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臟部位如此清晰的疼痛,疼的他不住的□,然後一個冰涼的手臂用力的推他:「醒醒,你怎麼了?」聲音軟糯,帶著些許不安。
他睜開眼睛,看見李妙關切的目光。
「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我在隔壁都聽見你在叫。」李妙摸摸他的額頭,冰涼冰涼的,密佈著冷汗。李妙起身去浴室,拿了手巾用溫水沾濕,輕輕的給他擦拭。
葉踐行側身躺著,像走了很遠的旅人,終於遇到了驛站,筋疲力盡,竟一步也不想再挪動了。看著李妙細緻認真的給他擦拭,身上散發著浴後少女清新溫暖的味道,心裡忽然覺得靜謐安然,像一個孩子躺在母親的懷抱,卸下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外面的一切風雨滄桑都被阻隔,只要她在,這個世界於他就是美好的。
「你怎麼了?做什麼噩夢了?嚇的一頭冷汗?」李妙的聲音低柔溫婉,像上好的醇酒,散發著甜蜜的芬芳,葉踐行閉上眼睛,從心裡溢出一絲綿長的歎息,他睜開眼睛,幽深的黑色眸子如同純淨的寶石,晶瑩璀璨。
「夢到以前的一些戰友,他們,死了。」他不想說那麼多,李妙畢竟只是個年歲不大的女孩,那些帶著鮮血和黑暗的往昔不是她能理解和接受的。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嚇著她。
李妙楞了楞,低下頭想了想,她知道葉踐行這樣的男人有著常人不能企及的輝煌,這輝煌背後的秘密更是她不能碰觸的。他既然不願意說,她只能笑著岔開話題:「好了,你還能睡著嗎?要不然我去泡杯熱可可給你?」
「好」葉踐行坐起身,披了件灰藍格子棉睡衣,身上肌肉分明,蜜se的皮膚光滑性感,寬肩窄臀,腹部居然還有六塊腹肌,李妙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的轉過身去,心想這葉踐行居然有這麼好的身材?不去當健美先生可惜了!
兩個人下樓坐到沙發上,李妙去燒水,葉踐行鬆鬆的繫了衣服看看窗外,下雪了,漫天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風與雪密密的織成一幅大網,兜頭罩下,讓人無處可逃,更生淒惶之感。
葉踐行閉上大燈,開了壁燈,大廳瞬間暗了下來,橘紅的燈光讓室內幽暗溫暖了起來。李妙沖了兩倍香濃的熱可可端來,和葉踐行相對坐在沙發上,室內在一片可可的芳香中安靜,甜蜜、溫暖。
葉踐行看著李妙,忽然問:「還恨他嗎?」李妙一愣,馬上明白葉踐行說的是齊浩然,她歎了口氣,眼神穿過葉踐行落在後面博古架上的青花瓷上,良久,搖搖頭:「沒什麼好恨的了,一切都過去了。」葉踐行的下頜微微抬起,勾出冷硬的線條,眼睛中卻含著淡淡的笑意來,對面的女孩,穿著白色淺粉小花的毛巾睡衣,歪著頭,黑色的長髮凌亂的散落在肩上,白的透明的臉被燈光打上了微黃的暗影,更顯得羸弱嬌柔,那雙迷迷濛濛的大眼睛安靜的看著遠處,彷彿那裡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往事,長長的睫毛略略低垂,如同顫抖的蝶翼,她的唇角有一個小小的笑渦,每次笑起來都甜絲絲的,只有此刻,那唇邊勉強的笑意帶著幾分滄桑和淒涼,讓他不自覺的蹙了蹙眉。
「我們能換個位子嗎?」李妙忽然說,葉踐行一愣:「怎麼了?」李妙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牆上掛著的葉將軍的大幅照片:「我有點害怕。」照片上的老人表情肅穆,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讓人看著就覺得後背發涼。葉踐行一笑,起身跟李妙換了個位子。
「那張照片我母親提議過很多次要摘下來,可我父親不同意,我妹妹也說過,空蕩蕩的房子裡掛著這張照片看著有些滲人。」葉踐行斜著身子半倚在扶手上,這個姿勢對他來說是很少見的,這種散漫的姿勢他自小就不被允許:「我父親張的很像他,曾祖父一直是我父親和祖父的偶像,我父親一直希望自己生在戰爭年代,可以疆場殺敵、馬革裹屍。」
李妙回頭看了一眼,葉將軍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如果他的父親像他,應該也是個英俊嚴肅的男人吧。
「我五歲起,我父親就為我將來當兵做準備,要求我每天晨跑,還要做俯臥撐,十歲開始,每年的假期我就到部隊裡和戰士們一起受訓,在野地急行軍,學習散打和格鬥。我父親認為我們是軍人世家,我是唯一的男孩子,必須強壯自己。」葉踐行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讓人聽不出一點心酸無奈來。
「那麼小就要受訓?」李妙想想自己五歲的時候在幹嗎?好像是抱著布娃娃和姐姐玩過家家的時候吧?「你自己想成為軍人嗎?」
葉踐行笑了:「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我母親也沒有。我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注定要成為什麼,所以,我從來就沒想過自己可以成為軍人以外的什麼人。」沒有自我,沒有理想、甚至沒有童年,葉家的男子生來就要越過懵懂無知,直接成為男子漢,肩負家族的榮譽和使命,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願不願意?
李妙凝神看著他,葉踐行並不是一個英俊的男子,眉目清朗,五官冷硬,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只是身上的氣質淵渟嶽峙,那是經過滄桑洗練出的淡定從容,如同絕世寶劍,即便藏於匣中,也有讓人臣服的凜然霸氣。
可這一刻,這個天之驕子在她心中,顛覆了從前的驕傲和優越,褪去了榮耀和顯赫,原來不過是一個從來沒有童年的男人,即便走的再遠,仍然不敢回頭去問自己,這是否是你的理想?
李妙粼粼的秋波中泛起了一絲憐憫的柔情,她低低的歎了口氣:「你父親,一定是非常望子成龍的。」
「是啊,望子成龍!對葉司令來說,部隊才是可以為之終身奮鬥的地方。」葉踐行的語氣中略帶了些嘲諷:「我這次從國安退出,我父親非常希望我回到部隊裡去,可我不願意。」他沒在說下去,事實上,葉司令大發雷霆,認為他不遵從父親的決定,沒有成為終身為國家服役的軍人,是葉家的不肖子孫,如果不是母親私下求了祖父,從běijing打來電話,估計他現在已經被趕出家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