分水嶺。
一聲佛號,隱然帶著龍吟之聲,同大風扶搖直上,沖飛九霄。
宕冥離地而起,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感覺與入定之前大有不同。天地萬物,清若窺水,往日著體如刀割的凜凜雪風,現在便似徐徐清風。體內的無窮巨力,勃勃激盪,實在是不吐不快。他提起手掌,朝天拍擊,只見一道七彩虹光自掌心噴薄而出,直貫天穹。
山下的人們遠遠望見,登時驚呼起來——
「啊呀!這是佛光,佛祖顯靈了!」
「天啦,真是太美了!今趟真是幸運,竟然可以看到這樣神奇的景像!」
有緣目睹佛光的牧民,驚喜地虔誠膜拜,向天長呼:「佛祖呀,請保佑我們的生活安寧,家人無病無災,牲口繁盛興旺……」
旅遊者則不約而同地舉起各種長槍短炮,對著珠峰猛拍不止。直到虹光消失了很久,他們依然興奮地聚在一起議論不休。那神奇美麗的一幕,將成為他們永生難忘的美好記憶。
來到珠峰腳下的白獒,感應到佛光的神秘力量,對著峰頂昂首長吠,雄渾悲切的吼聲藉著籠罩住整座山峰的浩翰佛力依托,毫無滯礙地飛上峰頂,也飛進了宕冥的耳中。
宕冥正陶醉在神功大成的喜悅中,忽聞白獒悲吠,不禁一凜,心裡驚疑不定:「這個聲音……是伐折羅,它怎麼從家裡趕過來了?而且叫聲這樣令人不安。」
宕冥知道,在正常情況下,伐折羅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命令離開冰窟,即便是死亡的力量也不能把它從崗位上逼離。藏獒就是這樣忠誠的生物,而白獒伐折羅更是具有普通藏獒望塵莫及的靈性和力量,除了宕冥自己以外,惟一有能力讓它服從的人就是身為宕冥授業恩師兼養父的安巴法王。
「這麼說,是師父回來了。」
宕冥走到崖邊,向冰窟方向極目眺望。功聚雙目,他發現充滿冰塔林的聖潔靈氣受到了血腥的玷污,從那個方向刮來的風中,混雜了險惡的波動。顯然在那座冰雪宮殿中發生了某種可怕的事。他的心狂跳起來。
「佛祖保佑!」
大感恐慌的宕冥縱身一躍,飛出了立足的平台,在慣性消失之前,運起「乘龍秘法」,發出一聲呼嘯,朝冰塔林飛射而去。正在山腳下焦急等待的白獒聞得嘯聲,立刻掉頭往回狂奔。
宕冥不斷催運功力,努力提升飛行速度,身周的風勢越發凜冽強勁起來,生冷的空氣進入鼻腔刺激鼻翼,風從耳畔鳴著尖哨掠過,時而沉寂時而長嘯時而嗚咽時而怒吼,彷彿一曲跌宕迴旋的戰歌,刺激得他全身血液沸騰。
隨著越來越接近冰塔林,宕冥不知不覺地握緊了雙拳,全身蓄滿了爆炸性的力量,額頭青筋顯露,顯出他內心的不安與緊張,在這段極短的旅程中已經累積到了頂點。
出現這種情況,對自幼修持密宗心法的宕冥來說極不尋常,而且危險。二十年來修清淨心,方得證今朝的成就。但他畢竟年少,心性仍未完全固定。此時受到強烈危機感的刺激,不能收束心神,使得負面情緒恣意叢生,若再不加以壓制或疏導,極易墮入魔障。
一頭扎進冰塔林,宕冥立刻嗅到了蕩漾在空氣中的死亡氣息,那是焚燒屍體所發出的特有焦臭味。他的一腔熱血瞬間降至冰點,狂跳的心臟筆直向下沉去,整個人也像塊石頭一樣從空中跌落,把死硬的冰川砸出一個兩尺深淺的凹坑。他卻彷彿沒有知覺一樣,大叫著從坑中跳起,連滾帶爬地向著冰窟衝去。
冰窟中透出明亮的火光,映紅了洞口的大片冰雪,彷彿一條血染的地毯延伸到宕冥腳下。
衝進冰窟的宕冥首先看見了一頭惡魔,它全身包裹著一層厚厚的磚紅色鋼鐵,連眼睛和嘴巴都被銀白色的面具遮住,姿態猙獰可怖,手中放出熾熱的火焰,正在吞噬安巴法王的身體。高溫蒸發了屍體表面的冰霜,使僵硬的肌肉得到短暫的放鬆,在老喇嘛臉上形成一個奇異的表情,落在宕冥眼裡,就是一個充滿痛苦的表情。
「師父!」宕冥大叫一聲,本能地衝上前去想撲熄火焰。那鋼鐵惡魔的動作更快,左手一揮,十三節長鞭如毒蛇出巢,發出嘶嘶的聲音向他撲面擊來。由於沖得太猛,宕冥措手不及,身上頓時著了一鞭,皮開肉綻,卻無鮮血飛濺,只是騰起一股焦臭的青煙,原來那竟是一條電熱鞭。
宕冥身形在空中一頓,滿天鞭影接二連三地笞在他身上,卻被一片金光震散。運起「天龍甲」護體,宕冥雙臂輪轉,勁力一旋一收,只見層層鞭影倏的合而為一,彷彿一條被抓住七寸的毒蛇般,軟軟躺在他的手中。
但被這麼一阻,法王的身影已經在地獄火的包圍圈灰飛煙散。宕冥心中悲慟,不覺流下兩行熱淚。忽見火焰中綻放出七色虹光,芳香四溢,把充斥大廳的惡臭味淨化一空,虹光中隱現法王身影,面帶微笑,射入宕冥眉心祖竅,透顱而過,飄出冰窟,飛昇上西方極樂。
當虹光穿腦而過的那一瞬間,宕冥心生感應,對事件的前因後果瞭解得一清二楚。震撼未消,眼前又浮現諸天部眾的法相,演示起他往昔學過的「諸天九轉印劫」神功,每一個手勢和動作都被重新分解、組合,衍生出更神妙的技藝與更強大的威能。越往後去,諸天部眾的動作越來越快,法相也越來越模糊,最後只剩二十來道色彩各異的光芒在他識海中往來盤旋,最後並作一團,變成大ri如來形像,頭頂金色髮髻,手結法界定印,安坐於赤色蓮台上,散發出令宕冥內心安定的祥和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