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何田趕到學校的時候,沈河他們當然不是在原來的地方了。在另外一棟教學樓裡,何田找到了指定的那間教室。沈河迎了上來,低聲說道:「先幫我把她帶到你家裡去,我隨後就到。」
直到現在,何田都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在接到了用沈溪手機打來的電話後,就匆匆地趕到了。何田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但是也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就扶著沈溪離開了。
現在沈溪看起來情緒很不穩定,簡直是連路都走不穩的樣子。若是就出現在了外面的大街上,肯定會讓眾人注視。幸好這裡是大學,又正是上課的時候,經過的人並不多。
最關鍵的是,在校園裡某些女生彷彿沒有骨頭一樣,緊緊地依偎在男生的身上,那簡直是再正常沒有的一件事了。所以雖然有人往何田這邊多看了幾眼,但是也沒有尋根問底的意思。
為了不引人懷疑,何田小心地扶著沈溪,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他還在低聲說著話,內容無非就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說上次看到的某家服裝店,現在正打折啊。還有這幾天又發現了一家飯館,看起來生意不錯啊。或者是單位的某個同事,去採訪的時候想要弄點好處啊。
這樣子的絮絮叨叨雖然聽起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但是也許正因為這個,沈溪就感覺到了那種平淡而真實的幸福。她的身體原本還是在微微顫抖著的,現在自然沒有那樣了。
沈溪察覺到了現在這個讓人害羞的姿勢,急忙想要站直身體。何田按住她的頭,低聲道:「別動,不要讓人注意到了。」沈溪馬上就回想起了剛才的一切,那自己不想再經歷的一切。她緊緊地抓住了何田的衣服,以至於連何田都感覺到有些窒息了。
何田輕輕地拍了拍沈溪道:「別怕,一切都過去了。我就在這裡,沈河也在這裡。」看著沈溪鬆開了手,然後想要四處張望的樣子。何田急忙說道:「等一下,到了我家後,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說。」
於是沈溪的腳步也輕快起來了,如果不是還要讓自己的頭靠著何田,好讓頭髮擋住臉,沈溪早就拉著何田飛奔了。就這樣到了何田的那棟樓裡後,沈溪看了看前後都沒有人,就鬆了一口氣,真的拉著何田的袖子,急急忙忙地往樓上跑。
何田也沒有說話,只是在到了門口的時候,他一邊開門,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沈河是在後面,你剛才跑這麼快,是認為沈河已經到了?」沈溪用力搖著頭道:「才……才不是這樣呢,我就是想找個地方坐一下嘛。」
兩人進去後,何田讓沈溪坐在床上,自己則站在一邊。沈溪小心地坐在床尾一角,她看著何田,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問,但是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起。何田看她那樣子,苦笑道:「等一下吧,沈河馬上就到,我也有很多問題想問呢。」
沈溪點了點頭,手指交叉在一起無意識地扭動著。何田看她焦躁不安的樣子,便說道:「怎麼了?第一次逃課,所以害怕了?」雖然沈溪現在心情不佳,也笑了一下道:「哪裡啊,我才不害怕呢。」
何田見沈溪笑了,便又插科打諢地想要讓沈溪輕鬆點。當沈河來的時候,至少沈溪已經不再像是如同驚弓之鳥的樣子了。沈河也是站著的,不過他離沈溪更近一些,一伸手就能夠抓住。何田看他沒有慌亂的感覺,便問道:「現在應該是暫時安全的吧,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說起這個,沈溪的臉就白了。沈河憐惜地看著她,伸出手去慢慢地撫摸著沈溪的頭,又對何田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這個時候,沈溪也好點了,她插嘴道:「那兩個人,就是你讓我躲著的。雖然我只看到了那兩個男的,但是他們的樣子,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樣。」
沈河驚異地問道:「怎麼了?你好像知道一點什麼?」何田苦笑道:「恐怕是的,我甚至還知道他們的名字,也知道他們為什麼到這個城市來。」沈河急忙說道:「我聽見他們說什麼阿爾法級靈能者,應該是說沈溪的,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沈溪現在這樣子,算是特異功能嗎?」
何田仔細想了想,才對沈河說道:「靈能者我知道是什麼,但是阿爾法級卻沒有聽說過,但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應該是指一種較高的級別吧。沈溪這樣子,也可以算是靈能者,但卻更危險一點。」
「危險?你是說有那兩個人那樣的敵人?但是我明明感覺到他們不是來專門找沈溪的啊,他們知道沈溪是怎麼回事,但卻不知道沈溪,這又是怎麼回事?」沈河迷惑不解地問著。
何田答道:「那只不過是因為能夠發現沈溪的那個人,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和他們在一起。如果那個人在的話,恐怕沈溪根本就沒有機會救你了。」
在說起沈溪救沈河的時候,沈溪有些臉紅紅的不好意思,沈河則尷尬地樹洞:「是嗎?我現在越來越糊塗了,你能夠把事情說清楚嗎?」
何田誠懇地說道:「有很多事情,是絕對不能夠讓你們知道的。相信我,那是一切麻煩開始的根源。並且那力量是你們絕對無法抗拒的,甚至我還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抗拒。」
沈河皺眉道:「我知道你不是個聳人聽聞的人,不過這也說得太誇張了吧?剛才沈溪的樣子我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她至少在一對一的正面戰鬥中,應該是無敵的。」
何田連連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有矛必有盾。並且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強大的力量。」說著,何田將自己的右手平平地伸出,然後對沈河說道:「握緊我的手。」
沈河迷惑不解地照辦了,然後他就感覺到這隻手正在抬起來。沈河察覺到了何田的意圖,笑道:「是和我比力氣嗎?」他就用力地按壓下去。但是何田的手依舊是在持續而穩定地向上抬,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因為以前對何田的力量也有瞭解,所以沈河更是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心中不服,再次用力,但是那只穩穩地抬起來的手還是不為所動。沈河感覺再這樣下去,自己說不定就要被舉起來了,便急忙放手。
沈河正準備問些什麼,何田又指著門道:「你看。」沈河看過去,什麼都沒有。他正準備問個究竟,突然聽到耳邊有風聲,眼前一花,就看見那門上釘著十多根短刺。沈河走過去仔細觀察,那些短刺都已經射進了門板裡面,現在都還牢牢地釘在上面。而自己剛才用眼角餘光看到,何田只是抬起了手,沒有任何動作。
「這算什麼?暗器?」沈河對何田可沒有那麼客氣,他走了過來,直接抓起何田的手腕觀察著。他甚至還按了按,又使勁捏了幾下,確實沒有安裝什麼機械。
何田並不準備解釋得太細,他高深莫測地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吧,這個世界上奇特的東西還很多。我只是剛剛入門而已,據我所知,還有不少人,可以輕輕鬆鬆地讓我沒有還手之力。」
沈河確實很想盤根問底的,但是他知道輕重,便說道:「好吧,先不說這個了。不過我一回來,那兩個人就說我殺了李雲,那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何田苦惱地說道:「李雲確實是被人殺了,並且在現場的一些證據,也似乎可以證明和你有點關係。當然我們知道那是陷害,但是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又是什麼人幹的?」
「就連李雲那裡,都不是非殺我不可的。我只是怕下面有些拍馬屁的不知輕重,否則的話,說不定就自願讓他抓住了。」沈河歎息道,「目前我所知道的,勢力最大的半個仇家,也就是李雲了。至於其他人,我就是想得罪,也夠不上啊。那些人敢殺副區長,勢力不知道大到什麼程度了。」
何田皺眉道:「據我所知,還是有些瘋子對此並不是很在意的。不過現在沒什麼頭緒,先說說你的事情吧。現在李雲一死,肯定就要追查得嚴些了。你這次回來就已經是冒險了,如果留下來的話,那更危險,你有沒有想過怎麼做?」
沈河看著沈溪說道:「其實我這次回來,就是準備向你們告別的。我已經想通了,與其在附近提心吊膽地躲藏著,還不如到其他地方去從頭再來。」
何田下意識地問道:「楊月呢?」沈溪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來,關切地看著沈河。沈河沉默下來,目光游移不定。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感覺她很重要,我不想離開。但是仔細想想的話,好像她又對我來說,不是很重要。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我會試著忘記她的。」
在沈河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手還是在一下下地撫摸著沈溪的頭。此時沈河有些魂飛天外的樣子,手都歪了。沈溪又輕輕地把他的手拿回來,放在了自己的頭上。何田在一邊看著,心中暗自歎息。
「既然你要走了,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不過你們兩個還是多說些話吧,我就不打攪了。天黑的時候,我再回來。」說完這話,何田也沒有等他們回答,就直接出門去了。
現在就已經是下午了,等到何田回來的時候,屋裡還是沒有開燈。何田順手打開了燈,就看見沈河沈溪兩人依偎在一起。沈溪靠在了沈河的胸前,兩人都沒有說話。看這樣子,兩人竟是就這樣坐了一個下午。
現在燈光突然亮起,兩人有些不滿地動了動,但還是沒有站起來。何田不得不硬起心腸來當這個惡人了,他走過去對沈河說道:「如果你不覺得必須要吃晚飯的話,那我們就動身吧。」
沈河抬起頭來,歎息道:「還是非走不可啊,那就走吧。」說著,他就站了起來,也沒有再看沈溪一眼。何田對沈溪說道:「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回來後一起吃飯。」沈溪想著何田要回來告訴自己安全地送走了沈河,便連連點頭。
何田在沈河的肩膀上拍了拍,就帶著他出門了。沈河始終沒有說什麼,但是看他走著走著,就有點停頓,甚至是微微側身的動作,就知道他其實是很想回去的。何田停了下來,沈河問道:「我們是……咦?怎麼到樓上來了?」
「我可以確定,路口車站之類的地方,一定會有人守著的,所以我們走高空通道。」何田這樣說著,一把抓住沈河,夾在自己腋下道,「我相信按照你的心理素質與身體素質,是不會感覺到暈車……嗯?這個好像也不叫暈機。不管了,我們出發了。」
沈河正覺得莫名其妙,突然身體一輕,就感覺自己到周圍的景物在飛掠而過。果然他沒有尖叫,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一棟棟樓房被拋在身後。
何田用一隻手夾著沈河,但是只需要另一隻手,加上雙腿的力量,還是縱躍如飛。沈河只是看到自己一會兒在樓頂上經過,一會兒又是在牆體外面掠過。還有的時候,是在陰暗的巷道裡路過。他不由得苦笑起來,這個世界果然是變化太快了。如果不是現在急著離開,自己一定要弄個清楚。
沈河估計著時間,大概是過了兩三個小時,何田就停了下來。兩人站在路上,看著前面燈火輝煌的城市。何田說道:「這裡已經不是花都了,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想到你已經到了這裡。從這裡轉車,剩下的事情,你比我清楚。」
說著,何田就把一直背在自己身上的包遞給了沈河道:「這是我下午去買的,裡面有你需要的東西。你自己看一下,錢在裡面的那個口袋。」
沈河也不客氣,拉開拉鏈後翻了下,裡面有衣服、瓶裝水、壓縮餅乾、打火機、小刀等等。在包裡面的一個口袋裡,裝著幾千元錢。沈河知道,何田到報社工作也沒有多久,每個月的工資還要拿一部分存到父母的卡上。這幾千塊錢,已經算是不少的了。
「你還要照顧沈溪呢,沒錢了怎麼辦?」沈河窮凶極惡地說著,又把錢拿了出來。何田把他的手推回去道:「不用擔心,我如果真的要錢的話,還是弄得到的。今天只是沒有時間,否則的話,我就在這包裡裝幾萬塊了。」
沈河皺眉道:「違法的事情不要做。」何田好笑地看了看沈河,站在這裡兩個人,一個已經殺了不少人,還要繼續殺下去。而另外一個,差不多要成為通緝犯了,但卻在一本正經地說什麼別違法的話。不過何田也沒有反駁,只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兩人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何田突然問道:「你對楊月怎麼看?」沈河轉過頭來盯著何田,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何田又問道:「你真的是喜歡楊月嗎?」
沈河不悅地說道:「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何田歎息道:「我對這個問題想過很久了,但卻一直感覺到很迷惑。以前有些頭緒的,但卻不敢再想下去。不過今天你要走了,我才敢確定這件事情。」
「那有什麼迷惑的?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沈河冷淡地說著,何田搖頭道:「是嗎?雖然有些人說喜歡上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但那根本就是胡扯。或者是因為權勢財富,或者是因為相貌特長,總是有樣東西可以吸引到人。就算是那些看起來其貌不揚,又沒多少錢的,也可能是做過什麼事情,讓某個人很感動。」
沈河搖頭苦笑道:「你是在準備分析人類的愛情嗎?」何田答道:「只是你的而已,你應該很清楚,對於你來說,楊月的那些所謂的優點,根本就無法吸引到你。如果你根本就不覺得那有什麼魅力,那就對你沒什麼用。可是你還是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了這個女人,我也是最近才弄明白的。」
「呵呵,喜歡上一個人,還需要弄明白什麼呢?楊月很漂亮啊。」沈河乾笑著說道,何田笑了笑,繼續說道:「楊月的那種美貌,只是一般而已,還沒有到可以把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地步。並且楊月的另一種好處,你恐怕是沒有享受到,因為你一直是把她當聖女供著的。」
何田盯著沈河,慢慢地說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對她那樣迷戀呢?」沈河把頭轉了過去,加快了腳步。何田一把抓住沈河的胳膊,沉聲道:「因為她長得像沈溪吧。」
沈河虎軀一震、再震、又震,他站在那裡,何田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顫抖。何田又說道:「楊月那個女人,我以前一直看她都是冷冰冰的,高傲得很的樣子,所以完全沒有往這個方面想。不過最近我有幸見識到了,那個女人裝天真的樣子,真的和沈溪有幾分相似。當然了,這也只是讓我懷疑而已。但是有了這個懷疑,再回想一下你們以往的一些事情,還有現在的舉動,事情就很清楚了。」
「沈河,你真正愛的人,其實是你的妹妹沈溪吧。」何田這樣說著,然後看到沈河好像一下子垮了下去。他雖然人還是站得筆直,但是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
何田看沈河的樣子很不對勁,便又說道:「你喜歡沈溪,其實這沒有什麼。戀母、戀父,都並不是很罕見的情況,只不過要看我們如何應對而已。你的選擇是把自己的感情埋藏起來,這很好。但是挖個坑埋掉的東西,還在那裡。所以當你遇到了楊月,並且應該是在無意間見到她類似於沈溪的那一面,你就心動了。你發現自己對沈溪的感情,並沒有消失掉,反而更加濃烈了。你把對沈溪的愛戀,全部傾注到楊月的身上。」
沈河看著何田,眼中滿是失魂落魄。但是何田知道,沈河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在說什麼,他又繼續說道:「所以你愛上了楊月,還是瘋狂地愛戀著。但這只是個假象而已,你真正的愛的人並不是她。在感情上,你很可憐。但是仔細想一想的話,楊月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她即使最後能夠和你在一起,也不過是個替代品而已。」
說了這麼多,沈河也恢復了一些,他苦笑道:「你為什麼要說這些,我本來以為,就要這樣過一輩子的。」何田低聲道:「你騙得了別人,但是還想騙自己嗎?這樣過下去,又是真實的生活嗎?你已經看到了,現在就是因為這錯誤的愛戀,導致了你現在亡命天涯。」
沈河突然反手抓住何田道:「我該怎麼辦?」何田拍了拍他的手道:「這個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我只是能夠告訴你,以前被你忽視的東西,還有你裝成看不到的東西。它們都在那裡,並不是說你看不到就不在了。那就如同暗礁一般,總有可能讓你受到傷害的。」
「我不要聽這些,我該怎麼做?」沈河焦急地說著。何田歎息道:「真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這是你的生活,每個人的選擇都不是一樣的。如果我替你做出了選擇,那麼我還能夠替你生活嗎?」
沈河神不守舍地鬆開了手,腳步有些踉蹌。何田心中不忍,又說道:「最基本的,就是別再騙自己了。喜歡自己的妹妹,這是事實,你逃避不了。但是你也明白,你們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你應該讓這種感情得到昇華,而不是壓制。」
「我該怎麼做?」沈河再次問道,語氣中卻是充滿了哀求。何田又說道:「找出沈溪身上的優點吧,我相信這個世界上人那麼多,總不可能那些優點只有她一個人才有。然後你可以把那些優點作為擇偶的條件,但並不是說,就像你當初愛上楊月那樣。當時你是自欺欺人地尋找替代品,現在你只是把沈溪作為一個標準而已。」
兩人就這樣一直走著,這個時候,對於沈河來說,逃亡根本就是細枝末節了。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夠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