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何田也有點不真實的感覺。所以他才對葉蘭說了那些,對於他來說,似乎有些過分的話。可憐的何田在這方面,始終都是個新手,他不知道怎麼樣去做才會更好,也不知道怎樣才會導致事情變得更糟。
何田只是享受著現在他與葉蘭之間的這種關係,比普通朋友更多了點溫情,比戀人又少了些親密。對於如何進行下一步,何田還是茫然的。甚至他自己都很少想到這些事情,因為他自己都有些稀里糊塗的。
因為最近的那些事情,一件件紛至沓來,在獲得了可見的和隱蔽的好處之時,何田也在擔心。自己得到的,可不止是好處而已。
在對賓館的進攻中,自己露臉了,這總體上講是好事。那麼往壞處想,會不會有其他一些人,會認為自己是個威脅?在一個派系中,必然還會有著更小的派系。也許現在就有一些同樣是野心勃勃地想要往上爬的傢伙,就覺得何田現在是出頭鳥。該如何對付那些傢伙或明或暗的挑戰,是一個相當嚴肅的問題。
何田已經能夠預感到,他們至少會採用的一個方法,就是捧殺。他們可以不斷地吹噓何田的實力,直到大家對其高估。然後再用點什麼手段,讓何田一下子跌落下來。或者是更乾脆一點,讓何田執行一項超出自己能力的任務。就連何田自己都可以想得出來的,別人又怎麼會想不到?
另外沈溪讓卜冠遂帶走了,從長遠來講,那當然是為了沈溪的安全。她作為靈能者的身份,簡直就是顆定時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把周圍的一切全部摧毀。
不過先別說長遠的,就看眼前,沈溪能不能過這關就是個問題。就算是一切順利,那麼沈溪被訓練出來過後,會不會因為太優秀了,結果被調去了其他的小隊?這種可能性並不是不存在的。如果真是這樣,到時候又要有得忙的了。
還有作為記者的出名,也不是只有好處的。嚴格地講,不管是誰往上爬,總會是踩在別人頭上的。位置總共就那麼多,給了這個人,就少了個位置了。
並且在這方面,甚至比作為帝國的戰士更麻煩。因為在帝國之中,大家的能力很容易就分個高低。有很多的戰鬥等著大家,一個人的戰功如何,其他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在當前情況下,地球上這些獲得了機械之靈的人,基本上還是作為戰士來使用的。就算是其中有人不服,那麼比試一下就知道了。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相對來說,何田的記者同事裡,甚至還可以擴大到整個報社,加上一些編輯,說不定就有人覺得何田不過如此。特別是在洪主任承諾的先進個人評選中,總會有人認為自己會更適合得到那個名譽。
就算是報社增加了名額,只要他們不是每個人都發獎,那麼還是會有些人落下了。這些都是隱患,在暗處就會有那麼一些人,處心積慮地想要在合適的時候,往某個方向輕輕地推上一把。
何田甚至還有一種感覺,就算是現在那些與自己坐在同一個辦公室的記者們,其中說不定就有人是笑裡藏刀的。當然了,保持警惕是好事,但是何田並不可能就因噎廢食。
只不過,何田會更當心一點,可不要覺得現在一帆風順,就得意忘形了。實際上,何田現在在表面上的春風得意中,還有點類似於被害妄想的症狀。
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危險就在身邊。越是在表面上看起來讓人可以放鬆到顛倒沉醉的局面,就越是要有危機感。
也許正是這種心理,才讓何田有點時不我待的緊迫感。他對葉蘭說的那些話,雖然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他自己來說,簡直就是類似於告白了。
結果卻讓何田有點沮喪,那雖然不是最壞的那種結局,但是葉蘭的回答,卻有點不置可否的意思。更重要的是,葉蘭似乎還表明了自己對於那種雙重身份者的鄙視。也許那不是鄙視吧,只是覺得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了,離奇到了葉蘭自己都不願意去相信的程度。
好吧,無論如何,何田也算是得到了一個答案。他知道,自己今後應該是不會再這樣試探了,那樣只會讓葉蘭憤怒。
「也許下一次應該更直接點?」何田心中回想著當時的情景,有點拿不準主意。不過他現在已經無法再胡思亂想下去了,因為車已經到站了。
售票員吆喝著,同時用敏銳的目光掃視著車廂裡的乘客。雖然坐過了站的要補票,但那總是麻煩事。一些厲害的傢伙,會在車上吵得不可開交。他並沒有注意到何田,因為何田隱藏起了自己所有的光彩,剛才又有點昏昏沉沉的樣子。旁人看到他,也會覺得這就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
何田走下車,沒走幾步,就感覺自己已經遠離了城市的繁華。這裡雖然也是有些小高樓,但是卻有點鬧中取靜的意思。
這是江北區的一個居民區,普普通通到有點冷清。從位置上講,其實也不是很偏僻。當初還是很有一些人,認為在這裡可以做生意的。
所以在這裡的每一棟樓底層,都是修成了門面的。不過也許是在當初策劃的時候,大人們根本就沒有一個全盤的計劃。結果這裡的商業根本就沒有發展起來,那些底層的捲簾門,絕大多數都是關閉著的。
在打開了的捲簾門之中,大概又有一半以上,只是作為普通居民日常出入的通道。剩下來的那些門面中,又有一些是彈棉花的、收廢品的。總而言之,這裡雖然街道比較寬闊,但是在人氣方面,還不如一些鄉鎮。
何田摸出手機來開始撥號,電話通了,他用一種看似漫不經心的樣子,左右看著,小聲說道:「我到了……對,就是這裡……不用,你們不用來接我,告訴我地方就是了……是的,嗯,好像我看到你們的車了。」
在這邊的兩棟樓之間,是一片空地。有幾輛車就停在那裡,一輛小轎車,還有兩輛麵包車。何田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幾輛車可是眼熟得很呢。
那輛小轎車的後排門動了一下,打開了一條縫隙,裡面卻沒有出來人。何田心領神會,直接走了過去,拉開車門就往裡面坐。
何田旁邊是另外一個警察,以前也是見過面的,此時正友好地點頭微笑。牛局長就在副駕駛座上,他正扭過頭來說道:「我們已經盯住了,就是在這邊過去的那棟樓裡面。我們這裡看不到,但是很近。」
「明白,要是我們把車停在那邊樓下,就有可能被目標發現了。」何田理解地說著,「不過這裡安不安全?又是有收停車費的來看見我們這麼多人,會不會到處亂說?」
牛局長搖頭道:「放心好了,我們專門查了的。這裡本來以前是有人收費的,不過車還是照樣被偷。然後車主就找收費的扯皮,搞去搞來的又沒有解決問題。最後他們又查出來了,這裡根本就不能收費。所以到最後,這裡的車就是隨便停。」
「那停車的還不是要被偷?」何田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牛局長漫不經心地說道:「反正也沒有給錢啊,他們就是想不過,給了停車費還要被偷。不過聽說他們現在又在商量著,是不是要大家湊錢請保安了。」
何田笑道:「那就無所謂了,只要不打擾我們的行動就是了。不過目標那裡怎麼樣?你們這次的偵查過程很順利,我還一直摩拳擦掌地等著你們叫我呢,結果你們自己就解決了。」
「嘿嘿,這次也是我們運氣好。」牛局長得意地說道,「要說是我們經歷了千辛萬苦,那是對上級表功用的。大家兄弟伙,就不說那些話了。我們這次也是剛好遇上了,那傢伙我們早就注意上了,只是以前一直沒有下定決心來對付他。這次兄弟我一聽說你要找個目標,就到處想辦法,最後還是覺得這個傢伙才合適點。」
何田好奇地問道:「怎麼了?這人是被你們早就監視起來的?那這種人應該是牽扯到各方面的勢力吧,如果你覺得為難,那就算了吧。」
牛局長歎了口氣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本來我也快忘了。這次我讓他們去找資料,結果他們翻出來的檔案裡,剛好有這傢伙。所以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這人還欠我點東西。」
這是一個相當老套的故事了,也就是當初牛局長在才當局長的時候,身份是上去了,可是地位卻不一樣。還是有些人,看牛局長不怎麼敬畏。特別是某些人,仗著認識些大人物,所以對牛局長也只是維持著表明上的尊敬。
現在牛局長要對付的那個人,匪號叫做鷗哥的,就是當初牢牢地巴結著警察局的副局長。本來這也沒什麼,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直接勾結上正局長的。
偏偏那副局長又是認為正局長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囊中物,所以當初和牛局長很是有著一番暗戰。那個時候不但兩人勢同水火,就連依附著他們的那些人,也不得不表露出一副勢不兩立的樣子來。
其實大家都知道,自己就是搖旗吶喊的,跟著前面的將軍吆喝幾聲也就是了。不管那兩位將軍誰砍下了誰的腦袋,自己馬上就投降。那最多是委曲求全吧,大體上的利益還是不會受到損害的。也就是換了個進貢的對象而已,不會有誰真以為自己就是要盡忠了。
有的老油條,更是私下裡兩頭押注,對對方陣營的人,也就是不公然坐到一起而已。可惜的是,這其中就出了點岔子。
某天牛局長招待自己朋友,大家吃了飯以後,就一家家酒吧挨著喝過去。結果到了第三家的時候,那老闆正是鷗哥。本來這種時候,大家裝成沒有看到對方也就是了。不過這位被人尊稱為鷗哥的,似乎是表演太投入了,或者是當時騎虎難下,又或者是當時喝多了酒。竟然當時就橫眉冷眼的,在牛局長面前表現得不屑一顧的樣子,讓牛局長在自己朋友面前很是難堪。
當時的情況,也就是大家胡亂應付過去了。可以想像到的是,牛局長不會對此一笑了之。並且這筆賬,被記在了那副局長頭上。
在牛局長成為了正局長以後,就想要讓那位副局長提前退休了。不過那傢伙又不死心,到處上躥下跳,再加上一些人和稀泥,結果是成為了調研員。在很多人看來,這個職位也就是給一些捨不得退下來的官員準備的,讓他們先適應一下冷下來的生活。
這樣的職位,雖然級別還是很高。但是真到了那個位置上,就可以體會到什麼叫人走茶涼了。不過那位副局長……嗯,現在是調研員了,似乎脾氣是老而彌堅,就是堅決不肯妥協。他天天想著法子,就是在牛局長面前晃蕩,想要讓牛局長不開心。
最後牛局長一怒之下,把這傢伙發配得遠遠的。連辦公室的桌椅,都要自己運過去,還要每天簽到什麼的。面對這樣的奇恥大辱,那位調研員以前沒有怎麼檢查過的身體,這一下就是心臟出了問題,竟然就這樣死了。
這件事情讓牛局長相當被動,畢竟是人死了,官場中人難免就說牛局長刻薄了點。這事當時讓牛局長手忙腳亂地費了很多功夫,才消除了一些影響。
等事情過了以後,牛局長對於以前的那些事情,也許是下意識地不願意想起吧,結果鷗哥就被遺忘了。而鷗哥也許是覺得故土難離吧,他小心翼翼地繼續經營著自己的生意,唯恐牛局長想起自己來。
這次牛局長要找個合適的目標,手下就有人提出來了,可以收拾鷗哥。這傢伙的勢力雖然大不如前了,但是畢竟資格老。如果他都被抓了,還算是比較轟動的。
反過來說,鷗哥現在低調多了,和外界的聯繫也不緊密。對付鷗哥,就不用怎麼擔心牽扯的人太多。
當然了,牛局長的手下也有可能是想拍個馬屁。對於牛局長當初的恥辱,這些手下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正所謂君憂臣勞,君辱臣死,對於有心人來講,這可是表忠心的好機會。
這其中有些東西,是何田自己推斷的。當然大部分是牛局長自己說的,他連這種事情都能夠說出來,也算是對何田表明親密無間的意思了。
不管怎麼樣,這次的目標就是定下來了。如果不是何田要找個合適的目標,說不定鷗哥還能夠苟延殘喘幾年。如果牛局長一直想不起來,說不定鷗哥還能夠壽終正寢呢。所以有時候一些改變人命運的事情,也許只是起源於一件毫不相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