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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97第四十八章 文 / 平淡的幸福

    永嘉二十年四月,許懷安參加會試,中二甲第四十一名,四個月後被點為蘇州府嘉定縣知縣,正七品。

    五月,許懷安攜妻女經保定府、濟南府、大名府,坐船走運河經徐州、淮安府、應天府到蘇州,走了整整兩個月,於七月初到了嘉定縣。

    許懷安初次為官,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好在同窗好友中有些家中有為官之人的,指點他聘請了一名師爺。這位師爺姓杜名鶴友,字季堂,浙江紹興人,秀才出身,學識淵博,精明幹練,家境貧寒,二十幾歲妻子難產而亡沒有續絃,只帶著個書僮四處遊歷,做過五六年的師爺,對官場的規矩、公文的書寫、錢糧調配賬務整理都非常擅長。因為也曾研讀過陽明先生的心學,和許懷安一見如故,兩人一路行來,暢所欲言,不覺成了知己。

    許家人均是北方人,一路行來,儘是南國風光,江南水se,但見池外芙蓉凝雪袖,橋上煙雲逐明霞,舟下白鵝啄碧水,更有鶯歌穿柳,浣女臨池,盈盈嬌笑,落落翠裳,或撩水相戲,或嬉鬧逐波,偶有白蝶飛舞,逐香而去,玄燕斜徊,戲水爭飛。真是:船上管弦江面淥,滿城飛絮輥輕塵。忙殺看花人!

    嘉定縣在寶山縣和昆山縣之間,南襟吳松江,北依瀏河,據說此地民風淳樸,百姓富足。

    貞娘一家剛剛下船,就見一矮個瘦小男子迎了上來,沖許懷安深施一禮:「敢問先生可是新來的許知縣?」

    許懷安點頭,拱手問道:「請問閣下是?」

    對方忙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學生是嘉定縣縣丞范子沖,見過堂尊。」許懷安忙扶住對方的手,笑道:「范縣丞多禮了,我們自京城而來,陸路水路行的慢,直到今日才到,勞你久候了!」

    這范子沖名叫范原,字子沖,蘇州府吳縣人,秀才出身,家境清寒,屢試不第後托人謀了縣丞一職,在這嘉定縣做了七年的縣丞,伺候了三任縣令,是個心思縝密、處事圓滑的人。這次原任嘉定知縣張大人丁憂,上面委任了新任知縣,范子沖得了信,早早就安排人每日在碼頭等著,估摸著這幾日該到了,就親自帶著幾個人在碼頭候著,正好等到了許懷安。

    范子沖見許懷安長身玉立,氣質文雅,穿著件寶藍色苦絲直裰長袍,一看就是個樸素的讀書人,身後是幾個婦孺,穿著都不甚華麗,心裡不由暗暗叫苦。

    這前任張縣令是金華人士,世家子弟,家境優越,為人剛正不阿,有些讀書人的迂腐之氣,成ri介說什麼為官之道,在清廉正直,凡是當地官紳的孝敬一律回絕,弄的他們這些手下也跟著吃了一年多的西北風。也不想想他們這些小吏本就沒什麼家境,一年到頭也拿不到幾個錢,還要養家餬口,不想法子鑽營,都要喝西北風去了。

    如今看這個許知縣的通身打扮,想來不是個大家出身,若也和前任張知縣似的,是個迂腐的書生,自己這幫人又要跟著吃苦了!

    想歸想,面上還是慇勤小意的招呼身後的隨從幫著許家人搬運行李,讓家眷上車,老爺上轎,一路護送著進了縣衙。

    這嘉定縣衙共分前後三堂,共九十多間房,因開國太祖規定,有司官吏必須居於官府公廨,不許雜處民間:「凡有司官吏,不住公廨內官房,而住街市民房者,杖八十。」所以縣衙所屬的官員都住在縣衙內。

    許懷安一行人一進縣衙,范縣丞就安排人引著杜氏和貞娘等進了內宅,自己則帶著主簿、典史、三班六房的差役共六十多人一起來給許懷安見禮。

    得了杜鶴友的指點,許懷安微笑著跟這群手下見禮,將帶來的北方特產分給諸人做見面禮,又寒暄了一番,瞭解一些本地縣衙的習俗,直到晌午才回了後堂。

    這內宅共設了九個房間,杜氏頭一次見南方的宅院,覺得雕樑畫棟,古雅精緻,處處都透著別緻優雅,很是新奇,帶了兒子女兒挨個房間看看,院子裡還佈置了一個不大的花園,引了不知何處的水進來,水裡種了睡蓮,水中放了很多紅色的錦鯉。花園種了許多西府海棠和芙蓉,一旁的小廝解釋說:「這是前任張太太喜歡海棠和芙蓉,這才種的,奶奶若另有喜歡的花,告訴小的,小的尋人給您再種」

    杜氏笑笑,沒做聲,貞娘心裡好笑,她娘才不愛這些香的撲鼻的花,比較起來,她更願意種些菜,能看也能吃,比較實用。

    「你叫什麼名字?」貞娘見他不過十二三的樣子,一口官話說的很是伶俐。

    那小廝趕忙躬身道:「小的叫六子,因生下來正好六斤六兩,所以取了這麼個名兒,大小姐叫小的六子就成。」

    「你是北方人?」

    「是,小的是順天府大興人,因老子娘前年都沒了,跟著叔叔嬸嬸在這裡討生活的,我叔叔是快班的捕頭馬豹子。嘿嘿,縣丞大人聽聞老爺是北方人,怕您聽不懂本地話,特地點了小的來伺候夫人和少爺小姐的!」

    貞娘點了點頭:「這縣丞大人好生的心細,替我們多謝范大人了,有個事還真要麻煩六子哥。」

    「不敢當,不剛當,大小姐只管吩咐就是」六子一腦袋汗,一個官家小姐這麼客氣的跟自個說話,讓他很是惶恐。

    一旁的暖語和俏月看他緊張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這樣,聽說這南邊的冬天濕冷,我母親身子不好,受不得寒,聽說這裡可以做地龍,煩請六子哥給我們尋個工匠,造個地龍,也不急,你慢慢尋就是!」

    杜氏聽了,忙道:「造那個著什麼急?我的身子如今也沒事了」

    貞娘笑道:「娘,你不知道,這南邊的冬天陰冷潮濕,那被子都是chao的,又沒有火炕,你的身子哪裡耐得住?咱們先尋人問著,過些日子再造,趁著天熱,抹了泥好幹,若等上了秋,成ri裡下雨,一時半會都幹不了。」

    六子一聽,很是好奇,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貞娘,見這小姑娘個子嬌小,穿著一件淺綠色的棉綢窄袖裌衣,繫了一條白色繡淺紫色折枝牡丹壓腳的挑線裙,一頭烏鴉鴉的青絲挽了個髻,簡單的插了一隻碧綠的玉簪,一張雪白的瓜子臉,柳眉杏眼,挺鼻菱唇,不過十一二的年紀,談吐隨和親切,卻自有股從容優雅的大家氣度。

    六子忙垂下眼簾,恭敬的笑道:「大小姐說的在理兒,小的明兒就尋人問問這地龍的事,奶奶和大小姐小少爺就這兩個人伺候嗎?」他看著都覺得納悶,好歹是進士出身的正七品老爺了,一家子四個主子居然就兩個奴才,這怎麼伺候啊?

    杜氏點點頭,原先的廚娘陳嫂是běijing人,不願意跟著來南邊,這兩個小丫頭是買來的,自然是走到哪裡跟到哪裡,自家人是貧寒出身,習慣什麼事情都自己動手,倒不覺得人手不夠。

    六子慇勤的道:「奶奶可是要再賣幾個人進來?」

    杜氏蹙了眉,跟貞娘商量:「貞兒,我瞧著怕是要買兩個小廝進來,你弟弟大了,身邊總要跟個人,你爹那裡也應該有個人伺候著吧!」貞娘一愣,後宅是不允許有小廝伺候的,弟弟純哥兒不過八歲,不能放到前院去,只能在後宅,所以一般人家都是乳娘和管家娘子或者丫鬟伺候的。她知道母親不懂這些,笑道:「娘,後院哪裡能讓小廝進來呢,純哥兒還小,在外頭放個小子跟著,年紀大個幾歲穩重些最好,若弄個跟他差不多的,怕是要淘氣的,這個就讓六子哥斟酌著,裡面還是尋個嫂子伺候著吧,也不用買,雇一個就是了,至於廚娘還是要請一個的,我瞧著咱們後宅有小廚房,家什也都是齊備的,想來原先的當家太太很是看中廚房這一塊的,不知道原先的廚娘是誰啊?」

    「那原先的廚娘是張大人夫人帶來的,跟著張大人一家已經走了,奶奶和大小姐若要僱人,小的待會就給您尋一個去,只是這中午的飯」歷來上任的知縣攜家眷上任最少也要帶七八個家人,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就帶倆丫鬟上任的知縣大人,估計一向縝密的范縣丞此刻也有些懵。

    貞娘笑道:「這個沒事,一會煩勞你去給買些菜和肉來,我下廚就是了!」

    六子縮縮脖子,有點聽出些味道了,合著這知縣大人家當家的不是奶奶,是這位大小姐啊。

    六子辦事很是利落,一會就買了大堆的青菜和肉回來,然後就目瞪口呆的看著知縣大人的太太和小姐挽了袖子,帶著倆丫鬟說說笑笑的進了廚房,一會廚房裡就傳出了裊裊青煙,刀和砧板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許懷安和杜師爺邀請了范縣丞、主簿梁則、典史秦筠一起回了後堂吃飯,范縣丞和梁主簿本來是打算邀請許懷安一起去酒樓,可許懷安覺得一路勞頓,是在不願意出去吃了,就邀請了三人一起進了內堂吃飯。范縣丞知道許家只有兩個小丫鬟跟來,忙讓人送信,讓自家娘子王氏帶著廚娘來幫忙,誰知許家太太已經做好了飯菜,香氣撲鼻的辣炒鮮蝦年糕、紅亮亮的糖醋排骨、酥的入口即化的糟魚、臘鴨脖、清香碧綠的涼拌筍尖,酸香可口的老醋花生,並一大摞子油汪汪噴噴香的蔥花大肉餅。

    小丫鬟流水介的端上了桌,范縣丞十分詫異:「竟是夫人親自下廚的?」

    許懷安笑道:「拙荊與我都是出身寒微,我女兒也擅長中饋,原先家中的飯食都是他們親自動手的。子沖兄,各位嘗嘗,我們是北方人,這口味可能重些,不知合不合各位的口味。」

    幾人忙諾諾應聲吃起來,主簿梁則是山西人最愛老醋花生,杜鶴友和范子沖是江南人最愛糖醋排骨和涼拌筍尖,那典史秦筠卻是個講究吃的饕客,對這鮮辣滋味的辣炒鮮蝦年糕十分喜愛,一個勁的問這辣味是用什麼做的。

    范子沖暗暗心驚,這許知縣看似斯文儒雅的書生,講話行事溫文爾雅,看似溫和卻滴水不露,這許夫人做出菜來葷素搭配,不僅有甜有鹹,還兼顧了各人的口味,心思細膩,行事穩妥,不像一般無知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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