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人家,請問您是領隊麼?
看在對方一派年高德劭的分上,黑髮少年語氣變得頗為客氣。
多羅羅.狐火,請問兩位尊者需要我們這些被遺棄的人做些什麼?
葛衣執杖的老者緩步走出戰士們的包圍圈,對少年恭敬地行了一禮,澀聲報上了自己的全名後,小心探起了他的口風。
您客氣了。李乘風順口客套一句,下一句話就直入正題:我想知道你們從哪裡來?我需要嚮導、熱食和可以休息的地方,當然我不會讓你們做白工和吃你們的白食……
不讓他們做白工,不吃他們的白食。你有錢可以付賬嗎?
他的話沒說完,緋眼女子琉璃在背後冷冷地揭了他老底。
我說妳啊……黑髮少年回頭用力瞪了她一眼,難道妳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行為叫以勞代酬嗎?
琉璃哼了一聲,沒有再接話。
黑髮少年重新轉頭看著多羅羅.狐火,臉色微見尷尬,語氣也變得不太自然:嗯咳,就像您剛才聽到的一樣。我們身上沒有錢,但如果有需要出力的地方,我想我們不會讓你們失望。
這一點我絕不懷疑。對方的老臉抽動,深刻繁複的皺紋拼成一個苦笑的表情。嚮導不是問題,但熱食和休息的地方,兩位尊者還得多走些日子才能享受到。
那還得走多久?黑髮少年的聲音充滿了急不可耐的渴望。
老人慢吞吞地答道:我們走到這裡,前後花了十天時間。
還要十天!?黑髮少年失望地叫出了聲。
他身後的高個兒女子,嘴角卻牽起一絲莫名的冷笑,似乎很樂意看到同伴的期待落空。
老人把兩者矛盾的態度看在眼裡,心中納罕,覺得這對散發著非人氣息的男女,似乎像對頭勝過像朋友,卻不知道為什麼結伴同行。
請問二位尊者從哪兒來?要去哪裡?
相對於老人的小心翼翼,黑髮少年回答時的神氣顯得大剌剌:我從遙遠的東方來,要到地海去。
地海?葛衣老人露出思索的表情,遲疑道:難道您說的是,被雙頭魔龍安卡爾大君統治的那個南方島嶼嗎?
雙頭……魔龍!?黑髮少年瞠目結舌。
他的表情讓老人更加疑惑:難道不是嗎?可是,被稱為地海的,據我所知只有那麼一處地方。
那就應該沒錯了。李乘風回頭狠狠盯了身後的女子一眼,口中答道。只是,雙頭魔龍什麼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您老能不能再說詳細一點,地海,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名被喚作琉璃的緋眼女子,坦然承受了他怨忿的視線,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因為,她的真身,是與地海統治者、雙頭魔龍安卡爾大君齊名的,琉璃龍後愛絲姬摩,實有自傲的本錢。
她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讓黑髮少年一陣頭痛。
自打從琉璃龍後口中聽到神符這個陌生的字眼後,李乘風對怎麼處置這位重傷的美女龍實在傷透了腦筋。愛絲姬摩在透露了基本的情報後,就閉口不言,任李乘風再怎麼威逼恫嚇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那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捏著情報換取生存下去的機會。
論實力,李乘風絕對不是愛絲姬摩的對手,從安全角度考慮,自然是趁她還沒有恢復時,送她一張免費的地獄單程票最理想。可是關於神符這件傳說中失落了萬年之久的寶物,恐怕世上再沒第二個人能比愛絲姬摩這頭萬歲古龍掌握更多的情報了。
本來最簡單的作法,就是雙方簽訂互不傷害的魔法契約,可麻煩的問題在於--無論是平等契約,還是主從契約,抑或是生命分享契約,半點魔力也不具備的李乘風,都不可能主導儀式。
如果把主導權交給愛絲姬摩的話,李乘風又無法放心,他從來就不懷疑琉璃龍後想要幹掉自己的決心。
西方的招數行不通,李乘風遂把腦子動到了東方的道具上。捆龍索這件了不起的馭獸法寶,再次派上了用場。
當然,李乘風並不指望能靠這件法寶完全控制琉璃龍後,他只希望捆龍索能夠牽制對方的行動力就夠了。
而此刻,愛絲姬摩正盯著李乘風那毫無防備的後背。
她忍不住生出一股偷襲的衝動,但緊纏著玉頸的那一圈圈金繩卻立刻收緊,迫使她不得不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
可惡的東方魔法道具,居然是叫捆龍索這種充滿侮辱意味的名字!
這一根細索,不僅約束了她的身心,還嚴重傷害了龍族的尊嚴。愛絲姬摩在心中不知第幾百遍的發誓,一旦掙脫了這道令人憎恨的枷絆,她絕對會讓黑髮少年從**到心靈都經歷一番徹底的踐踏和蹂躪。
妳又在想用什麼手段折磨我了?
正和葛衣老人狐火交談的李乘風發現對方目光老往自己身後飄,一回頭,看到愛絲姬摩臉上不經意流露出的殘忍表情,很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雖然妳有思想的ziyou,不過我還是得提醒妳一句──
閉嘴!不小心被他看破心思的愛絲姬摩羞惱地咆哮一聲,震得剛剛從雪地裡站起來的牙之民們人仰馬翻。
白日夢作多了有害健康。李乘風接著把話說完。
愛絲姬摩用力吸氣,連山道上的雪粉都隨著她這一下深呼吸化作兩道白虹,飛進鼻孔,靠著強烈的寒意刺激,總算壓下了胸中的沸騰殺意,當然,也避免了她因妄想而被捆龍索絞殺的可笑下場。
李乘風打量著她脹紅的臉蛋,以及玉頸上暴起的可怖青筋,嘖嘖連聲,眼中有著憐憫的神情。
何苦呢?何必呢?
李乘風假惺惺的勸慰,嗆得愛絲姬摩又是一陣劇咳,半天沒法把呼吸順平。
看到她實在氣得狠了,李乘風吐吐舌頭,轉頭繼續向老人狐火打聽關於地海的情報。
令他失望的是,對方對於地海的瞭解極度貧乏,而且還是一千年前流傳下來的陳舊信息。
見不能從老人口中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情報,李乘風改變話題,重新提起了聘請嚮導的問題。
對方滿足了他的請求,將劍虎部落的年輕酋長馬雷斯.冰牙指派給他充任嚮導,自己則繼續聖山峰頂的朝聖之路。
你是酋長?看上去很年輕啊!
目送老人一行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彎處以後,李乘風轉頭好奇地打量身邊的大塊頭,透過被雪粉染白的濃密鬚髮,他看到了一張年輕的臉龐。
對他的問題,馬雷斯.冰牙驕傲地拉了拉身上白底黑紋的虎皮斗篷,然後掀起用整個虎頭做的兜帽,露出藏在陰影中的右眼作為回答。
三道爪痕般的血紅傷疤從他的額頭斜斜劃下,割破眼球,一直延伸到下巴上,這樣特色鮮明的傷疤,配上炫耀意味十足的動作,讓李乘風聯想到了冒險小說中的一個經典職業--
狂戰士!你是狂戰士?
在李乘風彷彿見到偶像的驚喜叫聲中,馬雷斯.冰牙翹起大拇指衝自己一點,簡短地響應道:最強的!
如果要問身為西方冒險小說狂熱愛好者的李乘風最喜歡的一種職業是什麼,狂戰士是無庸置疑的no.1。
難怪你這麼年輕就能成為酋長,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李乘風興奮地用拳頭捶擊著對方結實的胸脯,那種岩石般的觸感令他羨慕不已,只差沒留下口水。
真是好身板,你是怎麼練出來的?也教教我吧!對了,我一直有個疑問,書上對於狂戰士的描寫很不一樣啊,有的說你們在狂化後會完全失去理智,直到把附近所有的生命摧毀後才會停止。有的又說狂化只是一種短暫透支潛能的應急手段,還有的說……到底哪一種說法才是真的?
面對李乘風過度的熱情,不善言辭的馬雷斯先是不知所措,慌張了一陣後,感受到少年的真摯與親善,他也卸下了心防,認真回答起少年的問題來。不過他的通用語實在很爛,因此不得不配合大量肢體語言輔佐說明,看上去就像在跳滑稽舞一樣可笑。
不過,李乘風卻一點也沒有介意,相反還學著他的模樣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他這種親切自然的配合態度,一下子就拉近了雙方的關係,沒多大會兒,兩個人就親熱到稱兄道弟了。
憑著熱情和口才開路,李乘風很容易地就從馬雷斯口中套出了更多的情報。
其中不僅有關於狂戰士的狂化真相這種基於個人興趣而打聽的信息,也有真正重要的情報。
最讓李乘風在意的一個消息就是--戰爭!
牙之民八部會盟,準備在這個不適合發動戰爭的隆冬時節,對一直迫害他們的可惡人類不宣而戰!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李乘風聽過也就算了,可從接下去的交談中,他瞭解到,如果想要前往愛絲姬摩口中埋藏有神符的地海,必須經過人類的領地,而且只有一條路可以通行。
那是一條夾在金犄山和銀角山之間的險崎山谷。
在獸人還是腳下這片大地的統治者的時候,牙之民奉命看守山谷,看著南來北往的商人們把一車車礦石、巨木、藥材和皮草源源不斷地運往內地,換成金燦燦的錢幣。那個時候,山谷的名字就叫黃金之谷。
然而,隨著人類翻身做了主人,把牙之民們驅逐到雪原上後,山谷北邊的出口築起了一座雄關,連起了金犄山和銀角山,卻隔斷了南北的商道,也隔斷了牙之民回家的希望。
為了重新打通回家的道路,從被放逐的那一天起,牙之民們就沒有停止過抗爭。
山谷前、雄關下,無數的英勇戰士拋頭顱灑熱血,如果不是時光的腐蝕,雄關早就被勇士的屍體淹沒,黃金之谷也被迫改換了名字,變成了現在的斷頭谷!